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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一間古屋

  “好了好了,我幫你去一趟就是了。”揭城接到同事的電話,說是有個大客戶重病,那個同事還在外地出差,希望幫忙代為探望一下,衣食父母不能怠慢。他不是沒探望過大客戶,只不過不是自己客戶不清楚對方的好惡,生怕踩到雷,問了個大概,知道對方喜歡古董玉器心理有個底,古董是沒什么能力馬上弄到,玉器卻容易得很,找個認識的玉器行老板拿個十來萬的中檔擺件搞定。

  揭城下午先打了慰問電話,按約定的時間前往客戶的西溪別墅,一路上暢通得很,比預期早到了半個小時,停好車后拎著禮物在別墅外面恭敬地等著生怕有半點唐突,隱隱約約聽到身邊的梧桐樹上有奇怪的聲音,尋聲望去看見一只小妖蹲在樹上沖他呲牙打招呼。揭城裝作沒看見,松了松肩膀往樹下方向挪了兩步,仔細聽小妖的聲音,并不像植物化妖,聲音中有明顯的金屬音,更像是器物妖。器物化成的妖怎么會在樹上?平時都是待在屋里,除非是通過某種介質過來的。既然過來了,樹冠距離別墅不到一米,他為什么不進屋呢?

  等了十來分鐘管家招呼他進去,走到門口看到門上釘著攝魂獸,從門頂上方沿著墻體每隔幾步有一個銅獸,姿態各異地抓撲著廊檐。那只小妖估計因為這些守護銅獸而無法進入屋內吧,可他為什么不離開呢,難道屋里有他想要的東西?揭城跟隨管家進了屋,送上禮物,管家看也沒看擱在了壁爐邊的茶幾上,引導他上樓進入主臥,畢恭畢敬地問候生病的大客戶,這家屋主說是生病卻又時不時一驚一乍的,在屋里坐了一會兒,不到十分鐘,中途三四次大叫,聲音高亢中氣十足,但看面色又是蒼白萎靡,雙眼無神血絲密布。

  “中邪了?”揭城小聲嘀咕一句,卻被管家聽了到,管家食指比在唇邊示意他不要出聲,緊接著又點了點頭,指了指門邊讓他跟自己出去,到了門口轉過側廊來到窗邊,壓低聲音說,“聽說你懂那個……”大拇指和食指搓了兩下。

  揭城佯裝不懂,“什么?哪個?”

  管家拍拍揭城后背,“別裝了,有可靠消息,不然不會讓你走這一趟。”

  “我真不懂,要不……”揭城眼珠一轉瞇著眼環顧周圍,悄悄說了聲,“你先說說什么事兒?”

  “明白,明白。”管家眨了眨眼,塞給揭城一張紙條,“老板去這個地方看房子,想買下來做個人的藝術博物館,去過幾次后身體越來越差了。”

  揭城接過紙條看了看地址,在手機的地圖上搜了下,“中藥鋪?”

  “嗯,是個老鋪子。”管家又拿出一張名片,“這是商鋪老板的聯系方式。”

  揭城剛要舉手機拍照,想了想縮回了手,“我不明白你說什么。”

  “去了就明白了,錢少不了你的。”管家掏出兩張卡塞到揭城手里,“路費。”

  揭城看都沒看塞進兜里,拍下了名片,語氣突然嚴肅,“我先去探探,不過,話說在前面,可不保證能解決。”

  管家點點頭,“行,有信兒沒信兒你都給我回個話,我電話你有,不耽誤你正事兒了。”

  “等等。”揭城猛地想起來什么,“你怎么知道這事怎么回事兒?”

  “我不知道。”管家抬手向著下樓方向,示意他可以離開了,“我南京的朋友推薦的。”

  揭城聽這話,頓時頭皮緊了下,重復了一遍,“南京的朋友?”

  管家微微一笑,“對你評價很高啊!”

  “你的那位朋友姓什么?”揭城裝作若無其事地聊天。

  “姓謝。”管家沒再詳說,“想必你也認識。”

  揭城完全沒聽說過秦淮界誰是姓謝的,長這么大認識姓謝的人一只手數的過來,都是無關緊要的人,但只能裝作熟識地應承,“哦,大概知道是誰。”

  離開別墅后,看見那只小妖還蹲在樹上,這次換了方向,對著屋里呲牙。回去的路上,揭城一直在想那個姓謝的人是誰。到家也沒想出一點眉目,“盧哥,你知道不知道秦淮界有姓謝的?”

