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男子怔怔看向不遠處摘下面罩的妙齡少女,有些頭暈目眩。
“大……大小姐?”
他下意識脫口而出,又慌忙捂住嘴巴,似乎有所顧忌。
“我不是什么大小姐。”
“柳家更沒有這樣冷血無情的嗜殺之輩。”
少女怒氣沖沖走到男子身邊,不由分說奪過其手中兵刃,重重摔落在地。
“您……您怎么會在這兒?”
男子訕訕一笑,身軀不覺間微微弓起,神色謙卑,舉止謹慎。
“你可以光天化日之下強奪豪取,行兇殺人,為何我就不能出現在這里?”
少女依舊咄咄逼人,不讓分毫。
“大小姐,這恐怕有失妥當。”
“我的話,聽不懂嗎?”
少女忽然轉過頭來,俊俏容顏不染纖塵,冷若霜雪。
男子滿臉賠笑,頻頻點頭稱是,余光卻始終停留在少年身上。
“放了他們。”
少女淡淡開口,面無表情。
少女第三次開口,一字一頓,字字千鈞。
“大小姐,您就別為難小的了。”
“這小子是四爺指名道姓要的人物,實在……”
“大小姐,在下也是奉命行事,做不了主的。”
男子苦笑著后退半步,面露難色。
“放了他們,我跟你回去。”
男子倒吸了口冷氣,死死盯著懸在頸間的三尺銀蛇,不敢有絲毫動作。
“要么放了他,要么人頭落地。”
“你只有一次選擇的機會。”
一道寒芒閃爍而過,四周竊竊私語聲戛然而止。
少女手上不知何時出現一柄長劍,鋒刃如霜。
“大小姐,您這是何意?”
長劍在脖頸處輕輕劃過,留下一道血痕,清晰可見。
殺意,前所未有的凜冽殺意。
此時的少女,舉手投足間壓迫如山,哪里還有半分大家閨秀的模樣。
“大小姐,您這又是何苦呢?”
“大局為重,豈是兒女情長所能左右,放了他還不知會帶來多少麻煩。”
男子忽然沒了聲音,如同被掐住脖子一般。
他確信少女會毫不猶豫落下這一劍。
自己這條可有可無的性命,充其量換作一兩句于事無補的苛責。
他寧愿頂著辦事不力的罪名遭受責罰,總好過稀里糊涂死在一不識大體的女娃手里。
“大小姐且慢!”
“放人!我這就放人!”
男子聲音嘶啞,再顧不得半點形象。
“照顧好他。”
“為何?”
“我不喜歡欠人東西。”
“大小姐,人可以放走。但車上這些東西,留不得。”
男子目露決然,大有一副舍生取義的姿態。
少女點了點頭,緩緩收回長劍,徑直走到方言面前。
駝背老者雙手抱臂站在一旁,眼中噙著絲絲笑意。
“你很討厭。”
少女皺了皺眉頭,面露不悅。
方言意味深長笑了笑,不作回應。
少女說完這句話,頭也不回,轉身離去。
“柳家之人,到底名不虛傳。”
錦衣男子驟然面如土色,神色惶恐猶勝當初。
“紙里包不住火,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瞞得了一時,又瞞不過一輩子。”
“女娃,有些事情你還不知道吧?”
老者忽然上前一步,咧開嘴笑個不停。
“老東西,休要胡言亂語!”
男子趕忙橫在少女身前,一顆心高高懸起,故作鎮定道。
“他說的不錯。”
駝背老者笑容愈發得意,“我這人就喜歡瘋言瘋語,大小姐莫要見怪。”
“什么意思?”
少女忽然止住腳步,沖著駝背老者輕聲發問。
“大小姐,這老東西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莫要理會他。”
男子恭恭敬敬跟在少女身后,整理好馬鞍懸轡,目送著少女踢蹬上馬,這才吩咐手下眾人清點車馬貨物,沿著大路方向奔赴內城。
“堂堂七尺男兒,焉能受此大辱!”
一武館弟子義憤填膺,咬牙切齒道。
“丑人多作怪。”
少女翻了個白眼,輕紗重新覆上臉龐。
“還望大小姐千萬在四爺面前替小的美言幾句。”
入目之處人仰馬翻,狼藉遍野,四周盡是打斗過的痕跡。
“你怎么還不走?”
方言踉踉蹌蹌站起身來,一雙眸子平波無瀾。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宋如海靠坐在一塊巨石旁,若有所思。
直到少女與男子一行化作點點黑影,消失在長路盡頭。
方言倒是一臉淡然,不緊不慢道。
“你騙不了我。”
老者瞇起雙眼,從上至下打量了方言一番,又忽而瞥向少年。
“他傷不了你,對嗎?”
駝背老者似笑非笑問道。
“何以見得?”
尚未等到方言作何回應,駝背老者已舒展出背后雙翼,身形遠遁,不見了蹤影。
“真是個怪人。”
方言愣在原地,口中喃喃自語道。
“有趣,有趣的很。”
一道身影騰空而起,如流星箭矢,眨眼間奔向山林之內。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灰耗子正垂頭喪氣耷拉著腦袋,耳畔忽然傳來一道熟悉聲響,頓時來了精神。
“總不能一直睡下去。”
少年勉強擠出一抹笑容,看上去格外疲憊。
“還好沒有節外生枝。”
少年緩緩睜開雙眼,有氣無力開口道。
“臭小子,你醒了!”
“人沒事就好。”
少年輕輕拍了拍灰耗子肩膀,以示安慰。
“又有突破?”
“你笑得好假。”
灰耗子笑著打趣道,忽又變了臉色,頹廢消沉。
“東西被人搶了個一干二凈。”
四肢百骸仍然酸痛難忍,丹田紫府內靈氣虧虛,卻被一股難以言狀的溫潤氣息充盈填滿,倍感舒適。
本該非死即殘的反噬并未出現,反而在武道境界上略有精進,更上一層。
破而后立?因禍得福?
方言不經意間掃過少年一眼,忍不住訝然驚呼。
“撞了大運,僥幸而已。”
少年訕訕一笑,含混著搪塞過關。
至于究竟發生了些什么,或許只有無字書靈才能說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