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火紅丹爐中的鐘赤塵,虞淵心情有些沉悶。
他也沒想到,師兄竟然是因為修煉魔功,漸漸地遭受污濁異能侵蝕,然后因沾染的邪能太多,終將淪為地魔。
前世的自己,被鬼巫宗相中,本該在轉世成功之后,立即就被鬼巫宗的人接走。
從而,成為鬼巫宗的核心一員。
是師兄在輪回丹上做了手腳,幫助自己避開了劫難,打破了鬼巫宗的布置,使得自己能夠在三百年后重獲新生。
可師兄呢?
他被人陷害中了一種異毒后,只能來彩云瘴海默默消化,結果……反而越陷越深。
師兄,沒有自己那么幸運,沒有人覺察出不對勁時,幫助他化解厄難。
眼看著,師兄就要以人化魔,虞淵心里頗為不是滋味。
毒涯子等人,聽龍頡詳細道出其中奧妙后,也是半天沒吭聲。
地魔,他們當然是知道的,然而以人化地魔的說法,他們是從未沒聽過的。
至于隱秘的鬼巫宗,他們則是全然不知,沒一點頭緒。
虞淵的遭遇,也超出了他們的理解范疇,令他們驚詫不已。
這時,馮鐘在一旁,趁著虞淵沉吟時,輕描淡寫地簡單解釋了一番,告訴他們虞淵當初會突然心性大變,也是事出有因。
而非,虞淵的本性。
“我如果沒猜錯,他最先中的一種毒,不過是一種藥引罷了。藥引的存在,讓他必須不斷修煉魔功,被迫去抵御藥引的特性。現在來看的話,那最先留在他體內的毒,該被煉化干凈了。”
老龍雖不是誕生在神鬼魔妖大戰的年代,可他活的也足夠久了,而且龍族從沒有滅絕,對遠古時期的秘辛有記載。
龍頡,身為龍族的族長,閑暇無事時,也會翻閱一二。
“你師兄如今的狀態,就是污濁之源,他的成魔之路,已到了最后一步。說實話,這種狀態的他,化作地魔只是時間問題,想要扭轉乾坤,想讓他回歸人族,我覺得連浩漭元神也做不到。”
龍頡遺憾地輕輕搖頭,猶豫了一下,又道:“他這具化作污濁之源的軀體,我建議妥善處理。一定一定,不能讓這具灌滿了污濁精能的軀體,出現在乾玄大陸的各大帝國,不然就會形成災難,弄出魔潮來。”
“魔潮?”毒涯子一驚。
“何為魔潮?”
佟芮和葉壑齊喝。
通天商會的馮鐘,驚聞“魔潮”兩個字,從龍頡的口中說出,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龍老前輩,鐘赤塵的這具污濁身軀,如果被弄到乾玄大陸的任何帝國,都會引發魔潮?你確信嗎?”
“魔潮!”
虞淵腦海深處的記憶,似也有這方面的光爍,他也因這兩個字,心神一顫。
“我這么和你們說吧。”
龍頡先點了點頭,肯定了他剛剛的說法沒問題,旋即仔細解釋:“我不說具體的原因,我只能告訴你們,他這具可以視為污濁之源的身軀,一旦在人族的凡人帝國出現。就會……自然形成魔化的瘟疫。”
“他的身軀,將會散逸出另類的,只針對人族的異毒。這種異毒擴散開來,凡人和弱小的修行者將無力抵御,身軀迅速腐爛為枯骨。而人之靈魂,將會變成漫天的魔頭。”
“這種魔頭,沒靈智,沒繼續進化變強的可能,可勝在一個數量多。”
“待到鐘赤塵成魔,數以千萬計的魔頭,能全部被他掌控著肆虐天地。也可能,被他給吞沒掉,大幅度地提升自己的力量。”
“一個凡人帝國,要是所有人化作魔頭,就成了魔潮。單個的 魔頭,興許不足一提,可如果百萬千萬呢?”
“煞魔鼎中的煞魔,才有多少?排布為陣列時,殺傷力已恐怖至極。百萬千萬的魔頭,若被鐘赤塵成魔之后統御,那場面……”
說到這里,龍頡都有些不安。
“總之,如果沒信心處理好,就盡可能干凈地除掉他!魔魂以外,他這具變得極度危險的軀體,也要徹底煉化。”
馮鐘轟然變色,他不敢不慎重,“虞淵,魔潮過于可怕,我必須立即稟告會長!”
毒涯子和佟芮、葉壑三人,本來被龍頡所說的“魔潮”給嚇到了,可一聽馮鐘要稟告商會,三人猛地變臉。
“不!不能這樣!”
“一旦告知商會,豈不是天下皆知?那樣的話,鐘宗主死定了!”
“馮先生,請不要這么做!”
他們是真心為鐘赤塵著想,他們所做的一切,也是希望鐘赤塵能安然無恙。
然而,以龍頡的見識來看,鐘赤塵顯然沒救了,化身為地魔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而那具,已變為“污濁之源”的身軀,將會后患無窮,有可能引發魔潮。
龍頡,也不愿意看到鐘赤塵蛻變為地魔,統御著數百萬,甚至是千萬的魔頭。
他也相信沒任何人,想看到這一幕如噩夢般的場景,在當今的時代發生。
根據龍族的秘典記載,因遠古時期人族的數量不足,引發出的幾次“魔潮”,魔頭的總量也大多在十萬左右。
可即便那樣,“魔潮”發生后,造成的后果也極為可怕。
時至今日,因人族成了浩漭的最強族群,乾玄大陸的各大帝國,凡人的數量大大提升,一旦“魔潮”形成,就是數百萬,千萬的魔頭規模,擴散開來必定是災難級。
虞淵冷著臉喝道:“先別急著告知商會。”
馮鐘看了看他,輕輕點頭,“我會給你時間,會讓你嘗試一番。”
“難……”
龍頡搖了搖頭,明顯不太看好他,不認為他有能力,讓鐘赤塵恢復。
因為,在龍族的諸多秘典中,也沒有相關的記載。
一個,即將要化魔成功的異類,還沒有能恢復清醒,能再次成人的先例。
——至高的元神都做不到!
