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逐漸降臨,街道兩邊的路燈東倒西歪沒有光亮,只是會偶爾閃出火花。
狂風暴雨依舊不停歇,元青舟一直在往高處走,但地上的水位已經上升到差不多齊腰的位置,如果是她之前所在的公寓,恐怕現在已經淹過了二樓。
四月末本是扶桑櫻花盛開,最美的季節,但現在道路兩旁的櫻花樹已經被暴雨淋得光禿禿,許多樹甚至被狂風連根拔起,倒伏在水中。
一刀解決了兩個藏在樓里的畸變種,元青舟將尸體一腳踹進下面水中,水面立刻激蕩起來,尸體快速消失。
之后,水面又恢復平靜。
元青舟退回屋子里,坐在廊下取出火腿腸和面包,稍微吃了點。
古話說得好,望山跑死馬。
這次她應該沒有迷路,一直在高處朝著富岳山方向走,可是走了三個多小時,感覺富岳山還是那么遠。
吼!!!
“啊——”
“歐多桑!!”
地面震動,遠處忽然傳來怪物的嘶吼聲和一些驚恐的叫聲。
元青舟眼睛一亮,叼著吐司直接朝聲音傳來的方向連續瞬移。
來到一個翼角飛檐的古建筑屋頂,元青舟看到前方屋頂上,十幾個扶桑的幸存者連滾帶爬的逃離,他們后面是一個握著武士刀的少女,少女正死死的盯著遠處那個三層樓高的魚形怪異。
“哈亞庫……哈西類!”(快點走啊)
猙獰的魚怪腹部,還有一個穿著黑色武士服中年男人,身體被魚怪的長鞭一樣的胡須刺穿,但他依舊咬著牙含著血,用力握住武士刀深深的刺進魚怪身體里。
只見他大喝一聲,拼盡全身力氣將魚怪一點點往后推動,給他身后的少女和其他幸存者爭取時間。
少女穿著和男人一模一樣的黑色武士服,一頭黑色長發被雨水淋濕貼在臉上,她大喝著握住武士刀沖殺上去。
就在這時,一根黑色箭矢帶著尖銳的破風之聲猛然從她耳邊擦過。
噗嗤!
少女雙目大睜,看到魚怪被那根箭矢正中眼窩,巨大的力道讓它腦袋后仰,控制不住的朝后摔倒,砸進水中。
緊接著,又一根電光繚繞的箭矢極速射來,釘進了魚怪另一只眼窩。
魚怪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慘烈嘶鳴,身體被電光纏繞劇烈抽搐,與此同時,水面激蕩,潛藏在水中的食人魚聞到血腥味,不顧電流兇猛,前仆后繼的將魚怪吞沒。
少女又驚又喜的回頭,就見遠處塔樓之上,跟她年紀差不多的少女披著雨衣直挺挺的站在狂風暴雨之中,手挽長弓眼神銳利,只是她嘴里還叼著一塊吐司,讓她那一身殺氣都顯得幾分可愛。
元青舟放下弓,三兩口將吐司吃完,環視左右,用念動力從水中撈起幾塊門板,搭在她腳下塔樓和前方的屋頂之間,讓那些人可以安全通過。
“歐多桑!”
遠處的少女撲到中年男人跟前,那個男人已經氣若游絲,他眼神溫柔的看著少女,用沾滿鮮血的手將他自己的武士刀遞給少女,斷斷續續的交代著什么。
等少女滿臉是淚的從他手中接過武士刀,中年男人嘴角微微勾起,抬起的手突然垂落下來,徹底沒了生機。
“歐多桑……”
少女緊緊的抱住中年男人的尸體,跪坐在那里發出壓抑的哭聲。
元青舟沒有過去,只是站在塔樓頂默默的吃完了一根火腿腸,那十幾個幸存者此刻也正在她腳下的塔樓里失聲痛哭。
看他們的穿著和胸口繡的文字,應該是同一個道館的人。
那個少女沒有哭太久,背起中年男人的尸體來到塔樓里,將他臉上的血跡擦干凈。
周圍的人紛紛向她表示哀悼,她沉默的抹去臉上的淚痕,整個人好像一瞬間長大了,所有的情緒都收斂在內,比剛才變得更加冷靜。
她爬上塔樓頂,先對著元青舟深深鞠躬表示感謝,然后嘰里呱啦的說了一長串話。
她說的時候,元青舟仔細打量著她,她個子不高跟小菜差不多,長相清冷,氣質內斂。
黑衣黑發,琥珀色瞳仁,腰間別著兩把武士刀,身上唯一的顏色,就是她耳朵上那兩串紅色流蘇耳墜,現在濕漉漉的和頭發黏在一起。
少女說完之后,元青舟皺眉,“抱歉,我不懂扶桑語。”
“你是蒼武人?”少女忽然說出中文來,帶有一點扶桑口音,但很流利清晰。
元青舟眼神一亮,“你會中文?”
