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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三章 請修大明會典以安社稷疏

第一十三章請修大明會典以安社稷疏  徐有貞這一篇文章,漂洋過海到了商輅手中,商輅看罷。心中大喜。

  因為商輅發現,似乎大家對這種方式并不是太熟悉,以至于為是否修訂大明律反饋的的文章并不多。

  如果說開刊的時候,商輅還可以借助皇帝的權威,讓內閣諸位寫了文章,但是在而今,商輅就冒著開天窗的可能了。

  不過還好,商輅還是有些人脈的,他準備實在不行,就從翰林院之中,找幾個人來寫。

  只是如此一來,朱祁鎮的任務就不好說了。

  而今徐有貞的文章一到,商輅立即感覺到了似乎不按照上面的修訂的大明會典,就不是能安天下。

  于是這一篇文章很快到了朱祁鎮的手中。

  朱祁鎮一看之下,大喜過望。

  徐有貞的文章之中都說了什么?

  首先,厘定祖制。

  他用大量的文字來厘定一個命題,那就是什么是祖制,大明祖制乃是列代先皇愛民之心,視百姓如赤子的態度,而不是具體的法律文件。

  特別指出,洪武年間,不管是《皇明祖訓》,還是《大明律》。都經過了多次重修,正是說明了這一點。

  所以,遵祖訓,應該得其意忘形,得祖宗愛民之心,而不是時過境遷的法律條文。

  并用大量事例說明,定天下以嚴,治天下以寬。如此才能保全大明天下,千秋萬代,以至百世。

  單單這一點,朱祁鎮就興奮無比。

  看上去,徐有貞也是遵祖制的,但是在朱祁鎮眼中,這一段話的意思就是將事實上祖制推翻,用一個精神祖制來代替。

  而概念越簡單,朱祁鎮作為皇帝就有越多的解釋權。

  其次,徐有貞駁斥,以例補律的不可行。

  首先,時過境遷,以前的案例看似與后來的案例相同,但是實際上,還是有差別的,如果都援引的好,自然有不當之處。

  如果不援引的話,就是又一個新的案例。

  如此多了之后,某一種案件,都有數個先例,造成了從判案的角度來看,從此案例也對,從彼案例也對,如此一來,就給了貪官污吏上下其手的空間。

  其次,

  案例繁多,也會造成疊床架構,彼此矛盾的局面。讓百姓無所適從。案例繁多,更是將大明律架空。

  有律法不用,名分紊亂。

  等等原因。

所以不修訂大明律,反而以例補律,根本就是有  堂皇正道不走,反而走崎嶇小路。

  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朱祁鎮雖然滿意,但并不覺得徐有貞的文章,有多少可取之處。

  接下來的文字,卻是奏疏之中最為精彩的地方。也是朱祁鎮愛不釋手的原因。

  徐有貞并沒有簡簡單單將議題留在是否修訂大明律上面,而是將事情進一步發揮了。

  徐有貞列舉,從洪武之后之后,很多政體上的變更,就好像是兵部與五軍都督府的變動,以及其他方面的變動,比如巡撫的設置,文官總督,內閣的變化等等。

  這些都是與洪武時期的祖制不同。

  從而引申出:“我太祖高皇帝、稽古創制、分任六卿。著為諸司職掌。提挈綱領、布列條貫、誠可為億萬年之大法也。顧其為、作於洪武之中歲。晚年續定者、雖官署名職、間有更易。列圣相承。隨時與事、因革損益、代各不同、而皆不失乎太祖之意。是以政化旁行、重熙累洽、有前代所不及。然歲月既積、簿籍愈繁。分曹列署、或不能遍觀盡識。下至遐方僻壤、閭閻草野之民、蓋有由之而不知者。”

