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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大商之害

第一百零三章大商之害  一番歡迎之后。

  朱祁鎮召見王恕。

  君臣在南京紫禁城大殿之中,相對而坐。幾乎寒暄,追憶當初的崢嶸歲月之后,朱祁鎮切入正題,說道:“王卿,久鎮南京有什么對朕說說嗎?”

  王恕說道:“陛下,以工商為本固然大有利于國庫,然江南商人大實在是肆無忌憚,前有徐家有干國法,后有陸家,冼家等大商家,走私逃稅,賄賂官員,聚嘯亡命,目無王法。臣在南京,辦大小案件近百起,都有礙于此輩。”

  朱祁鎮聽了,雖然有些吃驚,但也覺得在情理之中。

  畢竟商人是一個什么樣德行,從古到今都是一個樣的。

  為了錢,可以出賣近乎所有的一切,也不在乎任何法律與道德。更不要說,大明朝對這方面的法律還不健全。

  朱祁鎮上一次南巡,修訂了《商律》,規定了公司法等法度。打但是這僅僅是個框架而已。有太多太多的細節,都來不及敲定。

  有大把大把的漏洞可以鉆。

  江南的商人如果是老老實實的做生意,這才是有問題。

  朱祁鎮雖然明白這一點,但是到底這些大商人做了什么事情,卻讓朱祁鎮有些不明白。

  朱祁鎮問道:“冼家可是說重慶公主駙馬?”

  王恕說道:“正是。事涉外戚,臣不敢妄言。冼家從佛山鐵廠發家,經營海運,霸占海上貿易,特別是在南洋一帶,號稱南洋王。有此僭越,駙馬非但沒有這收斂,反而變本加厲。”

  “正統四十年到五十年之間,江南大小商人有十七艘船,入南洋之后,杳無音信。臣前后查探,這些船的貨物,分別在凌州府與舊港,亞齊賣出,都是冼家下屬船只。”

  “景德鎮有劉姓人家,祖上乃是官窯出身,在正統年間少府改革時出了官窯。建立了劉家窯場,專營南洋生意。以至于家私巨萬,但是在正統四十五年,滿門滅絕。”

  朱祁鎮打斷了王恕的話,說道:“這是冼家做的?”

  王恕說道:“臣沒有證據。不過,冼家蓄養死士,卻以至于萬余,卻是真的。臣有證據。”

  朱祁鎮說道:“沒有證據的事情,就不要多說。說說陸家又是怎么回事?”

  王恕說道:“陸家本是江南人士,在當年清丈土地的時候,對抗朝廷流放南洋舊港,與施家聯姻,成為南洋大族。經營海貿,欺行霸市,各行各業,凡是有陸家參與,就不準別家插手,以至于草菅人命云云。各有卷宗,請陛下明鑒。”

  朱祁鎮聽了,忽然打斷王恕的話,說道:“好了,這些事情沒有上報刑部與都察院嗎?”

  王恕說道:“自然有上報。”

  朱祁鎮說道:“你知道,他們為什么不理會?或者僅僅沒有如你說愿處置兩家?”

  王恕沉吟片刻,說道:“臣知道。”

  朱祁鎮說道:“知道就行了,有些事情不是現在要做的。”

  王恕說道:“陛下,臣知道,兩家家資數千萬,乃是龐然大物,牽一發而動全身,不是可以輕易動的。如果輕舉妄動,很可能造成市面蕭條,此其一也。”

  “其二,他們都是太子的人。”

  朱祁鎮起身說道:“你是老臣了。有些話知道就行,不應該說出來。”

  朱祁鎮之前對這兩家的事情了解不大清楚,即便是錦衣衛也不可事無巨細上報。

  而且朱祁鎮最近精力衰弱。朝廷事情又多,很多細微的事情,他都忽略了。

  不過,即便如此,朱祁鎮在王恕說這一件事情的那一剎那,就相信了王恕所言是真的。

  這是他基于對王恕的相信。

  王恕這樣的正人君子,是不會說謊的。

  這一點,朱祁鎮很明確。

  但是一瞬間,朱祁鎮也就有了決定,將這一件事情給按下去。原因也很簡單,就是因為太子。

  對,太子。

  在朱祁鎮有意退位,任何關于太子的負面消息,都要被壓制。

  王恕作為南京留守。他即便不是上奏朱祁鎮,走正常的流程,優先級也是非常高的。可以說即便內閣里面的人,也不會平白無故得罪人,壓下來王恕上報。

  定然是有人吩咐了,而且是大有來歷的人。

  這個人就在內閣之中。

  具體是誰,朱祁鎮一時間弄不清楚,但是范圍已經非常小了。

  不過,朱祁鎮不準備追查是誰了。

  因為毫無意義。

  即便換了朱祁鎮也會這樣做,雖然他聽說這個消息之后,對太子很失望。但是太子依舊是他繼承人。而且是不二人選。

  既然如此,朱祁鎮必須維護太子的顏面。

  當然了,朱祁鎮在心中或許為太子辯解一二,他很清楚下面人不好管,當初王振不是也打著他的旗號做這樣或者那樣的事情。他當時也未必全部知道。而今也是一樣的,太子一直在南洋鎮守,冼家與陸家的佐渡事情,太子也未必是完全知道的。