  “知道啊。”盧得接到電話見是揭城打過來的,還以為要問孰湖,沒想到竟然是問人,“灺久程啊,他不是在秦淮界挺有名氣的么?”

  “灺久程?不是池久程嗎?”揭城反應過來自己可能真不認識那個字,“那個姓不念池?”

  盧得聽到哈哈笑起來,“火加個也,念xie,不念chi。他可是世家名門,這你都能念錯?”

  “只看過,沒念過,哪知道是這么念。”揭城對灺久程沒什么印象,模樣記不起來,只在秦淮界的大型聚會上打過照面,并沒有任何正式或非正式的交流。

  盧得對他提起灺久程有點好奇,“怎么?他聯系你了?打算讓你回秦淮界?”

  “沒,我接到一個活兒,對方說是他引薦的。”揭城還沒確定是什么情況,不想妄報,“我先去看看,有查出具體情況馬上跟你匯報。”

  “那你注意安全,別硬上。”盧得直覺上認為這事兒蹊蹺,“千萬別貿然行動。”

  揭城沉默了三秒,實打實嗯了一聲,“知道了。”

  開車繞來繞去進入金釵袋巷,窄巷里已經停滿了違停車輛,路歪道曲,只好小心翼翼退出來。在周邊尋尋覓覓辛辛苦苦找到一個停車位距離金釵袋巷已經一公里之外了。徒步走到中藥鋪,藥店旁邊的商鋪大門緊鎖貼著招租的紙破破爛爛,顯得更為破敗不堪,到店門前才想起來沒什么看病的借口,硬著頭皮踱步進門,沒想到外面蕭條里面卻挺熱鬧的,看病的人坐在廊庭靠墻一邊的長椅上,對面的臨院的長椅上坐著幾位已經問診完的病人和曬太陽的老頭老太。詢問了看病的簡單流程,其實跟醫院區別不大,先去掛個號,排隊等著,輪到了進屋見醫生。唯一區別是不分科室,看什么病全依照掛在門廊前的牌子上翻哪個坐堂大夫,大夫擅長看什么就診什么。揭城掛了號坐在長椅上跟周圍的人隨便攀談起來,得知這家醫館其實主要并不是看病而是滋補養生,多是開各種補虛扶弱的膏方,謠傳這家的膏方小可以防病助愈,往大了說能延年益壽。

  病人不多,每位時間都不短,等了兩個多小時才輪到自己,與旁邊的幾位聊得口干舌燥,雖然喝了整瓶礦泉水還吃了隨身帶的兩小塊巧克力,但莫名其妙還是覺得精力迅速消耗。定心思考意識到這種狀態很不正常,以他的職業“修為”來說,別說是只聊天,即便遇到繁瑣的銷售合同談判一整天也不會這么耗神。

  走進坐堂的診室,撲面而來的不是濃重的膏方藥氣而是刺鼻的陳年腐爛味,虛掩了一下鼻子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大夫,我最近失眠。”揭城拱了拱腰坐在醫生對面伸出手放在脈枕上,積極伸出舌頭給大夫看。

  大夫伸手給他把脈,又仔細看看他的臉、眼瞼、舌頭、嘴唇,皺著眉說了一句,“你真失眠?”

  揭城篤定地點點頭,“整宿整宿睡不著,你看我這黑眼圈。”說著,指著自己根本沒有黑眼圈的眼睛,“唉,可痛苦了。”

  “我給你開個方子,先試試。”大夫疑惑地看著他,又補了一句,“多運動,少吃油膩,戒煙戒酒。”

  揭城連連點頭,“嗯,嗯。”

  大夫剛要提筆寫字,突然有人敲門進來,走到他耳邊嘀咕了幾句,這位老大夫慌慌張張跟來的人出去了,只對揭城說了三個字,“你等等。”

  揭城弓著背裝作老實的模樣看著他出門,還沒過半分鐘,馬上從椅子上竄起來尋找腐爛氣味的源頭,聞了一圈發現是來自大夫身后那個木門,木門兩邊吊著累著密密麻麻一捆捆的中藥材,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是扇門,還以為是摞著的木箱。躡手躡腳推開門,剛邁了一步,半個身子探進去,里面黑咕隆咚的,順手在門檻邊點了兩滴血,眼前一片赤銅,嚇得連忙縮了回來,快速關上門逃回到椅子上,端端正正坐著,心臟嘭嘭跳得仿佛自己都能聽到撞擊胸腔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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