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跨過鴨綠江 李瑈接到了韓會明的書信,愣愣的站了好長一段時間。
只覺得身心俱疲,忽然想起了李太白的詞,“夕陽殘照,漢家陵闕。”無比貼合,他現在的心境。
此刻他又有什么辦法?
鴨綠江一線打的很艱難,雙方超過二十萬大軍,盤弓臥馬,三五之內,必有一次萬余人上下的大戰。
曹義一次又次想要渡河,但是一次又一次的被李瑈挫敗。
李瑈用兵之道,也顯露無疑,不敢說什么絕世之才,但是絕對在合格范圍之內,故而雙方斗智斗勇,明謀暗謀,好幾次被曹義打的岌岌可危,但是還是挽回了局面。
但是李瑈很有自知之明。
他的一切勝利,都建立在地利之上,大軍放棄鴨綠江撤退,就是一場災難的開始。
一場不可避免的大敗。
但是如果不撤的話,明軍大軍源源不斷的從江華島進入朝鮮,他在這里所做所為,又有什么意義。
朝鮮北部,是相對貧瘠。沒有后方的糧食供給,李瑈如何能養得起這十幾萬大軍。
是退亦死,不退亦死。
但是退,還是一線生機,堅守漢城,以待天下之變。
比如瓦刺再次南下,再打出也貓兒莊之戰的戰績來。
明軍就會撤軍了。
雖然誰都知道,這是一個小概率事件。但是這已經是李瑈最后的希望了。
即便如此,李瑈依舊封鎖消息,撤退計劃也在隱秘的進行之中。十幾萬大軍的撤退,也是一個非常大的難題。
而且瞞不過曹義的。
所以幾乎在李瑈帶著本部人馬,先行撤向平壤的時候。曹義立即就知道了。
江華島之戰的結果已經到了曹義手中,曹義立即肯定,李瑈要撤軍。有了這個先入為主的觀點,即便是李瑈再怎么隱瞞,也無濟于事。
正統十八年五月,就在北方麥熟的時候,剛剛開始不到三個月的朝鮮之戰,就有突破性的進展。
曹義攻破鴨綠江。
騎兵長驅直入,將朝鮮后軍包圍在鴨綠江東岸一兩百里的地方之內。一共有六萬左右,李瑈斷尾求生。渡過了清川江。
在此之后,明軍進軍就好像行軍之一般,整個安平道,向大明投降。
曹義根本不管這些事情,都交給了斷事官王越來管。
王越這一次,被任命為征東軍斷事官,主管一切軍法,軍中文官不足的情況下,后方的安撫,鎮壓,糧草運輸,都被王越接管。
這也是朱祁鎮的想法之后,今后大明軍隊之中,斷事官將來大量普及,出征的時候,有大將軍就有斷事官,掌管一系列軍法事務。
形成一道以斷事官為基礎的軍中監督體系。
王越也是被破格任用了,誰讓軍中讀書人少。
不過,王越也提出了自己的觀點,那就是進入朝鮮之后,當秋毫不犯,與民安堵。朱祁鎮的心意,對外人來說,或許是一個迷,但是朱祁鎮對征東軍上下,卻是毫不掩飾的。
故而誰都知道,這朝鮮今后就是大明的版圖了。
自然要嚴肅軍紀。
只是大明的軍紀,已經是一個痼疾了。
太祖時期軍紀還算不錯,太祖皇帝之所以得天下,其實就是因為太祖皇帝,乃是元末各路義軍之中,軍紀最好的。但是靖難之后,大明軍紀就不大好了,卻是因為在靖難前期,太宗皇帝艱難之極,做過不少讓文官為尊者諱的事情。上行下效,下面自然學樣。
當時也是非常之時,解決非常問題的,非常辦法而已。
但是開了一個頭,下面就不好收尾了。
更不要說,隨著衛所制度的崩潰,士卒供給困難之極,衣食無著,只能去搶,這種根本性矛盾不解決,想要士卒軍紀變好,根本是不可能的。
而今也是如此。
越過了鴨綠江后,京營的軍紀保持的很好,因為京營每年十二兩銀子,軍營之中還管吃喝用度。
而遼東軍的軍紀就不行了。