  比起太子麾下一屁股屎,朱祁鎮倒想知道,太子知道這一件事情該怎么處置。

  但是不管將來怎么辦,朱祁鎮對這一件是的處置,就是先壓壓。

  王恕說道:“臣知道,但是臣以為天大地大,道理最大,萬般事情,也拗不過一個理去。縱然此事事關大太子,陛下更應從重處置,給天下一個交代,也洗清太子身上的污點。”

  王恕雖然剛直,但是卻也沒有違背天下士大夫的共同想法,也就是支持太子登基的想法,但是他也不愿意,因為這些事情之中牽扯到太子,就望而退步。

  恰恰相反,王恕覺得正是因為這一件事情,牽扯到太子。更應該注意這一件事情,因為這關系國本。

  天子有過,尚且要勸諫,況且是太子?

  而且太子尚且沒有登基,就有如此之事,不多家規勸,他日登基之后,又該如何?

  王恕對太子登基從來沒有一點反對,但這并不意味著他支持太子。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情,支持太子登基,背后是太祖皇帝的遺訓,是大明的祖制。而并不是太子本身有什么個人魅力,可以折服王恕這個七十歲的老臣。

  說一句不客氣的話,以朱祁鎮的身體狀況,真要是按照朱祁鎮駕崩之后,才召太子入京繼位的話,王恕早就不在人間了,還在乎你什么太子不太子嗎?

  只是,皇帝從來沒有錯的。有錯的只是臣子。

  這是儒家的為尊者諱。

  雖然太子還沒有登基,但是儲君也是君,王恕也不會直接將矛頭指向太子,還是將太子與兩家進行了分割。

  朱祁鎮當然知道明白王恕的心意。

  只是在政壇之上混老的人,那一個不是精明之極,這一點事情,根本做不到將太子與兩家分割,反而有一種欲蓋彌彰的感覺。

  朱祁鎮說道:“朕知矣,太子已經回京,入冬左右到南京,到時候讓他自己處置。”

  王恕還是有些不滿意,王恕本來就是剛直之臣,頗有除惡務盡之心,他說道:“陛下。”

  朱祁鎮說道:“王卿,要顧全大局。”

  朱祁鎮雖然只是簡簡單單幾個字,卻語音加重。意在言外。

  王恕自然明白,朱祁鎮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點。王恕雖然號稱剛直,但是在朱祁鎮面前,卻也不敢真充當愣頭青。畢竟真正愣頭青根本不可能在大明官場混到這個地步。

  王恕行禮說道:“臣遵旨。”

  朱祁鎮說道:“這一件事情,你不許對任何人說,朕不想在太子回來之前聽到任何風聲。”

  王恕說道:“臣明白。”

  隨即王恕起身行禮,說道:“陛下車馬勞頓,臣告退。”

  朱祁鎮目送王恕離開之后,靠在椅子上,懷恩立即上前,揉這太陽穴。此刻朱祁鎮只覺得太陽穴之處隨著脈搏一下一下的漲疼。這一半是朱祁鎮真有些累了,另外一半卻是被太子給氣著了。

  說實話。

  這兩家是太子的錢袋子,朱祁鎮豈能不知道。

  當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朱祁鎮還覺得太子思想靈活不死板。畢竟朱祁鎮很明白,不說什么資本主義發展不發展,單純以資金回報率來說,投向這些產業,要比投入田土上有賺頭,而今將來太子手中有這一批人手,將來接管少府就方便多了。

  畢竟有人才儲備。

  但是朱祁鎮萬萬沒有想到,他以為太子是參與商業,而今看來,根本就是一種權力變現方式。這是朱祁鎮氣得頭疼不已的事情。

  同樣是發展商業,這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思路。

  少府在朱祁鎮的手中,承擔是同樣的責任,深入工商業之中,保持皇家的影響力,但是朱祁鎮選擇的大多少產業,都是那中重資本,重資金,或者關系國家命脈,朝廷有必要掌管在手中的產業。

  鋼鐵業,機械制造業,也就是蒸汽機的制造。還有銀行業,金銀礦。等等產業。

  這種產業布局,雖然非常賺錢,但是如果理解為僅僅為了賺錢,那就大錯特錯了,而太子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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