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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舍近求遠

  月色朦朧,洋洋灑灑鋪滿大街小巷。

  酒樓門前早早掛起了打烊的招牌,三五個小伙計正埋頭打掃著客人殘留下的一片杯盤狼藉。

  二樓一處雅間內,十數道人影圍坐一桌,身前銅鍋沸水翻滾,熱氣升騰。

  “嘿!你還別說,這一人一個的小銅鍋,用起來到底是比那些大家伙舒服!”

  桌前一道灰黑色人影盯著眼前從未見過的新鮮玩意,口中不由得發出一聲贊嘆。

  “臭小子,有這好東西,怎么不早點拿出來?”

  “耗子哥,一開始就輕易亮相的東西,還能叫作壓軸好戲嗎?”

  少年笑容滿面,端起酒杯自座上緩緩起身。

  “今日之事,多虧有宋大哥與武館諸位前輩相助。”

  “薄酒素宴,不成敬意,在下敬諸位一杯。”

  “江公子太過客氣了。”

  話音未落,又有數道人影笑著起身,言語間輕柔溫和。

  其中一道素袍人影,面容剛毅,赫然正是云海武館主事,秦琳。

  另一道素袍人影,眉眼含笑,正是武館派往酒樓之中的護衛統領,宋如海。

  余下眾人盡是云海武館中出類拔萃的精英弟子,一個個劍眉星目,氣宇軒昂。

  “少主有言在先,館主對江公子更是青睞有加。”

  “我二人今日又見識到公子的處事手段,心中實在佩服。”

  秦琳沖著少年笑呵呵開口,腦海中陡然間回想起白日里一幕幕場景。

  那邢家教習邢居善,向來自詡心思縝密,能言善辯,卻也在少年面前啞口無言,接連吃癟。

  幾番言語交鋒過后,非但沒有占得半點便宜,反而被少年套出些無關緊要的消息。

  酒盡杯空,眾人紛紛落座。

  “臭小子,要我說,你就不該將那邢家的什么武館教習輕易放走!”

  灰耗子不待眾人動筷,早先吃得滿嘴油光,口中仍不忘埋怨少年。

  “得了吧你可,也不知道暗室里是哪個左右徘徊,被邢家之人嚇得六神無主。”

  身旁一道魁梧人影頓時發出一聲嗤笑,伸手拍了拍灰耗子肩膀。

  “胡扯!”

  “耗兒爺我會怕了他們那群貨色?”

  灰耗子眼見周圍一道道目光皆匯聚于此,趕忙開口分辯。

  “喲!真看不出來,咱耗兒爺還有這么大的本事呢?”

  “陰陽怪氣!”

  “耗兒爺若不是為了照看老先生與老伯,什么龍虎雙雄、武館教習,保準讓他屁滾尿流,跪地求饒。”

  此言一出,座中眾人皆笑而不語。

  知情者習以為常,不知情者只當他醉酒胡言,隨口調侃而已。

  “小兄弟,那邢居善表面上為人坦蕩,實則心胸狹隘至極,睚眥必報。”

  “今日雖說并未為難于他,卻也免不得懷恨在心,日后定然會伺機報復。”

  鐵牛似是忽然想起此事,連忙沖著少年開口道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在我云海區內,他邢家還不敢太過放肆。”

  不待少年作何回應,卻見另一側的宋如海緩緩放下手中酒杯,沖著鐵牛淡然一笑。

  “更何況江公子今日將計就計,使得邢家手中的如意算盤盡數打空。”

  “下次再想動手,他也得好好掂量一下自己幾斤幾兩,究竟有沒有足夠的本事。”

  “宋大哥所言極是,不過歸根結底,今日若沒有鐵牛哥從中相助,只怕斷然不會如此輕而易舉打破僵局。”

  少年微微頷首,忽又沖著身旁魁梧漢子吐出一道聲音。

  “小兄弟這是說的哪里話!”

  鐵牛聞聽此言,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

  “若沒有老先生替老伯診治病患,怎會發現邢家如此禽獸不如的喪心病狂之舉。”

  “只是如今與邢家徹底翻臉,武館斷然是再無半點開下去的機會。”

  “我們兄弟幾人倒還好過,卻當真苦了手下那些追隨多年的弟子。”

  魁梧漢子言罷,不由得輕嘆一聲,眸中滿是愧意。

  “我較你虛長些年歲,今日便托個大,喚你一聲鐵牛老弟。”

  秦琳聞言,頓時放下手中筷箸,沖著魁梧漢子笑呵呵開口。

  “秦大哥言重了,您能不計前嫌,鐵牛已然是感激不盡。”

  魁梧漢子連忙沖著素袍人影端起酒杯,面露肅重之色。

  “這杯酒,我敬秦大哥與宋大哥,還有在場云海武館的諸位兄弟!”

  “鐵牛老弟如此豪爽,倒是與我二人年輕之時頗為相像。”

  宋如海與秦琳見狀,趕忙將桌上酒杯斟滿,而后緩緩端至身前。

  “鐵牛老弟,請!”

