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海島,槐樹林間。
杜旌枯坐在一棵老槐樹下,形如老尸,一動不動。
正午時分,烈日高照,他許久沒動過的身子,驟然一抖。
一縷縷明耀光線,在這方林間大地,驀地亮了起來。
杜旌臉色一寒,眸中流露出兇暴狠毒光芒,陰沉沉地喝道:“來者何人?”
一枚枚銅錢,綻放著燦然金光,暴雨般襲來。
“銅老錢!”
杜旌又是震驚,又是暴怒,“我和你無冤無仇,你來尋我霉頭,是何意?”
“魏鳳,是你教導出來的吧?”銅老錢的輕笑聲,不知從何而來,“那位軍長大人,在蕪沒遺地胡作非為,差點害死我!你和她一丘之貉,我找你尋仇,不是順理成章嗎?”
“你怎知我在此?”
杜旌一邊驚呼,一邊四處挪移。
他依然枯坐不動,可身影卻瞬移般,在不同的槐樹底下現身。
一枚枚襲殺他的銅錢,居然沒有能鎖定他,沒能給予其精準打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暗中做的那些勾當,只有你自己覺得無人知曉!”銅老錢大笑。
忽然間,近百銅錢,同時綻放出奪目金輝。
一個個古樸的文字,從銅錢飛離,并伴隨著一尊尊帝王,或握著玉璽,或拿著帝王之劍,或手持疆域地界圖。
一時間,這片無人問津的槐樹林,被帝王的氣運充塞滿。
借助一棵棵老槐樹,一直變幻方位的杜旌,再也無所遁形。
一塊碩大玉璽,砸在他高高隆起的駝背,內有很多鮮艷汁液流淌出來。
他悶哼一聲,因不知銅老錢位置,一身凝煉的劇毒,無從下手。
“杜旌,你被人盯上了,你跑不掉的。”銅老錢的威脅聲,從四面八方響起,仿佛有十幾個銅老錢一起大聲吆喝。
本就心虛的杜旌,聽他這么一說,心神大變。
“難道……”
先是不久前,在那海底深處,赤魔宗的轅蓮瑤一口道出他的姓名來歷,如今又冒出一個銅老錢,竟然也是對他知根知底般。
杜旌慌了,以為自己堅守的秘密暴露,或是被巫毒教,和藥神宗的那位盯上了。
蓬地一聲,他的駝背居然爆炸開來。
一團瘴氣光暈,將他那具形如干尸的軀體裹著,隨著一棵棵老槐樹的枝葉飄落,他在銅老錢的感知中,竟迅速縮小。
眨眼間,他就縮小為一個核桃大小的瘴氣光團。
光團撞開一枚銅錢,讓一位身穿袞龍袍的女子帝王虛影,忽然消散開來。
下一秒,光團落地,頓時消失不見。
然后,就見這一方槐樹林,漸漸變得煙霧繚繞,各類酸毒瘴氣,紛紛從大地深處爆發出來。
“哧啦!”
銅老錢釋放出來的,一枚枚暗含靈性的銅錢,沾染了林間的煙霧,都濺射出電流。
藏隱暗處的銅老錢,趕緊御動陰神,將銅錢收攏在身。
太陽照射下來,槐樹林的瘴氣煙云,變幻出神秘的氤氳,透出一種夢幻怪異的絢爛場景出來。
仿佛有很多條彩虹,憑空出現在林間,美輪美奐。
銅老錢的魂念,都不敢在林間逗留,急忙收回。
“你不要感知林間動向。”虞淵的聲音,適時響起來,“只要你遵守約定,待到我回歸蕪沒遺地,定會說服她,讓你能順利回去。”
銅老錢道:“放心!我絕對守約!”
“那樣最好!”
一尊黝黑大鼎,悄然躍出海面,迅如幽電,瞬間就在那煙霧繚繞的槐樹林現身。
大鼎也是嗤嗤作響,抵御著劇毒的侵蝕,以鼎身刻印的陣列,以大鼎的奇異,隔絕了杜旌留下的后手。
“呼!”