少女點頭,“我很小就開始學中文,原本九月就打算去蒼武聯邦留學的,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災難。”
少女哀傷的掃向她父親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氣平復情緒。
“我叫千葉姬,請問你的稱呼是……”
“肖菜。”元青舟面不改色。
“謝謝你救了我們肖菜,之前我們一直藏在道館的保險庫里,這才躲過了最初的災難,多桑一路護著我們逃離,沒想到……總之真的很感謝你,你很厲害,是蒼武的武者嗎?”
千葉姬的目光掃過元青舟肩頭的刀柄。
“嗯,我也是莫名其妙就到了這里,跟同伴走散了。”
千葉姬咬了下嘴唇,眼含期待道:“你很厲害,請問你接下來可以和我們一起嗎?”
元青舟沒有回答,而是問道:“你們打算去哪里?”
千葉姬看向富岳山方向,“現在水位不斷上漲,這些怪物又不斷出現,我們只能去富岳山神社了,那里的巫女大人可以保護我們,說不定你的同伴也會在那里。”
元青舟點點頭,她確實需要個帶路人。
“那走吧,你們帶路,我跟在后面。”
見元青舟答應,千葉姬又鞠躬表示感謝,然后趕緊讓大家行動起來。
千葉姬最后告別了父親,將所有眼淚都和尸體一起留在原地,她緊握著父親的武士刀,目光堅強,帶領一行人順著屋頂,快速朝富岳山神社方向逃離。
彼時,富岳山神社里,負責守衛的士兵全神貫注的戒備四周。
暫時能休息的,全都坐在各處燃起的火堆前,烤干被淋濕的衣物,喝著熱茶驅寒。
神社有靈,狂風和暴雨都沒有侵蝕此地,所以他們還能保持難得的干爽。
青鸞獨自坐在古樹下,靜靜地看著被她帶出來的這群士兵。
來時,他們滿腔熱血,卻被迎頭痛擊,直接損失了一半戰士,英勇的卡迪羅也永遠的留在了這里,連尸體也無法歸鄉。
撤離,還是留下繼續救人?青鸞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做決定。
君莫惜說,邪神很有可能還在積蓄力量,所以暫時不會出現,但是在天亮之前他們必須做出決定,否則一切都會來不及。
這時,一個士兵帶頭,忽然敲起了茶杯,慢慢唱起一首流傳在德瓦洛卡的無名歌謠。
起來,絕望無助的孩子,起來,全世界掙扎的人,
將異端全部打到,站起來,站起來吧,
不要說我們無能為力,我們要為生存不斷戰斗,
光明與希望,就一定會降臨,
從來就沒有什么救世主,也不在絕望中等待,
要創造活著的希望,全靠我們自己,
我們要奪回失去的家園,讓勇氣打破無助,
快把那武器高高舉起,拼命反抗才能生存,
光明與希望,就一定會降臨 悠揚低沉的曲調中帶著不甘與掙扎,從一個人,到一群人,越來越多的人唱出聲來,逐漸將那沉重又壓抑的氣息沖散。
看著士兵們那一張張疲憊卻仍然堅毅的臉,再看看那群茫然無助,悲痛恐慌的幸存者,青鸞心里,忽然就有了決定。
曾經,她也是坐在那群幸存者中間只能惶惶無助,痛哭流涕的人。
是天界的士兵,將她從黑暗的實驗室,從畸變種的爪牙下救了出來。
現在她長大了,懷著無比的榮耀,她也成了天界的士兵。
她是戰士,是守護者,更是那些等待救援之人的希望。
如果連她也放棄,如何對得起當初將她救出來的人?
所以,她要留下來,哪怕只能救一個人,也值得!
青鸞從地上站起,院子中所有的士兵都朝她看過來,他們依舊唱著家鄉的無名歌謠,默默拿起了手中的武器。
歌聲越來越響亮,氣勢越來越恢宏。
光明與希望,就一定會到來。
最可恨那些異端魔鬼,吃盡了我們的血肉,
一旦把它們消滅干凈,鮮紅的太陽照遍大地。
光明與希望,就一定會到來。
這不是最后的戰斗,拼死也要到天明,
老人和孩子,也一定會到來,
拿起我們的武器,繼續將戰斗持續,
直到,
鮮紅的太陽照遍大地!
(注①)
慷慨激昂的歌聲在這一刻響徹黑夜,帶著滿腔的熱血與沸騰的戰意,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他們目光堅定,眼中閃耀著身為天界戰士的榮譽,他們早已經做出了和青鸞一樣的決定,也早已經做好了出征的準備。
這一刻,青鸞忽然慶幸,自己是天界的一份子,是這無上榮耀的守護者。
天界不滅,人類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