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李實的辦法 朝鮮人安排的使館之中。倒是溫暖如春。
李實美美的泡了一個熱水澡,只覺得自己才算是重新活了過來。
在寒冬臘月在遼東走上一圈,對他這個四川人來說,簡直是酷刑,特別是他低估了寒冷,一路上大口大口的吃辣子御寒,結果半路吃飯了。
剩下的路程更是生不如死,故而他來到漢城第一件事情,就是讓他去打聽有沒有賣辣子的。
然后才細細思考這一趟差事。
李實心中暗道“這事情不好辦啊。”
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李實很清楚李瑈的處境,事已如此,該做的都已經做了。難道因為北京的一道圣旨,將一切都退回去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但是就李實本身也不希望大明與朝鮮兵戎相見。
畢竟朝鮮從建國以來與大明的關系都是相當好,甚至朝鮮這個國名,還是太祖賜名。只是如何妥善解決這個問題,讓國內與朝鮮都可以接受。又不用兵,卻要考驗李實的外交手腕了。
李實心中思量很多,直到侍女加了兩三次熱水之中,才施施然起身,整理好衣服,穿上棉襖皮裘之后,整個人都胖了一大圈,即便如此,他走出浴室之后,還是感覺一股寒意從所有縫隙之中往身體里面鉆。
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朝鮮安排的住處,處處呈現唐代的風格,外面是皚皚大雪,長廊之上一層層布幔遮掩,似乎擋住了一層寒風,光滑如鏡的地板之上,讓人脫鞋著襪而行。
院子里面還有一顆顆梅樹,有幾朵梅花似乎已經冒頭了。
雖然天寒地凍,但是春天已經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來臨了。
李實回到自己的房間,跪坐在地,親親捏著一杯熱茶,忽然卻是一個錦衣衛百戶云雷,李實的護衛,同樣也是李實的情報武官,負責聯系朝鮮當地的錦衣衛暗樁。
“大人。”云百戶立即行禮說道“下官以為打聽過了。”
李實說道“說說。”
在正統朝,錦衣衛似乎像消失一般,很少見錦衣衛辦什么案子,所以文官對錦衣衛的忌憚也減弱了許多。
李實也是成為朝鮮使臣那一日才知道,錦衣衛居然在朝鮮有暗樁。李實不知道是,錦衣衛何止在朝鮮有暗樁,南到滿者伯夷,北到瓦刺,東到日本,西到察合臺汗國,都有錦衣衛的暗樁。
國內更不要說了。
朱祁鎮在登基那一年就致力 于將錦衣衛與東廠改造為專業的情報機構。為此下了不少力氣,錦衣衛與東廠每年花銷就有幾十萬兩之多,夠朱祁鎮養幾萬大軍了。
但是朱祁鎮依舊持續投入。
對于習慣現代咨詢的朱祁鎮來說,還是不大習慣,但是對于當代人來說,已經是一個無法想象的情報機構了。
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在工業革命之前,應該沒有那一個情報組織能超過現代錦衣衛的規模了。
雖然錦衣衛對朝鮮不重視,但是在平壤,漢城,釜山,義州,延邊六鎮還是安排了不少人手。
漢城這邊更是多了。
因為朱祁鎮開海政策,朝鮮也跟隨,所以從國內到朝鮮的客商不少,自然就有人留下來做買賣了。
所以漢人的面孔在漢城也并不扎眼。
云雷立即將了解道的情況說了,說道“據說當時首陽大君,宴請金議政,結果在宴會上發難,要殺金議政,金議政的兒子撲到了金議政的身上,被人一劍刺死,也刺傷了金議政,當時金議政昏過去了,醒來之后,身上都是他兒子的血,腰部也有一處重傷,他當時去城門求救,一路上流了一地的血,最后無人敢救,金家只有一個庶子,不知所蹤,其余都死了。”
李實聽了也不由嘆息一聲,說道“忠臣孝子,百官動向如何?”
