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淵將自己所知之事,毫無保留地道出,還有他的部分猜測。
這些事,胡彩云果然一無所知。
待到虞淵說完,胡彩云仿佛失了魂一般,往昔神采流轉的美眸,頻頻望向地下,卻滿含忌恨和兇戾。
她心情起伏太大,這番消息帶來的沖擊力,令她身形不住地顫抖。
她為了求一個答案,都因此產生了心魔,墜入了邪魔一道。
她從玄天宗,一位備受尊敬的潛力者,變成了此地的桃花夫人。
她對她的師傅——玄天宗的韓邈遠,那滿腔的怨念,一直得不到化解。
而今,她終于洞悉了真相。
終于知道她師傅韓邈遠,為何要犧牲她的摯愛伴侶,為何在其剛晉升元神不久后,便授意那位去外域星河了。
然后,如曇花一現,迅速地隕落。
她當初便懷疑,此乃韓邈遠的故意而為,如今也算是得到了證實。
玄天宗的當代宗主,確實就是要犧牲她的摯愛,不過事出有因,可韓邈遠事后并沒有向她解釋。
“我,我需要時間消化。”
失魂落魄的胡彩云,留下這么一句話后,身形落寞地,從“幽火流毒陣”邊沿離開,一路垂著頭喃喃自語,向她曾經苦修的禁地而去。
在那株桃樹種植地,有一個通往地底的甬道,有瘴氣煙云流逸而出。
七彩湖中的煌,便在地魔鬼物游蕩的污濁世界,時而仰頭看著她,并刻意導引濃郁的劇毒瘴氣,幫助那桃樹的生長,也令她的修行路順暢。
“她也是夠倒霉的。”
嚴奇靈嘖嘖稱奇,顯然也是初聞此事。
“可悲的是……”
待到胡彩云的身影漸行漸遠,且明顯不在意他和嚴奇靈時,虞淵才以復雜的語氣,說道:“還有幾句話,我收著沒有明說,我怕她承受不了。但我隱諱的提醒了她,希望她能自己去悟透。”
“什么?”嚴奇靈驚訝道。
“韓邈遠沒有錯,她師傅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浩漭。事后,韓邈遠沒有做出解釋,任由她墮落為邪魔,對她在彩云瘴海的作為不聞不問,很有可能是韓邈遠,早就看出了事實真相。”虞淵神色認真地分析。
“你,竟敢直呼那位的真名?”嚴奇靈愕然。
“沒事,我有種感覺,那位不會因為我稱呼他的本名,特意來瞅一眼。”虞淵笑了笑,示意嚴奇靈不必緊張,旋即道:“桃花夫人和她的伴侶,最初時,興許只是有好感。”
“只是好感,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嚴奇靈啞然失笑。
“我說了,最初是那樣。”虞淵示意他耐心一點,“我感覺,真正讓胡彩云動情,令她情深根種的,其實是……煌!”
嚴奇靈突然張大了嘴。
“她真正愛的,應該是煌,只是她自己不知道。因為,我聽煌的意思,煌取代那位和她談情說愛時,才是她最開心,最動情的時候。煌,似乎在后面也漸漸感覺到了。所以,煌佯裝突然頓悟,傳授了她煉化瘴氣劇毒的秘術。”
“而且,在她踏入彩云瘴海,成為桃花夫人以后,煌其實一直在下面看著她,默默地守護著她。”
“韓邈遠,身為玄天 宗的宗主,該是早就看透了這點。也知道他的徒兒,深陷在煌編織的情網中越陷越深,已經回不了頭了。”
“事已至此,韓邈遠就放任不管了。”
“所以,她對韓邈遠的心結,壓根就沒必要。既然她真正愛的那個,本就是煌,而煌還存活于世,她有什么理由去恨韓邈遠?”
虞淵拋出他的結論。
“精彩!可真是精彩!”
血神教的安文,拍手稱贊,瀟灑地從天而落。
待到虞淵和嚴奇靈不滿地看來,安文哈哈一笑,“我看桃花夫人離開了,覺得你們的談話結束了,才下來看看。沒想到桃花夫人,深愛著的,竟然是地魔始祖煌。她從一開始,就弄錯了方向,也沒弄清自己內心的真正情感。”
“女人的心思,當真是世間最難猜的。”
安文搖頭晃腦,一副感受頗深的神情,旋即突然一指“幽火流毒陣”,盯著虞淵正色道:“你盡快想想辦法。一味地限制她,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虞淵,你知道的,我就這么一個寶貝疙瘩。”
“知道了。”虞淵無奈嘆道。
嚴奇靈轉身,心懷困惑地,看了看“幽火流毒陣”覆蓋之地,通曉空間玄妙的他,分明嗅到了內中的空間波動,“安教主,令媛身上可是發生了什么?”