大鼎飛到一棵不起眼的,枯死的老槐樹上端,猛地沉落向樹洞。
大鼎穩穩落下,虞淵身影一閃而出,手抓著“煞魔鼎”,喚出從祖老怪手中得來的那把鑰匙。
鑰匙一出現,有數百纖細流光,水一般淌下來。
虞淵抓著手中的鑰匙,仿佛成了一個流光瀑布,向他腳下大地流瀉著光芒。
那些,比發絲都要纖細許多倍的流光,在觸地的霎那,那棵內部中空的,很大的老槐樹,忽然就炸裂開來。
他腳下大地,也不斷流溢出光芒,泥土紛紛掀飛。
光芒將虞淵籠罩在內,林間煙霧繚繞的劇毒瘴氣,再難滲透進來。
泥土,如被清掃的灰塵,全部飛離之后,顯露出一個光滑如鏡的“井蓋”。
“井蓋”以一種非金非玉,未知的奇異材質煉制而成,縱橫交錯地,刻印著密集的靈陣圖列,看著就覺得無比復雜。
從鑰匙飛泄下來的流光,就落入那些靈陣圖列內,將一條條本昏暗的脈絡點亮。
數秒后,“井蓋”上繁復神秘的圖列,就大放光明。
“成了!”
虞淵嘴角逸出喜色,輕喝一聲。
那“井蓋”自己掀開,凌空漂浮,虞淵瞬間沉落下去。
神秘的“井蓋”,在虞淵消失的那一霎,又輕輕地合上。
合上的那一霎,所有的光亮再次斂去,那杜旌遺留的煙霧繚繞,則潮水般順勢淹沒過來。
煙霧深處,一棵棵老槐樹,自發變幻方位。
又有一棵槐樹,植根在那“井蓋”上方,被“擦拭”掉的泥土,也神奇地歸來,重新填滿那一處怪異的空白。
片刻后。
心存疑惑的銅老錢,陰神出竅,悄然降臨在槐樹林上方,運轉法決感知。
虞淵的氣息,魂念,消失的干干凈凈。
懸空的銅老錢陰神,忌憚那些煙霧所含的毒素,不敢完全降臨,只是四處看,很小心地感應著。
結果就是,什么都沒感覺出來,什么都感應不到。
突有一道身影,毫無預兆地,也在槐樹林猛地出現。
他是以本體真身,直接降臨在煙霧繚繞之地,穿著一件刻畫著很多秘符的衣裳,皺著眉頭打量著周邊。
杜旌留下的瘴氣煙云,涌過來時,從他身側分開。
竟然未能近身!
他抬頭,看了一眼銅老錢的陰神,道:“虞淵呢?”
“你怎么會來?”
銅老錢潛在海下的真身,替代陰神開口,“你叫高勤是吧?我們離島時,你就暗中跟隨了?”
“少廢話!”
高勤在對待銅老錢時,可沒什么好臉色,一點都不客氣,“虞淵是商會的貴客,島上的鎮守放話了,要保護他在裂衍群島安然無事。你蠱惑虞淵,和他來這么一個地方,究竟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銅老錢冷哼。
高勤只是陰神境后期修為,并沒有抵達魂游境,即便有著商會的身份,也沒有被他給真正放在眼里。
“銅老錢,你是不是沒有弄清楚狀況?”高勤咧嘴,笑容森然,“在裂衍群島,商會的底蘊,你不會不清楚吧?我人在此島,就意味著商會關注著此島!”
他脖頸處,一塊晶玉吊墜,忽然一亮。
銅老錢忽然就沒了底氣,“誰在通過你,看著我?”
“你猜。”高勤道。
“朱沛凝?”銅老錢試探地問。
高勤搖頭,“往上面猜。”
“島上的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