云雷說道“我們的情報網,還探查不到百官的動靜,只是漢城百姓哀朝鮮王。”
李實點點頭說道“朝鮮莊憲王畢竟坐了這么多年的王位,可以說是朝鮮諸王之中最有能力的一位,還是很得民心的,而今朝廷之上也都是莊憲王的舊臣,朝鮮小王豈能沒有支持者?”
云雷說道“大人,我剛剛發現了這個。”
李實掃了一眼,卻是一封書信沒有落款,是寫給他的。
李實微微閉眼片刻,說道“燒了,而今局面一動不如一靜,這里終究是朝鮮,不是大明。”李實可不是過來當朝鮮的忠臣的,他固然厭惡李瑈,但是政治家與官僚都是極其現實的人。而今真正能左右朝鮮局勢的人,只有李瑈。
他不在見到李瑈之前節外生枝。
而且李實懷疑,他現在的一舉一動都在李瑈的眼中。
他的猜測并沒有錯誤,三日之后。
朝鮮太仆寺少尹韓會明拜見。
云雷立即給李實說道“此人乃是李瑈的謀主,殺金宗瑞是一他手策劃的,李瑈常以張良稱之。”
李實微微一笑,說道“也好,我見一見這位朝 鮮張良。”
一層層門戶左右拉開,雙方行禮過后,相對跪坐,身后一扇扇的紙門合住,云雷穿著一身飛魚服在外面侍立,而他對面卻是一個朝鮮武士,一身朝鮮武將服色,頭上帶著斗笠。兩人看著對方,都同時感受到了對方是一個高手。
從他這個角度向里面看去,這能看見層層疊疊紙門后面一個模糊的聲音,聲音也被外面落雪的聲音蓋住了。
李實與韓會明廢話了幾句,有些不耐煩了,他伸手撥動火盆,說道“在北京多用煤球爐,漢城不用嗎?”
韓會明笑道“鄙國少煤,讓天使見笑了。”
李實說道“無妨,各地物產有差,這很正常,但是身為人,忠孝大義不可缺。韓君以為然否?”
韓會明沉默了一會兒,他豈能不知道李實意有所指,說道“事有不得已。”
李實說道“何不得已?”
韓會明說道“如天朝太宗皇帝之不得已。”
李實冷笑一聲,說道“有一折故事,不知道韓君聽說過沒有,你知道太宗為什么一定要伐安南,就是安南偽胡氏,說今有謀大逆者,不在安南。你如果真想說這一句話,我現在就回轉北京,看當今如何處置。”
“李君見怪,外臣失言。”韓會明說道“但是而今局面,我家主上也是騎虎難下,還請李君指一條明路。”
韓會明是不是朝鮮的張良,還沒有查證,但是他言辭之間的確很機敏,他敏銳的感覺到就李實本身,他不想與朝鮮交兵。
而韓會明更是知道自己主上,最擔心的事情是什么?就是與大明交兵。
如果能避免這一件事情,韓會明什么事情都敢做,比如賄賂使臣。
李實說道“按理說,這是貴國家事,但是而今已經鬧得沸沸揚揚的,天朝作為朝鮮之父母,不能不問。”
“君臣名義以定,就不可動搖了,只是如果朝鮮王真不能理政,由叔父攝政未嘗不可,只是有些底線,是不能破的。”
“這一次,我來就一定要拜見朝鮮王的,只要朝鮮王說了,一切無事,朝廷也不會妄動無名的,韓君你明白嗎?”
韓會明豈能不明白李實的意思,他的意思很簡單,你們朝鮮內部君臣之間的權力劃分,他不管,但是朝鮮君臣體系一定不能變,朝鮮王那么是一個傀儡,也必須是一個活著的傀儡君王,首陽大君李瑈不管權力再大,也是一個臣子。
這是李實所想,能與朝鮮妥協,并能回去交差的最好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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