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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人間再無亦失哈

第一百一十一章人間再無亦失哈  海西城中。

  城墻之上,無數士卒警戒著,看著三里之外連綿一起營盤。而瓦刺營盤之中,也有不少士卒站在望樓之上,借助比城墻還高上幾分望樓窺視海西城中。

  一個老人坐在輪椅之上,被焦禮推著。緩緩的行進在城頭之上。

  朱祁鎮為太皇太后做出的輪椅,而今在官場之中,也普及開來了,正是上有所好下必從之。

  剛剛開始被稱呼為太后椅,后來因為所坐的大多是年老婦女,各家的老太君。后來又被稱作太君椅。

  而坐在這椅子上的老人,正是亦失哈。

  此刻的亦失哈看上去精神很好,與城頭民夫,將士打招呼。

  不大海西城,乃是亦失哈一手一腳建立起來的,所有對這些人都是很熟悉。

  而各人見了亦失哈,也紛紛向亦失哈拍胸脯說道:“請公公放心養病,有我們在,韃子決計攻不破海西城的。”

  他們一個個爭著搶著在亦失哈面前打包票。

  卻也是因為而今這一段時間之內,韃子那邊修建起了長圍,似乎要將海西城給封鎖起來了,看樣子,他們是沒有心思攻城了。

  而今陷入一場詭異的靜坐戰之中。

  不過,海西城中的糧草,支撐到明年是絕對沒有問題的。海西城士卒大部分都習慣了這樣的靜坐戰了。

  “大人,韃子已經連續撤走了不少人馬,想來是向遼東用兵,末將以為應該趁著這個時候,大軍出城,一舉破圍,與遼東鎮前后夾擊滅了韃子。”石亨說得激動之極,甚至手舞足蹈,雙手重重的砸在一起,似乎砸的不是手掌,而是外面的十萬大軍。

  焦禮也知道石亨的意見,石亨已經請戰好多次了。

  而今石亨麾下有女真士卒萬人上下。他們大部分對瓦刺都有刻骨深仇,一心一意想報仇。

  可以說城中求戰之情最勝的軍隊,就是石亨所部了。

  焦禮已經苦口婆心的向石亨解釋過不出戰的原因,就是海西鎮的戰略意義。

  而今海西鎮所要的就是堅守,長期的堅守下去,一戰兩戰的勝利對海西鎮來說,并不重要。

  保存實力,堅守下去。

  石亨未必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他更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順應軍心,女真軍中大部分人一心求戰。

  石亨作為主將如果壓制的話,會失將士之心。所以他也擺出主戰的姿態來,至于上面同意不同意,就不是石亨說了算了。

所以石亨一有機會  ,就跳出來說這樣的話。

  當然了,他這樣的作態并非沒有收獲,收獲就是大部分女真將士對石亨忠心耿耿。成為石亨的鐵桿。

  亦失哈說道:“石將軍,我知道你求戰之情,你卻要知道,而今小打小鬧,不頂什么用處,好好養精蓄銳,我給你一個大破瓦刺的機會。”

  石亨說道:“末將謝過公公。”

  焦禮感受到亦失哈的身體有些微微的顫抖了,立即說道:“城頭風大。公公還是回府吧。”

  “好。”亦失哈說道。

  只是似乎感覺這一句話說的分外艱難。

  焦禮推著亦失哈回到了海西都司府之中。而短短一段路,亦失哈似乎都堅持不住了。回到房間之中,立即被施帶兒抱到床上。

  太醫立即為亦失哈用針,好長時間,才松了一口氣,說道:“大人,有什么話快些說吧,公公已經不成了,我只能讓他交代幾句話。”

