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韻國,所屬月夜族的一方星空。
在天色蒙蒙亮時,有一位月夜族的嬰孩誕生,而族內的老人早就準備好了儀式,為那個嬰孩洗凈身子,還向他們信仰的月神禱告。
彎月形狀的池子內,嬰孩的哭聲嘹亮。
一道模糊身影悄然出現,指尖有一絲微小血光閃過,似在嬰孩胸腔停留了一下。
也就那么一下,此身影就驀地消失。
片刻后,在外域星空中,一輪微寒的圓月下方,虞淵摸著下顎現身。
不遠處的虛空浮石上,紀凝霜靜坐著,沒去管虞淵的奇怪做法。
她似乎已經慢慢習慣了。
從暗域離開以后,虞淵帶著她只是在灰域的開天耀星,從一個幽深洞穴,去了另外一個幽深洞穴。
在灰域停留片刻,兩人將灰域的開天耀星當做中轉站,流竄在不同的異族星河。
還往往是偏僻的一點名氣都沒的,連浩漭人族和妖族,都不愿浪費時間的地界。
因為在那些地界,生活著的異族本身就是不入流的族群,且還沒有超過七級的戰士,自然難入人族大修的法眼。
虞淵就活動在這樣的地界,去看異獸的蹤影,看一些如月夜族、地穴族族人的突破,看他們的心臟奇妙。
紀凝霜對此不感興趣,也懶得追問什么,只是享受和他四處漂泊的懶散時光。
“新生兒的心臟內,初始就有不弱的生命能量。”
虞淵輕聲低語,很多和生命相關的,本來很籠統模糊的東西,在他心中稍稍變的清晰了一點。
最近他的本體真身,還有他的陽神,分別在灰域和天外活動。
他從異獸,從天外如月夜族、銀鱗族和影族那些智慧族群身上,看到了不少令他深思的東西。
他發現任何形態的血肉生靈,異獸也好,異族也罷,在出生時就有生命能量,而且就在他們的心臟中。
從誕生起,異獸和異族的生命能量,其實就在一點點地流逝。
一個異族的孩子,如果一輩子碌碌無為,渾渾噩噩地生活著,他每天每夜每時每刻地,全都在流逝生命能量。
生命能量流逝殆盡的那天,也就是他們老死的那一刻,是生命走到了盡頭。
普通的異族族人,天生具備的生命能量不完全一致,可差異并沒特別大。
就好比人族的凡人,有的人能活幾十年,有的人能活百年,雖有一些區別,可并非天差地別。
他注意觀察許久,發現生命能量的變化,只發生于他們血脈突破的那一刻!
異族的族人,還有天外的異獸,只有在血脈突破之際,生命能量才會再次涌現,讓他們擁有更多的壽命。
除此之外,生命能量只會流逝,不會有別的增長。
當然,也是有例外的。
譬如寒域雪熊,他出現在神奇的源血大陸,吞納寒能增強血脈時,也在將其中零星點點的生命能量帶入心臟。
而且,它每一次血脈的突破,都能再次涌現出生命能量。
還沒有消耗多少,它便一次次地突破血脈,一次次斬獲更多的生命能量,且還額外地,從寒氣內獲取更為磅礴的生命能量。
——這就是它長壽的秘密。
其它異族和異獸,可沒有它這般幸運,如果血脈遲遲沒突破,等生命能量流逝殆盡了,也就意味著將要老死了。
灰神鱷,還有雷蒙獸、三足金烏這類,雖然也是九級血脈,卻是它后輩的后輩。
如果這些異獸的體內,如溟沌鯤那般,如他一般,有能夠再造生命能量的血脈晶鏈,是否就有悠久的生命?
此念一起,他頓時意識到在浩漭的妖鳳體內,必然凝結了這樣的血脈晶鏈。
妖鳳的長壽不死,就是因為參悟了這部分生命精奧,締結為血脈晶鏈在體內。
所以麒麟會老死,荒神會老死,以前的那些老妖神都死了,只有她還一直活著。
“生命奇妙之一,一條能不斷催生生命能量的血脈晶鏈,只要能形成出來,能再造出生命能量,就有獲得永生的可能!”
虞淵心有所悟。
此念一起,他在灰域的那具陽神,倏地化作倒垂鐘乳石形態,有幾條相關的生命道則被點亮,煥發出神秘色澤。
可這道生命玄奇,只是和延壽長生相關,與異獸十級血脈的勒破沒關。
他沉吟著,打算先回開天耀星,看一看溟沌鯤,還有深淵巨蜥的巨獸之心,也再看看那頭幼獸的。
紀凝霜,身為人族的至高元神,也有無限的生命。
他也想在灰域內,從紀凝霜的身上找一找答案,看看人族的元神斬獲本源以后,為何能夠不死。
“有人來了。”紀凝霜輕喝。
“誰?”
才打算離開的虞淵,驚訝地四處看了看,說道:“這片月夜族的星空,一個七級血脈的異族都沒,誰能破開界壁來見你我?”
“不是異族。”紀凝霜輕聲說。
明耀的月光,從另外一個月夜族的小天地飛出,迅速到了他和紀凝霜的眼前,變成滿臉胡渣,抓著碩大酒壺痛飲的人族男子。
星月宗,月宗那邊僅次于李莎,原本有望沖擊神位的譚峻山!
譚峻山身上濃烈的酒氣散逸開來,讓紀凝霜眉頭微皺,也讓虞淵愣了一下,馬上從他身上感覺出一種意志的消沉。
這位灑脫的自在境巔峰大修,不知道因何原因,變得如此的頹廢。
“譚先生!”
虞淵搖了搖手,發現他的目光只是望著紀凝霜,眼睛漸漸聚焦,可神情愈發的黯然,似乎對什么事情都提不起興趣了。
“譚先生,你怎會在月夜族領地?此地如此偏僻,你在這里作甚?”虞淵奇道。
“療傷。”譚峻山冷漠道。
“你身上沒傷勢啊。”
“心傷。”
譚峻山慘然一笑,指著自己的胸口,說道:“傷口在里面!它被林道可一劍刺穿了,怎么也愈合不了。”
紀凝霜一臉費解。
虞淵本想說明明沒傷勢,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噤聲了。
“我師姐李莎,想要為星月宗謀奪一席神位,她一聲不吭地回歸浩漭,希望能左右一下神位的更替,”
“林道可出了一劍,就一劍!我師姐便形神俱滅,死的是徹徹底底。”
“她死了,月夜族瞬間跌落為末流的族群,月宗也失去了一個宗主,而我失去了一個好師姐。”
“倒是你紀凝霜,因為那一劍成功地封神,還順便斷了君宸的希望。”
“哈哈!”
“你們劍宗的確霸道,林道可的劍確實天下第一!我知道的,我永遠勝不過林道可,永遠也沒希望報仇!”
“虞淵,你捫心自問,我譚峻山可曾虧待過你?浩漭時,我明里暗里助你,天外時,我幫你和陳青凰謀奪格雷克的血色晶塊。”
“我星月宗得到了什么?我師姐死了,星族宗主被囚禁在天外劍獄,柳鶯下落不明。我譚峻山又能怎樣?我斬獲一席神位,也殺不了他林道可啊!更何況,我連那個挑戰他,站在他面前的資格都沒啊!”
“除了消沉買醉,除了夜夜笙歌,我還能做什么?”
譚峻山一邊笑一邊仰頭痛飲,鮮紅如血的烈酒,如紅色泉水灌入他的喉嚨,嗆的他眼淚鼻涕狂流。
他卻沒以靈力洗滌,也沒以衣角擦拭,狼狽如星河中的乞丐流寇。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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