  也就是官職改易,新官的權力范圍,并沒有法律規定,只有約定俗成的規矩。這就引起了種種不變。

  也就是說,徐有貞將本來是法律上的問題,引申到了政治體制之中。

  也就說現代的大明體制,已經不是開國之初的《諸司職掌》所能飽含的。

  于是乎,接下來的也就成為必然了。

  面對這樣的局面,皇帝應該“命儒臣纂述大明會典。輯累朝之法令。定一代之章程。鴻綱纖目、燦然具備,創制立法、以貽萬世。”

  “凡損益同異、具事系年、條分類列、通前稡為一、以成一代完典。使天下臣民、知所趨向、同歸皇極。使群臣其督率各官、各供乃職。勤乃事。所貴質得中、事理兼備。失之前者、得正之於後。”

  簡直是給朱祁鎮送來最好的助攻。讓朱祁鎮豁然開朗。

  變法這個大題目,朱祁鎮還沒有想到從什么地方著手。徐有貞給朱祁鎮指明了方向。

  編撰《大明會典》本身就是將從洪武之后官方變化規定下來。

  今后大明一切政治活動,典制章程,都是要從《大明會典》之中找到依據。

  所以,朱祁鎮將自己想要的寫進《大明會典》之中,并讓《大明會典》成為大明的法典。

  而且即便群臣也找不到反對的理由。

無他,盛世修典。而今大明武事以備,當修文事。就好像太宗皇帝要修《永  樂大典》一樣,現在皇帝也應該效仿祖宗,修一部大書。

  如果單單看上面文字,怎么看都覺得該這樣做,實在是光明正大,皇皇堂堂。

  有一種不修《大明會典》,上對不起祖宗,中對不起陛下,下對不起百姓的感覺。從這個邏輯去推敲,環環相扣,無一字語及變法。

  但是卻已經將變法的道路給朱祁鎮給鋪平了。

  朱祁鎮看了又看,此刻他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將徐有貞調入京師。

  誠然,朱祁鎮也知道,徐有貞不是什么道德君子。但是經過這一件事情之后,朱祁鎮才明白一件事情。

  他的一切思想基礎,都在后世奠定了,不管是后來再怎么學習儒家學問,但也不過是一層掩飾與偽裝而已。

  如果朱祁鎮僅僅將朝政推進在打仗,大工程,這樣的表象之下,朱祁鎮這一點學問就已經夠了。

  但是想進入深入的政治改革,就必須深入到思想領域。

  越想進入政治結構性的改變,就越發要說深入其中,這是他決計不能做到的事情。

  面對同樣的難題,朱祁鎮步步為營。小心翼翼,而徐有貞卻大刀闊斧,讓局面轟然洞開,有此之能,徐有貞一點小缺陷,朱祁鎮就不會太在意了。

  此刻,朱祁鎮忽然有一種快意的感覺,問懷恩道:“這文章,內閣看了嗎?”

  懷恩說道:“沒有,通政司僅僅送到了乾清宮。”

  朱祁鎮說道:“抄一分給內閣。”他很想看看,著一手棋,李賢該怎么應對。

  懷恩自然派人送了一分給內閣。

  據小太監說,內閣各大學士看來,一點反應都沒有。

  朱祁鎮有些失望的同時,也有一些釋然,如果內閣大學士們當場失態,就不配當大明的大學士了。

  胸有山川之險,腹有城府之嚴,這是當大學士的基本功。此事雖然讓他們不舒服,但還沒有讓他們當場失態的地步。

  不過,朱祁鎮也相信,內閣不會毫無反應的。

  果然,當天就有了消息。

  內閣大學士之中,首輔李賢,以及王文,劉球三個人,到了什剎海垂釣。

  朱祁鎮知道,他們三個決計不是去釣魚的,心中暗笑道:“倒是有閑情逸致啊。”不過,朱祁鎮也沒有太在乎。

  朱祁鎮十幾年來營造的政治氣氛總體上是比較輕松的,這種重臣私下聚會的情況,朱祁鎮也不為己甚,當做不知道。

  不過,他此刻卻有一些好奇,李賢他們準備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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