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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糧倉案

第五十章糧倉案  周忱可以是從最下面一步步上來的,混過中樞,走過基層,對大明太了解了。

  凡是有利益的地方,就有貓膩,利益特別重要的地方,這貓膩也就特別多了,大明京倉存放朝廷大量糧食。

  其中貓膩太多了。

  周忱用腳趾頭想,其中就有問題。

  比如收入新糧放出舊糧的時候,稍稍抬手,比如將糧食耗損多加一點。有太多的辦法,可以靠著京倉糧庫賺錢的。

  這也是周忱,為什么不直接要委派別人管,他自己不管的原因。

  周忱在得朱祁鎮信重之后,一心一意奔政治前程,對于這些可能臟了他的手腳的東西,向來是不大管,而且他如果將戶部之中老人一網打盡,其中阻力不僅僅在戶部內部,也在戶部外部,真以為戶部的這些官員就沒有后臺了。

  而京倉,特別是經過周忱調整之后的京倉體系,是一個極大的肥差。周忱已經將太倉銀庫握在手中了,就這京倉來安撫這些人。

  排隊隊分果果,安撫各方利益,這是周忱的強項。

  只是周忱萬萬沒有想到,他們居然愚蠢到這個地步。

  在周忱想來,有太多太多,不動倉中的糧食,就能楷一筆油水的辦法了。而且這種辦法,風險也小多了。

  但是周忱遠遠低估了他們的貪婪,也高估了大明例行檢查的震懾力。

  如果這一次不是錦衣衛參與,甚至如果不是錦衣衛指揮使王裕新官上任,他們大概率還不會暴漏。

  北京很大,大多有一百多萬人,但也很小。

  錦衣衛雖然很厲害,但是錦衣衛群體之中,并非每一個人都是光鮮靚麗,掛著繡春刀。而京倉的小吏們,恰恰是跟錦衣衛群體一樣是世襲罔顧的。北京倉庫可不少。這些小吏也不是一個小群體。

  這樣的兩個群體在人口百萬的北京城之中,能沒有交集嗎?

  所以他們搞定來檢查的錦衣衛,其實并不困難,困難的是搞定王裕。

  說實話,王裕能當錦衣衛指揮使這一件事情,放在一年之前,誰也不相信,包括王裕自己。

  王裕但凡有后臺有關系,就不用跟著南征軍去云南,出生入死了,又是化妝,又是潛行,還是深入敵后。

  真正有關系的錦衣衛,誰干這事?

  王裕忽然被調入京城,擔任指揮使之后,他也是戰戰兢兢的,唯恐什么事情做不好,被皇帝給劃拉下去了。

所以凡是皇帝交代  下面的每一件事情,在京城范圍之內的事情,王裕必定親歷親為,至于在外地的,王裕也必定掛在心上,每天必問。

  所以,他們能收買下面的錦衣衛,卻收買不了錦衣衛指揮使。

  王裕在平麓川之戰中做的事情,就看得出來,王裕是一個心細如發的人,想要瞞得過他的眼睛,可就太難了。

  這些人也是迫不得已,只能燒糧倉了。

  “臣罪該萬死,請陛下給臣一點時間,臣一定將這里面的事情查得清清楚楚的。”周忱咬著牙說道。

  朱祁鎮看著周忱,他也信的過周忱。知道這一件事情,與周忱是沒有關系的。

  原因很簡單,周忱是一個聰明人。他有太多辦法撈錢了。只要他想撈錢,在江南巡撫任上,就能撈得盆滿缽滿了。

  但是周忱卻沒有。

  因為朱祁鎮太清楚的大明社會的本質了,這是一個權力社會,錢只是權力的附加值而已。只要有權力,還怕沒錢。

  而且對很多人來說,錢多了也沒有用。他們更希望施展自己的抱負。能夠執掌天下,青史留名。

  這就大明第一流人物的選擇,甚至很長一段時間,這選擇一直都沒有變過。

  只有第二流人物,才想著怎么搞錢。

  凡是站在他面前的文官大佬,大多都是第一流人物。

  一來是大明的俸祿雖然少了一點,但是對頂級文官佬來說,也不算少了,比如楊溥而今食三俸,賜宅院。一年近兩千石糧食,要知道明代的石比漢代的石要大多了,換算成漢代的石,是近萬石了。

