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獄一角。
一位干癟如尸般的男子,將一頭金燦燦的巨象,拉扯在掌心搓揉。
這頭金象古神的血脈后裔,兩丈高,壯碩如金山。
達到如此級別大妖,骨頭堪比神金,地級利刃都能斬斷。
可在那男子以神通秘法微縮后,金象在其掌心一陣噼啪脆響,被那人折樹枝一般,將千百年精煉的妖骨,一根根捏碎。
碎光濺射,金象的嗷嚎聲,一個都發不出來。
一縷縷金色血光,如水一般,從那位男子指縫,緩緩流淌下來。
猶如一條條垂落的金色溪流。
他燦然一笑,只見腳下一頭頭,由金色血光化作的小象,在驚慌之下,驀地爆碎。
“在我手中,也妄想逃脫,未免過于天真。”
許許多多金色顆粒,從大地自發飛起,和他掌心被碾碎的大妖血脈晶光,一并融入他兩手的指骨。
他瘦巴巴的兩個手掌,仿佛從金色汁液內撈出來,被涂抹了一層金粉。
他搖擺著兩手,還是不太滿意,輕嘆一聲,無奈道:“只能出去后再說了。”
虞淵若是在此,會發現這位男子,和他在飛霞島見過的,海游船停泊后,第四層分離的一人極其相似。
就在此時,一縷劍芒飛走了。
男子嘴角的笑容,愈發的開心,身影一動,就凝做一束纖細如發絲的晶瑩電光,跟上了那一縷劍芒。
同在劍獄。
一個狹小到,只能容個孩子蝸居的石洞。
不同于別的石洞,這個石洞沒有四通八達,連接向各處的石道。
這石洞是密封的!
空間極小的石洞,只擺放著一尊,同樣小巧的神像。
神像是青褐色木頭制成的,正面和背面,各有兩個頭顱,有四條胳膊。
以木頭雕刻而成的神像,正面慈祥,一副悲天憐人的模樣,對著身前的兩條胳膊,捏著的印決,給人一種安定心神,令人溫暖,如沐春風的韻味。
而神像背面,另外一個面容,則兇殘嗜殺,透出極致的惡,兩手掐著的法決,如要毀滅眾生。
小小的神像,以這樣的形態,在此密封的石洞,不知待了多少年。
石洞巖壁內,一縷縷劍芒流淌,永恒地釋放著劍意。
可在虞淵悟劍,一并帶入劍獄的劍鞘,在他參悟斬月大修遺留的劍道真訣時,令很多的劍芒和劍意逸入其中。
包括隱藏在這間密封石洞,石頭巖壁內的。
隨著一縷縷劍芒、劍意的離開,密封的石洞,巖壁“喀嚓喀嚓”的,像是被一股恐怖力量擠壓沖撞著,漸現裂痕。
魂念意識,都被封禁起來的神像,內部念頭記憶,如冰封的河流被解凍。
冰河再次流淌,屬于神像的記憶,壓制著的心神念頭,重新動了。
善惡共存的神像,四個捏著印決的手,忽同時大方光明。
石洞大震,已現裂痕的巖壁,就順著裂痕綻裂開來。
須臾后,一條狹長的裂縫,達到能夠供神像通行的地步,那神像也就漂浮起來,從那條石峰內飛走。
劍獄各處,被拘禁于此的邪魔大梟,互相殘殺。
虞淵則是在瞻云的“種魂”下,沉浸在旖旎的銷魂美境,不知今夕何年。
還算是寬敞的石洞,鐘離大磐,席荃,龍頡,陳清焰,還有三位新來者,散落在各方,都冷眼看著瞻云施法。
三位后來者中,有一條綠瑩瑩小蛇,僅一米長。
黃豆般的蛇眸,透出陰冷,幽寒,磨滅人性的光芒。
在它的體內,永恒地響著水流聲,仿佛煉化了浩漭天地,甚至天外星河的,一條條的江河大瀆,精通水之大道至理。
小蛇沒幻化出人形,就是以原始的體態,收斂了力量后停在空中。
然而,不論是鐘離大磐,掌“枯萎之劍”的席荃,還是龍族的老族長,都默許了它的存在,并在它抵達后,悄悄點頭致意。
曾是妖殿,在天外星河妖族大軍統領的它,名頭實在太過于響亮。
它現身于此,想到它的那些驚人戰紀,死在它手中的天魔和異族大軍,連瞻云都一臉驚懼,趕緊說:“我在對他進行種魂。你可以放心,種魂成功后,不會影響他參悟那位的劍決,不耽擱我們出去。”廣西筆趣閣 綠瑩瑩的小蛇,以古老的妖族語言道:“他要是有了什么閃失,壞了我們好事,你會死。”
在場眾人,大多能聽懂妖族古語,聽不懂的,也看出了它的威脅。
瞻云笑道:“只要沒人阻擾,就不會有事。”
小蛇不再表態。
除它之外,還有一個披頭散發,臉上,脖頸上,裸露在外的所有皮膚上,都布滿鬼畫符刺青的干瘦老者。
老者的體態,一看就是鬼符宗的某位老前輩,他這具身體就是鬼符杰作。
此人進洞時,第一時間就想對瞻云下手,待到發現瞻云已在著手“種魂”,才悻悻然地說:“老妖婦,回頭和你再算賬!”