一來是習慣,二來就是窮了。
但是王越,眼睛里面不容沙子,進入安州之后,一口氣砍了十三名將領的人頭,讓曹義大怒,在鴨綠江畔的鏖戰,都沒有戰死這么多將領,沒有想到大勝之后,反而正了軍法。
曹義與王越大吵了一架,不歡而散。
王越也不得不改變自己辦法,將繳獲的大量物資,先行犒勞軍中,然后重申軍法,這才將這一場風波過去了。
當然了,兩人各自上本,直抵君前,那是免不了的。
朱祁鎮見到兩人的報捷文書之后,大喜過望。
不到三個月,就有如此決定性勝利,今后朝鮮戰事固然一時半會,結束不了,但是總體來說大局已定。
甚至可以因糧于敵了。
比如王越這一次犒賞全軍,就洗了安州地皮,再加上朝鮮軍隊遺留下來的大量物資,才能做到的。
即便如此,也大大降低了朱祁鎮的財政負擔。
無他,今日入春以來,大旱。
這一次大旱不僅 僅是波及河北,而是南到江西,北到河北,西到山陜,都是下雨很少。河北倒也好一點。
畢竟河北水利覆蓋面積,僅次于江南。
即便是旱情之下,河北糧食雖然減產,但是依然有收成,當今的夏稅還是能夠完成的。但是江西就不一樣了。
江西巡撫韓雍的奏折之中,朱祁鎮看到了江西吉安為中心,大旱三年的殘酷局面。
江西乃太祖皇帝龍興之地,人煙稠密,百姓富庶,前兩年大旱,雖然有些困難,但是總體來說,還是能夠熬過去,賑濟人口,在十幾萬,到三十幾萬之間。
但是前兩次大旱,已經耗盡了江西的元氣,而這一次大干旱,受災人口在百萬之上。
百萬人口,三十萬戶,已經是江西人口的六分之一,到五分之一之間了。
任何事情乘以百萬都是一個大難題,而今年,朱祁鎮面對兩個百萬級別的賑災,江南雪災,與江西旱災。
而且,除卻這兩個地方之外,其他地方并非沒有災情,只是與之相比相形見拙而已。
所以大規模免稅,賑災,已經成為事實了。
朱祁鎮一邊向下面撥款,一面要求盡量以工代賑。
面對災情越多,讓朱祁鎮心中大基建的心思越發濃烈,在他看來,所謂的災情,一半是因為天災,一半是因為水利基礎設施不健全所至。
如何北之前也是春旱夏澇。
而今天時變了嗎?沒有,但是不管什么樣的災情,河北百姓總能吃上一口飯,對河北已經十年沒有賑災了。
除卻黃河沖到了大名府,這種無可內何的事情。
最多免一些糧草而已。
朱祁鎮心中有兩大基建工程要做,一是遍修天下水利工程,朱祁鎮不用戶部計算,朱祁鎮就敢肯定,這是錢糧消耗數目,在億兩級別。另外就是將馳道修遍天下,也是一個大手筆,多少錢,也就不算了。
這兩件事情暫且不提,單單而今財政危機都讓他有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隨著戰事推進,五百萬兩銀子,一百萬石糧食都在飛速消耗之中,同樣國庫在賑災時,也在飛速消耗之中。
太倉銀庫,內承運庫的存銀飛速減少,就是京倉,因為有河北糧食的補充,才沒有那么難看。但依舊比往年少了很多 打過鴨綠江,最少在財政上,對朱祁鎮來說,是一個極大的利好消息。
至于曹義與王越之間的矛盾,朱祁鎮心知肚明,從不在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必然發生的事情。
兩個人都是聰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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