  太醫很識趣的收拾東西,出了房間。

  焦禮對亦失哈的病情一直是知情的,此刻也頗有無可奈何之意。

  亦失哈的病本來就是在拖,而今也缺藥了。

  亦失哈之病所用的藥雖然不大珍貴,但是一些人參,燕窩之類滋補的東西卻是少不了的。但是圍城數月的海西鎮,雖然還能保持大軍的糧食供給。但是很多藥材卻開始告急了。

  一般的外傷藥,有專門的囤積。但是一般藥材囤積不多。

  而亦失哈的藥方,也是數日一變,日日斟酌,太醫手段再高明,沒有足夠的藥材,也是救不了亦失哈的。

  而亦失哈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在他生命最后關頭,他做了最后一次巡城,要大家都知道,他還在。

  穩定人心。

  但是這一番操勞,卻要透支了亦失哈最后的精氣神。病情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焦禮啊。”亦失哈聲如游絲,說道:“海西交給你,我放心。只是我這義子,跟隨我這么多年,也要給他一個好前程。”

  焦禮說道:“施將軍是員勇將,而今正是用武之時,陛下是少不了他的好處的。請公公放心,遼東軍上下,都會幫襯的。”

  亦失哈說道:“我死后,不要發喪,就在這院子里面停靈。什么時候這一仗打勝了,什么時候給我下葬。”

  “不要回北京了,我有一萬多兩的積蓄,就在這附近尋一個風水寶地,建一座浮屠,將我葬在山后,請和尚幫忙超度便是了。”

  這其實是太監慣有的套路。

很多太監都熱衷于修建寺廟,就是求一個好來  生。甚至亦失哈在北京準備的墓地,也是在一個寺廟之中。

  “末將明白。”焦禮說道。

  亦失哈說到這里,眼神之中的神色窺散開來,用更低的,幾乎讓人聽不見的聲音說道:“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泉下相見,阿爸阿媽回原諒我嗎?我這一輩子,殺人無數,因我而死無數,地獄是什么樣子的,修一浮屠,真能贖罪嗎?”

  亦失哈的聲音越來越低,讓人聽不清楚。只能偶爾聽清楚幾個詞,也變得沒有邏輯起來了。

  忽然亦失哈的頭一歪。

  焦禮輕輕一探,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亦失哈,這個一生功業都在奴兒干都司的太監,終于死在了他費勁心力的這一片土地之上。

  焦禮退后幾步,大禮參拜,連扣了幾個頭。對施帶兒說道:“公公的話,你也聽了。這一件事情只能按公公的意思來辦了。”

  施帶兒早已淚流滿面,他知道而今的情況。

  海西城看似平安,但是畢竟在戰爭之中什么事情都可能發生。亦失哈所交代的是最好的辦法。

  讓城中所有人都以為亦失哈還活著。

  施帶兒此刻連哭都不能哭。

  施帶兒被亦失哈一手帶大,雖然是義父子,與親生父子有什么區別,此刻早已淚流滿面,但依舊咬著牙,不出一聲哭聲,唯恐讓人聽去了,壞了義父的籌劃,他說道:“末將明白。”

  焦禮長嘆一聲,這才離開了這里。

  亦失哈的死,就這樣死死的隱瞞下去了。而亦失哈所養病的小院,從來是禁區,閑雜人等是禁止進入。

  而今封鎖的更嚴密了而已。

  甚至一日三餐,都還正常由施帶兒帶進入。

  只是都被施帶兒加餐了。

  這一切都沒有露出一絲破綻。所有人都不知道,亦失哈已經不在了,大部分只是知道,亦失哈生病臥床了。

  而亦失哈這幾年身體不好,全城百姓都習慣這一點了。倒是沒有懷疑。

  真正在核心決策圈的人,或許有所懷疑,但是他們也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海西城中,所有的事情都平復下來了。

  但是海西城外瓦刺大營之中,情況卻變得不妙起來。

  從春末出兵,打到現在,幾乎到了秋天。

  一連幾個月的戰斗,再加上在曹義面前碰的頭破血流。很多部落都堅持不下去了。海西城攻不下,難道就有一直長長久久的圍困下去。

  很可能海西城還沒有沒有崩潰,瓦刺的經濟就先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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