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太孫朱祐極 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永遠陪在任何人身邊。
就好像現在一樣。
朱祁鎮登基四十多年,秉政三十多年,內閣大學士總名單最少有二三十人,內閣首輔也換了七八個一般。
永遠是朱祁鎮對著天下。
除卻這一點沒有變化之外,其余的一切都在變化。
朱祁鎮心中忽然有一種煩悶的感覺。似乎手中無數奏疏之中,關系著不知道多少復雜利益,只會讓他頭疼。
他一時間有厭政之意。
一項工作聯系做上幾十年,任何人都會有反感。
不過,朱祁鎮深吸幾口,靠著龍椅上,閉上眼睛,讓懷恩為他揉著揉頭皮,似乎能緩解一下這種煩躁之感。
其實這種毛病,朱祁鎮早就有了。
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勾心斗角的原因。
朱祁鎮很多時候,頭上都有一種感覺,這種感覺怎么說?有些說不明白,不是疼,不是癢,不是脹,但是總是讓朱祁鎮變得煩躁起來。
忽然朱祁鎮感到給他按摩的手變輕了不少,手法也變形了。分明不是懷恩的手法。
朱祁鎮心情一下子變好了,也不睜開眼睛道:“祐極,你的功課做完了沒有?”
朱祁鎮不用想都知道,真讓懷恩縱然的,只有皇長孫朱祐極。
朱祐極在宮中,可是萬千寵愛在一身。
不管是皇后還是太子妃對這個皇孫都是百般寵愛。畢竟太子遠在南方。這兩個女人就將對太子的感情,寄托在皇孫頭上。
朱祁鎮將朱祐極養在乾清宮之中,固然是要向外面釋放一個信號,讓天下人知道,皇帝與太子親密無間。也是不想讓這個孩子,在深宮婦人手中養壞了。
而能不經通報,進入乾清宮之中的人,只有朱祐極。
朱祐極說道:“皇爺爺,功課已經做完了。貝先生說我很有天分的。”
朱祁鎮睜開眼睛,看著身前這個十歲上下的小孩子,心中一陣柔弱。似乎人的年紀越大,就越喜歡孩子。
不論男女。
朱祁鎮對幾個兒子,都沒有太多的親情。
更多是寄予了政治上的期望。而此刻對眼前這個小孩子,卻忽的生出了不知道多少感情。反而不想讓他接觸政治上很多骯臟的東西了。
朱祁鎮說道:“哦,今天你學了什么?”
朱祐極說道:“學了三態變化。”
朱祁鎮聽了,也知道這是貝琳這么多年的研究的理論成果。也不是太復雜的東西,就是物質三態。
不過,貝琳為了讓人信服,硬生生的與一生二 ,二生三,三生萬物聯系在一起了。
倒是讓不少士大夫接受。
朱祁鎮倒是覺得有些好笑。不過卻可以接受。
畢竟科學這東西,后世雖然那么發達,但是如果看看科學史的話,其實有很多笑話的。
科學是能夠糾錯的。
朱祁鎮不僅僅沒有否定,還聘請貝琳為大本堂的教授之一,教授太子與勛貴宗親子弟他的理論。
朱祁鎮說道:“你覺得怎么樣?”
朱祐極說道:“很有意思,特別是哪個蒸汽機。”隨即朱祐極學著蒸汽機的聲音,口撮圓:“嗚嗚嗚。”的叫起來。
似乎模仿蒸汽機的汽笛聲。
朱祁鎮聽了,頓時大笑。
似乎朱祐極這一番話,乃是他聽過的最好的消息。
有甚至比自己的觀念深入人心,還好?
