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下鄉 南方的秋天很是炎熱。
讓人感覺,似乎夏天從來沒有離開過。秋天只是夏天的另外一個寫法。
不過,離開寧化縣,或者是翠江鎮。其實這縣衙就是在一個鎮子上,這個鎮子也沒有因為有縣衙,從而比另外的一些鎮子大多少。
都是一樣的凋敝。
李東陽準備選擇的下鄉的目標,就是當地的有名的大家族,黃家的地盤。
李東陽之所以,有這樣的選擇,卻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在當地各家族之中,黃家是最大的家族,即便是到了現代,黃姓也是寧化縣之中的大姓。但是大姓并不意味著強。
反而因為黃家太大了,內部分裂為好幾個堂,說起來是一姓,但是彼此之間的關系,還比不上陌生人。
而剩下的幾個大家族,比如李家,寧家。
這些大家族,要么就比較團結,要么就是心懷猶豫,比如說李家。李家雖然是大家,但是人丁也不多,但是在教育之上,卻是不遺余力。
李東陽收下的弟子之中,就有近一半是李家的人,也算是李東陽的擁護著,這或許也是因為李家的田宅都是縣城附近的。
對于那些小而堅的大家族,李東陽不好輕易下手。恐怕激起民變,而黃家就不一樣了,雖然大,但是內部一團散沙。
反而不如一個小家族。
而且影響力大,只要拿下黃家。
其他的家族,也就不敢違抗朝廷命令了。
李東陽之所以如此謹慎,就是因為他這樣的舉動,近乎將這些家族包攬賦稅的特權給廢除了。
這里的油水之多,不用細說,就可想而知。
只是李東陽做出如此布置之后,事情還是并不是太順利的。
寧化縣中沙村。
“大人,這不合適吧。”一個干巴巴的老頭,略帶小心的看著李東陽,目光偷偷的從眼皮下面滲透出來,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李東陽,他就是這一帶的糧長黃通,說道:“向來就沒有這個規矩。”
李東陽說道:“而今縣里面改新規矩了,怎么不能啊?”
“明天你只需帶人來,一家一戶的,我帶人在村子里面收糧食,怎么不行嗎?”
“自然是行的。”這個干巴巴的老頭,說道:“大人,就這么說了,那就這么辦吧。只是這些人?”
李東陽說道:“附近不是有一個大廟的,不用你招待,我們就去哪里休息一晚上吧。”
李東陽這一次將人全帶來了。
畢竟李東陽不可能每一次都下鄉,今后這些事情,還是分配給這些吏員來辦的。
李東陽這一次帶人下來,是心中有培養的想法。
等這些人熟悉了寧化當地情況,李東陽就能在寧化縣城之中做其他的事情了。
這邊交代過之后,李東陽就帶人來到這一座破廟之中。
說是破廟,其實是一座佛寺,不知道何年月所建,也不知道何年月廢棄,三進的院子早就凌亂不堪。
所有的房子都開了天窗。
不過好在地基還在,有這地基打帳篷就容易多了。
韓鐵城畢竟是將門出身,對這種事情最熟悉不過了。他很快就搭好帳篷了,他心中有些疑慮,立即去找了李東陽。
李東陽對韓鐵城還是很器重的,畢竟說起來他們也算是鄉黨,韓鐵城也是北京長大的。
李東陽見韓鐵城來了,一手卷著一本書。說道:“鐵城,你有什么事情嗎?”
韓鐵城說道:“大人,今日看黃家的情況有所不對。”
李東陽有些奇怪說道:“有什么不對嗎?”
韓鐵城說道:“黃家太富了。”
李東陽有些奇怪說道:“你說黃家太富了,怎么可能?”
李東陽從來沒有察覺到這一點,雖然說李東陽家中,并不算是富戶,但是他畢竟是進士出身,見識過不少豪門大富。
對中沙村之中的這些富戶,根本不怎么在意。倒不是李東陽看不起窮人,而是作為一個從天下最富饒的地方出來的人,他不會刻意去分辨黃家的財產情況。
就好像一個億萬富豪,不會刻意去注意打工人的工資。
但是韓鐵城卻不一樣,他是小吏出身,是見識過大多數百姓是怎么過日子的。他來之前,也查看過黃通家里的田地數量。
與黃通表露出來的財力,一點也不相符。
李東陽也不是傻子,他細細想了想,也感覺不大對,但是他沉吟片刻,說道:“看來糧長這個位置,給了黃通不少的油水。只是朝廷做事,從來是但從我令,既往不咎。”
李東陽微微苦笑,說道:“也咎不起來啊。”
既往不咎,其實也是一個無奈的辦法。
真要細細追究,天下所有數千個糧長,都是有問題的,但是這些人都是朝廷在民間的根基,將這些惹急了,那也是要出事的。
要知道,鄧茂七起兵之前,他的身份也不過如此。但是鄧茂七就能振臂一呼,從著云集。再說鄧茂七起兵之地,與這里相差不過數座大山而已。
李東陽怎么當做沒有看見。
韓鐵城說道:“大人,我倒不是覺得這個,我是覺得這個黃通,是一個殺人老手,恐怕對大人不利。”
李東陽哈哈一笑,說道:“你多慮了,黃家還不敢殺官,再者,他或許是山中打過獵的,怎么說人家殺過人的。”
韓鐵城只能無奈一嘆。
說起來,韓青死后,韓家算是沒落了,但是韓青當初的人脈還在。比如楊信,范廣,都派人探視他們母子,還有韓青一些親兵,也教授過韓鐵城武藝。
如果不是韓鐵城母親死活不愿意,他應該是武學出身,甚至而今在軍中,應該能混一個官職的。
說起來,比起小吏的事務,他更習慣于殺人。
一個人殺沒殺過人,會有一種很玄妙的氣質變化。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了。只是一般人卻以為是故弄玄虛。
韓鐵城心中一嘆,暗道:“不管怎么說,我都要警醒一點。”
就在韓鐵城提醒李東陽的時候。在黃家祠堂之中,黃通挺直了腰桿,正在給黃家列祖列宗上香。
一舉一動有板有眼。如果李東陽看見了,決計不相信,這里的是之前在他面前唯唯諾諾的黃通黃糧長。
黃通上完香之后。轉過身來,說道:“說說吧,現在該怎么辦?”
在他身后,十幾個男人站著,都是黃家這一系的各房話事人。
“決計不能讓縣太爺真細查,我黃家是經不起查的。”一個頭發花白的黃家話事人說道。
一時間,引起了很多共鳴之聲。
山高路遠,在這一片他黃家都是土皇帝地,即便是交稅,下面的人也要先交給他,然后他再交給縣里。
其中上下其手,是尋常事,看中了什么,就借口催收賦稅,將人弄的家破人亡也是有的。
甚至可以說,而今這一帶都是黃家的人的天下。
雜姓人的人連呼吸都錯的。
黃通作為族長,對黃家人還有一點點的溫情,對于外姓人更是不講一點顏面了。
當然了,正如李東陽所言,這樣的事情,大明天下何處沒有?朝廷不可能因為這一點點的事情,治黃家的罪。
黃通未必那么清楚,但也是有這種感覺的。
問題是黃家的事情,未必就這一點點的事情。
從土里刨食,才能弄多少錢,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黃通自然是想辦法搞橫財,搞夜草了。
黃通年輕的事情,從宗族之中抽調了很多好手,就在福建到江西的山道之中,伏殺商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