  即便是放在漢代也是頂級收入了。

  而且宮中各種賞賜,楊溥也是第一個。

  二來,大明整體政治生態還沒有瓦解,大家還都是清廉為榮,貪污為恥,還不至于到萬歷之后,似乎做官不撈錢,就是無能。

  大明核心層,除卻王振之外,大抵是沒有一個貪官,即便有些不清不楚的地方,也是一些小節的問題,決計不會滋生如和珅一樣的大貪污犯。

  朱祁鎮說道:“朕信得過愛卿,不過朕的信任是有限度的。”

  周忱說道:“三日之內,臣一定會給陛下一交代。”

  朱祁鎮不在看周忱了,說道:“好。”

  周忱行禮之后,緩緩的退了出去。

  朱祁鎮也無心看奏折,心中不由再沉思一件事情,暗道:“是朕比不過太皇太后嗎?為什么太皇太后在的時候,并沒有出這樣的事情?”

周忱回到戶部之中  他根本不去調查,直接將戶部侍郎李暹叫到值房之中。關上門,什么也不說,只是冷冷的看著李暹。

  李暹五六十歲,乃是監生出身,一輩子都在戶部當差。由于不是進士出身,擔任戶部侍郎,已經是他一輩子的高光時刻了。

  是戶部老人的領袖之一。

  他也是心中有鬼,周忱晾他一會兒,他就有忍不住了,說道:“大人,通州倉的事情與我沒有關系?”

  周忱淡淡的說道:“我說有關系嗎?”

  李暹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失言了。

  周忱本來是懷疑,但是此刻已經確定了,李暹即便不是主謀,一定是知情的。

  周忱也不準備問詳細案情了。這種事情周忱用腳趾頭想,就知道他們是怎么想的,周忱甚至估計李暹是上了船下不了的那一個。

  周忱說道:“你我共事多年,我今天僅僅是想和你聊聊陛下?”

  李暹已經提高了警惕,說道:“以臣論君,不好吧。”

  “無妨。”周忱說道:“出你之口,入你之口,又沒有其他人知道,怕什么?”

  李暹總不能說,我怕的就是你吧。

  在朱祁鎮眼中,周忱是一個理財能臣,但是有些圓滑,不能堅持自己的政見。楊溥評價最多當一個次輔,不適合當首輔。

  因為他沒有在皇帝面前堅持自己意見的品格,而這個品格對首輔來說是至關重要的。不能以大道佐君王,就不能稱為大臣。

  而在周忱下屬眼中,周忱分明是笑面虎,就是那種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說。到用的時候,一下子將你釘死的。

  沒事的時候,你好我好大家好,有事的時候,就是翻臉無情的時候。

  李暹此刻心中有鬼,與周忱談話,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一絲把柄被周忱抓住。

  周忱輕輕一笑,說道:“李大人,不想說,我來說,當今陛下,乃是不出世之明君,雄才大略,明察秋毫。有人想瞞過他,怕是不容易啊。”

  “所以這利弊權衡,就好好掂量了,陛下唯有不好的地方,大概是年輕,有些拿捏不住輕重,王振之死,固然死有余辜,但是你看到王振義子的下場沒有,此輩不過是從犯,但也難逃一刀。天子之怒,流血千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有些人一把年紀了,怎么不為自己的子孫想想啊。”

  周忱的話,東一句,西一句,看似沒有邏輯,但是每一句都好像是大錘一下砸在李暹心上。讓李暹的臉色微變,幾乎崩不住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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