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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溪邊

  睡在廚房里,灶火暖暖,地上鋪了厚厚的稻草,比驛站簡陋的床板還要舒服,但阿福還是醒來了。

  噩夢驚醒的。

  也不能說是噩夢,畢竟那是她親身經歷的一切。

  她伸手摸脖子,火辣辣的疼,甚至還能摸到勒痕——只灌了她毒酒還不夠,因為嫌棄她死的慢,還用白綾勒死她。

  臨死前的痛苦也跟著她重生過來了一般。

  阿福輕輕喘了幾口氣起身,因為室內溫暖,阿樂沒有緊貼著她為她取暖,也沒有被驚醒,依舊在熟睡。

  阿樂其實也多年沒有受過這種奔波的苦了。

  在她身邊做婢女,幾乎也是被當做小姐養大的,楚昭有的她都有。

  阿福看著女孩子臉上的凍瘡,將那老驛丞給的厚毯子給她蓋上,披上棉衣輕輕走出去。

  輪值的兩個驛兵正倚在屋門口低聲說話。

  “阿福你又醒這么早?”他們說,“要在這里多留一天,不趕路,你多睡會兒。”

  阿福對他們搖頭:“反而睡不著了,讓我姐姐多睡會兒,兩位哥哥,我去打水吧,在哪邊?”

  這兩個女孩兒跟著他們,一路上主動負責燒水做飯,但基本上動手的都是那個姐姐,看得出來,這個妹妹是嬌慣一些。

  不過妹妹還是知道心疼姐姐的,兩個驛兵笑著給她指了地方。

  阿福拎著木桶便去了。

  山間的溪流潺潺,騰起一層層白霧寒氣。

  阿福坐在石頭上,將木桶扔在一邊,手輕輕的撥弄溪水,感受刺骨的冰涼,提醒她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她真的又活過來了,回到親人們都還在,她也還沒有遇到那個人之前。

  她能夠再次見到爹爹了。

  想到爹爹,阿福的眼淚就忍不住,小時候覺得爹爹很煩人,進京之后,還因為他人的閑言碎語對爹爹心生怨恨。

  尤其是聽伯母說,本來祖母要撫養她的,但被爹爹拒絕,若不然,她也是京城里端莊優雅美麗的貴族小姐,跟堂姐一樣。

  她那時候恨恨的想,再也不回邊郡了。

  她果然再也沒回去,也再也見不到爹爹。

  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尤其是最后幾年,她幾乎是夜夜都夢回邊郡,夢到爹爹。

  現在終于——

  阿福伸手掩面哭“爹——”

  “你為什么哭你爹,而不是哭你娘?”一個男聲好奇的問。

  阿福嚇的站起來,這才看到不知什么時候,溪水邊多了一人,他敞著衣衫,晨光里身材修長,面容蒙上一層玉色——那個少年阿九。

  “你,你。”她一時氣息不穩顫聲說。

  “我,我,我怎么了?”阿九冷聲說,“這溪水又不是你的,你能來這里哭,我就不能嗎?”

  阿福被噎的一口氣咽回去,情緒倒也平復了,幸好她適才沒有說其他的話,否則——

  她垂下眼,將木桶拎起:“我打好水了,你,在這里哭吧。”

  阿九哈的笑了,雖然掩藏的很好,但這個小丫頭還是會忍不住露出爪子。

  什么乖巧安靜老實可憐柔弱,都是假象,這個小丫頭狠著呢,明明不擅長騎馬,咬著牙硬是堅持下來,對自己真夠狠的。

  對自己狠的人,對別人必然也狠。

  “站住。”他展開手臂,攔住路,“你還沒回答我呢,你為什么哭你爹,不是你娘?”

  這話聽起來胡攪蠻纏,但阿福心里清楚,這少年是一直有疑心,不相信她,以及她的那個娘。

  “我哭我娘了。”她咬著下唇,“你來的晚了沒聽到,我是哭完我娘,才哭我爹的,要是我爹在家,我娘也不會如今這般。”

  阿九笑了:“你這個解釋還真是夠可以,變成了不是你問題,是我的問題。”

  阿福垂目:“軍爺,我可以走了嗎,我想趁著我姐姐沒醒來,多打些水,為她分擔辛苦。”

  阿九將衣衫一抖叉腰讓開路。

  阿福雙手吃力的拎著木桶搖搖晃晃的踩著河床石走過來。

  “小丫頭。”擦身而過的時,阿九似笑非笑說,“那不是你姐姐,那是你的婢女。”

  阿福腳步微微一頓,看向那少年,本想說什么,但視線落在他敞開的衣衫,隱隱露出的胸膛,以及束扎的褲腰。

  她的視線一頓,不是因為看到男人的胸膛,這對她來說不算什么,而是他褲腰上別著一封信。

  晨光蒙蒙,但她清晰的看到信封上的字。

  楚岺密啟。

  楚岺?!

  “看什么看!”阿九喝道,將衣衫掩住胸膛。

  阿福羞惱:“你,你自己不知羞!”說罷慌慌張張的拎著木桶走開,桶里的水都灑了一半。

  回到驛站,她的心還砰砰跳。

  當然不是因為看到了少年的胸膛。

  阿樂已經醒來了,正要去找她,見她的神情有異,緊張問“怎么了?”

  院子里的兩個驛兵也看過來。

  阿福低頭說:“沒事,遇到了阿九軍爺了。”

  阿樂氣惱,兩個驛兵也明白了,阿九的脾氣,肯定是又對這個女孩子不客氣了。

  “我去打水。”阿樂奪過木桶,“你進去燒火。”

  ......

  ......

  阿樂來回跑了幾趟,將驛站的水甕都裝滿了水,進了廚房,卻看到阿福坐在灶火前,灶膛里原本燃著的火都滅了。

  “小,小妹。”她緊張的問,“沒事吧?那個阿九,他怎么你了?”

  阿福回過神,對她笑了笑:“他沒怎么我,就是懷疑我們,不過不用在意。”

  阿樂松口氣,其實她并不覺得暴露身份會怎么樣,報出了將軍的名字,這些驛兵肯定會對她們恭敬,那個阿九也必然不敢陰陽怪氣。

  但小姐從出京開始就掩藏身份,不知道是為什么。

  小姐要這樣她當然不會反對,就是覺得小姐太受罪了,她一邊想著,利索的將熄滅的火燃起來。

  “驛丞這里有蜂蜜,一會兒給小姐熬成糖粥。”她歡快的說。

  阿福卻似乎還在走神,問:“阿九在做什么?”

  阿樂愣了下,小姐主動問阿九?

  “我去溪水邊時沒見到他。”她說,“我聽張軍爺說,這個阿九總是喜歡亂跑,不是攆兔子就是抓野雞,估計是去山林里禍害了。”

  阿福哦了聲,若有所思,看向阿樂:“阿樂,你有沒有把握從他身上拿到一件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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