“她的事,只能虞淵解決!”安文臉色一沉。
嚴奇靈點了點頭,略作猶豫,對虞淵說道:“此刻坐鎮隕月禁地的那位,對你的那個提議,沒做出明確表態。”
“哪個提議?”虞淵問道。
“關于鬼巫宗,還有幽瑀。”
說這句話時,嚴奇靈不由自主地,看了恐絕之地一眼。
他眼神深處,都有一絲隱藏很深的憂色……
虞淵臉色微冷,“歸墟呢?”
“歸墟神王抵達浩漭之后,似在找尋什么,我都沒見過。”嚴奇靈因安文在場,許多事不好明說,“好了,我要去一趟商會大本營。”
話罷,他一閃而逝。
“令媛那邊,我有個想法。”
虞淵輕咳一聲,藏于氣血小天地的陽神,又一次飛出,瞬間進入“幽火流毒陣”。
陣法內,陽神陡然一變,將赤紅色的特殊軀體,化作本體的皮肉形態。
仿佛深陷時空亂流的安梓晴,雙眸猩紅,瘋狂毀滅的執念,淹沒了她所有的理智,一看虞淵現身,她就猛地撲殺過來。
一根根血色長矛,直達靈魂的紫色閃電,化作了天羅地網。
能千變萬化的陽神,化作頗為真實的人之形態,任由血色長矛洞穿軀身,任由紫色閃電破滅魂海。
這個虞淵,千瘡百孔后爆碎開來,血肉橫飛。
一簇簇的靈魂,也如輕煙般飄散。
陣法之外。
他那爆碎的血肉,輕煙般消失的殘魂,從地下,從瘴氣煙云內,當著安文的面,再一次重聚起來。
“諾,我死了。”
陽神重新沉落本體以后,虞淵聳了聳肩。
“還能這樣?”
安文都看傻眼了。
女兒的兩粒心魔,要么是徹底占有虞淵,要么就是毀滅格殺虞淵,這點他看的明明白白。
虞淵,以陽神幻化為本體真身,在陣列內讓女兒泄憤,滿足了毀滅的心魔。
可這是假的啊……
“我知道,這樣是治標不治本。但目前,我能想到的辦法就是這樣了。她呢,似乎也的確恢復了清醒。”
講話時,通過斬龍臺的視線,虞淵看到草屋前的安梓晴,茫然失措地呆愣著。
安梓晴眼眸中的靈智之光,在“他”死亡以后,慢慢地聚集起來。
不多時,安梓晴驚恐地意識到自己白皙肌膚,有大部分赤裸在外,匆忙地開始整理衣裳,然后怒容滿面地嚷嚷。
“虞淵,你死到哪里了?”
清醒之后的她,知道以虞淵的修為境界,絕對不會那么容易死去。
內心深處,那粒毀滅的心魔,又再次孕育出來。
只是,經過虞淵的一輪假死,她那膨脹到難控的心魔,算是得到了宣泄,變得已經能夠以靈智進行壓制。
在新的心魔,沒壯大到一定程度前,她不會再失控。
“我倆說幾句話。”
沒理睬安梓晴的嚷嚷,虞淵一邊思量著,一邊說道:“安前輩,我提個建議,或者說,給你們指引一條路。”
“你說。”安文認真傾聽。
“帶上她,你們去外域星河,嘗試去找溟沌鯤。陽脈源頭真正渴望的,是它那曾被溟沌鯤剝離的部分生命奇奧。如果你們,還有安梓晴能找到溟沌鯤,能夠將那部分生命奇奧替它補全,我覺得……”
“令媛,能通它成為另一個格雷克!不需要依仗浩漭氣運,通過它進行蛻變,令媛足以躋身成一位大魔神!”
“如果你們愿意,所有修煉血神教的人族,都可以在生命本質上進行改變。變為,和格雷克一樣的血魔族,徹底擺脫浩漭的神位制衡。”
虞淵停了下來。
安文呆如木雞。
“說實話,浩漭的神位太少了。現有龍頡,還有我那師兄鐘赤塵,黎會長,星霜之劍,和你競奪神位者,比你的優勢要明顯。大道和終極之路,并沒有什么對錯,你好好想一想。”虞淵誠懇地提出建議。
他的建議,可謂是大逆不道,甚至是有違浩漭的方針。
他在慫恿安文,還有安梓晴蛻變為血魔,徹底擺脫浩漭的神位限制。
“我……”
安文用看妖魔鬼怪般的眼神看著他,一句話堵在了嗓子眼,硬是說不出來。
虞淵離經叛道的思想和理念,完完全全地震驚了他,令他都嘆為觀止。
安文覺得,虞淵才是邪魔之源,才是所謂的罪孽化身。
竟然,慫恿他主動向陽脈源頭接近,通過血魔族的締造者,尋求沖擊神位之路。
這樣做,豈不是背叛整個浩漭?
這小子,怎么想得到,怎么敢說出來的?
“還是和以前一樣,你果然沒變,你還是你。”
一個隱秘到無人能知,無人能聽的心聲,從虞淵體內幽幽傳來,“我會支持你。”
“誰?!”虞淵驚喝。
“小子,你一驚一乍的,說什么呢?”安文奇道。
虞淵一愣,突然冷靜了下來,微笑著說:“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