第三位,竟是一位仙風道骨,一手抓拂塵,一手拿酒壺的胖老頭。
他那破舊的衣裳上,還有通天商會的獨特標志,仿佛是商會的一位客卿供奉,不知因何原因,也被鎮壓在劍獄。
一位位,在浩漭天地歷史上,赫赫兇名的邪魔,依循著飛逝的劍芒,找了過來。
一過來,就見瞻云捷足先登,正在對虞淵施展“種魂”。
各懷鬼胎的這些老兇魔,深知陰媚宗“種魂”玄妙,生怕中途胡來,導致“種魂”失敗,令那虞淵直接就形神俱滅。
劍獄口,還有劍芒、劍意縈繞,在他們沒出去前,虞淵要是魂滅,就前功盡棄了。
因此,他們只能被動地等待。
在場的諸魔,耐心都很好,瞻云向虞淵施展“種魂”邪術時,他們彼此之間,還在微笑著交流。
不急不緩,似乎再過百年,他們也能等下去。
唯一備受煎熬的,便是劍宗的陳清焰。
看著虞淵被陰媚宗的宗主“種魂”,她有心伸出援手,也嘗試過勸說席荃,可在席荃道出其中玄奧時,她只能暫且放棄。
——她不想虞淵死。
碧峰山脈時,虞淵幫過她,融入虞淵體內的劍魂,她也確信乃宗門前輩賢者。
裂衍群島時,梵鶴卿的出劍,也說明了虞淵和宗門定有聯系。
她暗中收集虞淵的消息,對虞淵充滿了好奇,還頗為欣賞。
她是在場眾人當中,最擔憂虞淵的人,也是最希望虞淵平安的。
只是……她在劍獄太弱。
時間悄然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瞻云深邃神秘的眼眸,光澤黯然。
這位陰媚宗史上,將媚術修煉到登峰造極的現任宗主,輕輕吐出一口氣,以低幽輕快的聲音說道:“成了。”
“成了!”
石洞內的一眾邪魔大梟,精神頭一振,齊刷刷看來。
仿佛從一個深沉銷魂夢境醒來的虞淵,臉上掛著極致歡愉后的滿足笑容,幽幽地醒來。
他其實并沒有閉眼,只是先前眼睛沒有焦點,沒有精神。
可在醒來的那一霎,他再次看待瞻云,整個人心境徹底變了。
瞻云,在他的眼中,成了他朝思暮想的神女,是他畢生守護的對象,對方的一言一行,仿佛都能直接勾動他的心魂,令他乖乖順從,興不起絲毫的抗拒。
一陣恍惚后,他終于發現石洞中,不僅有瞻云,還有早先看過的,一個個浩漭天地的大梟巨魔。
“虞淵,你……沒事吧?”陳清焰悄聲問。
虞淵一愣。
“好好參悟那位的劍道法決。”瞻云柔聲說。
她輕柔的一句話,似暗含無窮魔力,讓聽在耳中的虞淵,下意識地點頭,“好。”
她的話,超越了情感理智,排在第一序列。
虞淵甚至沒有多看,多想,在場的眾多邪魔因何聚集,就在她一句話后,溫順地端坐下來,重新握劍。
“蘊魂丹”的藥效,早就散逸開來,讓他靈識再生。
他的心神念頭,又一次沉浸向臂骨劍魂。
嗤嗤!
劍獄化作的銀亮小山頭,洞口處的密集劍意、劍芒,在他重新感悟斬月大修劍道奧訣時,被撬的離洞口飛出。
境界達到一定地步的邪魔,紛紛生出感應,眸光興奮。
劍獄內的石道是相通的,只要有一個洞口,劍意、劍芒消失,他們就能順著那洞口脫離劍獄,獲得自由之身!
被押禁在劍獄,少則百年,多則千年的這些邪魔大妖,心生期待地等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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