  幾人言罷,紛紛仰面抬首,一飲而盡。

  “既然鐵牛老弟從前也是做的武館生意,如今我家云海武館又正在擴招弟子。”

  “鐵牛老弟若不嫌棄,大可帶著手下弟子前來云海武館之中謀事。”

  “秦大哥此話當真?”

  鐵牛聞聽此言,眸中頓時閃過一道光芒,臉上喜色漸濃。

  “鐵牛老弟盡管放心,秦兄正是此次武館擴招的主管之人,所言定然不會有假。”

  卻見宋如海沖著魁梧漢子笑呵呵開口,顯然是對秦琳的抉擇十分贊許。

  “既然如此,鐵牛與諸位兄弟之事,便勞煩二位兄長了。”

  魁梧漢子頓時面露凝重,沖著二人拱手抱拳。

  “鐵牛老弟不必如此客氣。”

  兩道素袍人影滿意點了點頭,眉眼間笑意縈繞。

  “想必有了諸位的加入,云海武館定會實力大增,可謂是錦上添花,如虎添翼!”

  “挫敗邢家陰謀,又促成如此一樁美事。”

  “實在是一舉兩得,可喜可賀啊!”

  黃老先生忽然吐出一聲輕笑,語氣沉穩平和。

  “老先生所言極是!”

  座中眾人紛紛隨聲附和,再度端起手中酒杯。

  “今日定要喝他個痛快!”

  “誰也不準先打退堂鼓,說好了不醉不歸!”

  雅間中歡聲笑語,酒菜飄香。

  夜深人靜,恒錦區刑法司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幾位官爺,天地可鑒,我們幾個當真什么也沒干啊!”

  “官爺,您就行行好,快放我們出去吧!”

  漆黑柵欄之后嘰嘰喳喳,叫喊哭嚎聲不絕如耳。

  “少在這兒廢話!”

  “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心中應該有數。”

  “定不定罪,應該定什么罪,不是你們這些犯人能夠私自決定,更不是我這小小的差役所能左右。”

  話音未落,忽又聽得一道哭喊聲陡然間放高了音調。

  “官爺行行好吧!”

  “小的當真是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未成人的子女啊!”

  “一家老小還得張嘴吃飯,可全都指著小的來維持生計,養家糊口呢!”

  一聲未絕,一聲又起。

  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幾聲叫喊緊隨其后,頓時牽扯出眾多牢犯的遍地哀嚎。

  “發什么牢騷?吵什么啊!”

  “我看看誰叫得最歡,一會直接賞他三十大板!”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與其在這兒怨天尤人,喋喋不休,還不如趁早想想怎么坦白從寬,爭取早些與家人團聚。”

  值守大牢的差役終于忍無可忍,順手拎其身旁一根烏黑發亮的殺威棍,沖著牢門方向揮舞而出。

  “叮~咣~”

  沉悶的碰撞聲響使得眾多犯人身軀一顫,大牢中頓時鴉雀無聲,一片死寂。

  “這樣才對嘛!”

  差役緩緩放下手中的殺威棍,一屁股坐到身旁板凳之上。

  “瞧瞧你們這垂頭喪氣的樣子。”

  “這回一個個都不再神氣了吧?”

  差役笑著搖了搖頭,腦海中陡然間回想起當時一幕幕場景。

  一群犯人大搖大擺,趾高氣昂走入刑法司大門之內。

  不過短短幾個時辰過去,已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人不大,膽子倒是不小。”

  “商區之中行兇動手,這是犯了大忌。嚴重些的話,那可是要掉腦袋的勾當。”

  此言一出,眾人只覺腦海中一片空白,頓時面如土色。

  “瞎說!”

  “你這是在胡說八道!”

  角落里一道瑟瑟發抖的矮小身影強止住心中懼意,語氣顫抖著開口反駁。

  “你可知曉我們是受命于何人?”

  “哦?”

  差役聞聽此言,頓時嘴角微揚,目光中隱有一絲玩味。

  “不妨說來聽聽。”

  “只怕說出來嚇破你的膽!”

  矮小男子冷哼一聲,瞬間底氣十足。

  “也不想想這是在誰家的地盤上。”

  “怎么,莫非你們是受了邢家指使不成?”

  “可別亂扣帽子!”

  矮小男子雖心中驚懼,卻仍未亂了分寸。

  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他自然是一清二楚。

  “我們是我們,邢家是邢家,二者完全沒有半點關系。”

  “哦?看樣子你們也不傻嘛,怎么還會做出這般無腦之舉。”

  矮小男子頓時眉頭微皺,面露不解。

  “此言何意?”

  卻見差役自板凳上緩緩起身,伸手拍打了幾下身上沾染的灰塵。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是受了邢家雇傭,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矮小男子依舊語氣沖撞,毫不客氣。

  “邢家有多大的本事,自然無需我再浪費口舌。”

  “拋去客卿長老不談,單是一家武館之中便有數不清的記名弟子,個個皆是通習武藝之人。”

  卻見差役語氣微頓,目光徐徐轉向柵欄后的眾多人影。

  “既然如此,諸位不妨仔細想想。”

  “邢家為何非要舍近求遠,重金雇傭你們這些參差不齊的打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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