對待這種即將化魔成功,到了最后一步的異類,以往的做法,就是用最快最妥善的方式清除干凈。
“洪宗主,請你一定要救鐘宗主。我聽馮先生剛剛說了,你能成功轉生,能夠不被鬼巫宗帶走,都是鐘宗主的幫助啊!”
穢靈宗出身的佟芮,向虞淵躬身行禮,苦苦哀求。
“世間,興許也只有你,才有希望將他救回來!”毒涯子高呼。
他跟隨虞淵多年,對虞淵毒功的造詣,有一種近乎崇拜的認可。
“你脖子上的?”
虞淵漸漸恢復了冷靜,獲知了真相,還有馮鐘的承諾后,他想的就是該以什么方法,去化解師兄的問題。
毒涯子,原本百毒不侵,如今脖頸膿包流水,還說也是因師兄而起……
“我和鐘宗主接觸最多,爐蓋的掀起,每一次的合上,都是由我負責。久而久之,我在不知不覺間,也沾染了那些污濁劇毒。”毒涯子不敢有一點隱瞞,老老實實地道出發生的事實。
“我呢,因天生體質特殊,能免疫絕大多數劇毒,所以……僅僅只是變成這樣。”
“你知道的,我當初跟著你,嘗過多少劇毒?各類毒蟲,毒草,還有毒丹,你讓我吞下了無數,我不也沒事?”
因毒涯子的 敘述,眾人看向虞淵的目光,又變得異樣起來。
“可以打住了。”
虞淵不耐煩地,讓毒涯子閉嘴,旋即將目光落在他脖子上,打算先從毒涯子著手,看看用什么方法,解決其沾染的污穢劇毒。
然而,就在他要釋放氣血和魂力感知時,身形轟然一震。
他眼神忽地變幻莫測,望著有些迷離……
一幕幕記憶,畫面,如水之漣漪般涌來。
“我好像……”他低頭看著腳下,呢喃低語,“我好像就在下面。”
毒涯子三人神色惘然,不知道他在說什么,覺得他此刻的表現有點古怪。
知道真相的馮鐘和龍頡,聽他這么一說,立即關切起來。
底下的污濁世界,七彩湖旁。
身為鼎魂的虞依依,一番激揚頓挫的說辭過后,鬼神白骨,袁青璽和煌皆沉默不語,找不到反駁的話。
陰神處于斬龍臺的虞淵,算是聽明白,意味過來了。
眼前所謂的鬼巫宗領袖,袁青璽般的老祖,還有地魔始祖之一的煌,或更多的鬼巫宗和地魔強者,似乎……全部被他給轟殺。
一眾邪魔巨擘,皆是手下敗將!
可這些人,偏偏不知站在他們面前的,并不是斬龍者的傳承人,不是走狗屎得到神器的幸運兒。
而是轟殺他們所有的正主!
一種油然而生的優越感,還有自豪感,充滿了靈魂,讓虞淵變得愈發淡定,于是叫囂道:“煌,你可敢和我去外面一戰?”
魔魂受到影響的,地魔始祖煌,因他的叫囂頓時醒來。
“幽瑀,你……是什么態度?”
煌側過身子,眼窩中的紫色魔火熊熊燃燒起來。
他已感覺出,連煞魔鼎中的黑嫗、破甲類的煞魔,也被他的污濁異能侵蝕著,已緩緩凍結。
他有充足的信心!
可白骨乃鬼神,而眼前的污濁之地,只會令白骨戰力更強橫!
所以,白骨既是他和袁青璽的依仗,也是……最不確定的因素。
只看,白骨愿意不愿意,將那幅畫打開,看白骨想不想在這一刻,在污濁之地真正地醒過來。
他和袁青璽做了那么多,鋪墊了那么多,就是想白骨徹底覺醒!
可是……
他們慢慢發現,白骨的思想他們無法測度,他們永遠看不透白骨這個家伙。
——和當年一樣。
“此畫不開,我還是白骨,而不是你們兩個所說的幽瑀。不過,你們說的那些話,告訴我的那些事,讓我覺得熟悉,我也很有興趣多了解過往。”
白骨握著畫卷,能清晰地感應出,有一層奇異的結界,從那畫卷內產生,始終籠罩在斬龍臺。
也讓斬龍臺中虞淵的陰神,不能突破那層結界,和本體真身進行互通。
“我要多看看,所以……”
白骨空著的另外一只手,五根指頭分的極開,有幽白色的電光,從其體內飛逝到指尖,化作了五道規則利刃。
哧啦!
白骨劃動五指,因袁青璽的咒語激發,由那畫卷而生的無形結界,被他給撕開。
他的出手,破開了結界封禁,讓虞淵的魂魄互通!
也是在此刻,虞淵那具站在火紅丹爐旁邊,打算以氣血和魂念,去探察毒涯子脖頸污穢的本體,身形猛地一震。
“我感覺……”
斬龍臺里頭,虞淵的陰神望著上方,喃喃道:“我感覺,我好像就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