一瞬間,朱祁鎮頭疼似乎也減輕了不少。人也精神了不少,他饒有興趣的問貝琳怎么上課的。
于是乎朱祐極小小的人兒,開始繪聲繪色的說起了貝琳上課的情況。
貝琳居然帶著他們去看蒸汽機。
對的。
大明宮城之中,其實是有一臺蒸汽機的。
當然了,與其說是一臺蒸汽機,不如說是一臺鍋爐,用來給大明皇宮之中供暖的。
對,朱祁鎮已經用上暖氣了。
雖然為了防止噪聲,還有其他的原因,這鍋爐距離宮內很遠,也因為距離的原因,熱量發散很大,但是總比一些爐子好用多了。
懷恩見如此爺孫天倫,自然不會打擾,但是有一個小太監在懷恩耳邊說了一聲。懷恩不得不上前,說道:“皇爺,首輔來了。”
朱祁鎮神色微微一變。
他也沒有拒見朝臣的習慣。更何況是首輔,更是絕對不能拒見的人物。
朱祐極很是有眼色,立即說道:“皇爺爺我自己去玩。”
朱祁鎮說道:“去吧,小心點。鍋爐那邊不能再去了。”
雖然而今還沒有出現鍋爐爆炸,或者蒸汽機爆炸的事情,畢竟而今的蒸汽機運用面還很窄。
但是這種危險,讓朱祁鎮不得不擔心。
朱祐極說道:“孫兒明白。”
隨即朱祐極就走了。在宮門口看見了韓雍,立即行禮。韓雍也還了一禮。
韓雍進來之后,笑道:“陛下,皇孫恭謙有禮,乃是社稷之福。”
朱祁鎮笑了笑道:“一毛孩子,能看出什么來?”
韓雍說道:“不然,民間有言三歲看老。皇孫將來定然是一代明君。”
朱祁鎮心中有些受用,畢竟不管是那朝那代的家長 ,都喜歡別人夸自己的孩子,但是朱祁鎮畢竟是政治人物,聽了這話,卻無端聯想到韓雍是不是想為太子說話?
朱祁鎮而今也算是上了年紀。
但是朱祁鎮不服老。
依然是烈馬騎得,強弓開得,但是很多大臣卻開始擔心了,他們擔心萬一朱祁鎮山陵崩,太子不在跟前,大明皇位空缺,可是會出大問題的。
很多人都想勸說朱祁鎮讓太子回京。
但是朱祁鎮并不想。
理由之前已經說過了。
所以,他反問道:“韓卿今日來有什么事情嗎?”
韓雍說道:“臣剛剛聽說,徐有貞致仕了?”
朱祁鎮說道:“正是。”
韓雍說道:“臣是來請陛下收回成命的,畢竟要給大學士一個體面,最少要三辭之后,才能放人。”
朱祁鎮聽了,說道:“是朕大意,你讓徐有貞上辭呈吧。”
這都是面子功夫。
徐有貞如果沒有三辭,就被批準了。這就近乎于一種被致仕的態度。
韓雍的意思也很明白。
如果皇帝要重重處置,明正典刑,那也不用說了。
但是這種輕拿起放,何不將事情做到位?
朱祁鎮對這種細節自然沒有太過注意,既然韓雍提出來,他也給韓雍一個面子。
韓雍說道:“圣明無過陛下,陜西巡撫余子俊的奏疏剛剛到了,今年秋收雖然收成不大好,但是總算是熬過了這個災年,陜西上下從今天開始,再也沒有餓死的人了。”
朱祁鎮長嘆一聲,說道:“阿彌陀佛,謝天謝地,也算是祖宗保佑,這一劫總算是過去了。”
其實韓雍沒有說,朱祁鎮也知道,其實這一次大災之中,有很多人橫死,不說大地震來了之后,被建筑物砸倒的人。
根本沒有人營救。
也不可能營救。
估計很多人的尸體都在土下。
而在遷徙百姓,賑災的時候,也是有很多人堅持不到放糧的地方,就餓死在路上了。種種凄慘之處,讓人不忍直視。
余子俊而今證明了自己是能臣,但是他僅僅敢保證而今之后,不會有人餓死。之前的事情,卻不敢多言。
到了這個時候,賑災也算是告一段落。
這讓朱祁鎮大大松了一口氣,畢竟陜西的災情一日沒有過去,一日是朝廷一個流血的傷口。這一件事情過去了,朱祁鎮才能騰出手來,做別的事情。比如處置江南的各種問題。
韓雍笑道:“這是陛下愛民之心,感動了上蒼了。”
朱祁鎮說道:“如果真是這樣,江南就不會出亂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