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目光在她臉上凝住片刻,眉頭緊鎖起來:“他們到了,但我們所托的鏢,卻被人劫走了。”
長年呆在邊關營地,他嗓音微顯喑啞,使他顯露出與年紀不大相符的幾分滄桑,還有幾分疲憊。
“劫走了?”少女聽聞,臉色頓時就變了,“怎么會有人劫這個?是誰干的?那明明只是母親一件殘甲啊,難道他們不知道那是我們威遠侯府的鏢嗎?!”
“我還不知何故。也沒有想到會出這種事情。剛才我在這兒想了半日,我們霍家,好像也沒有什么仇家,此人身份我猜不出來。”霍修眉頭鎖得緊緊的,“差人來信之前,段疏他們已經查了好些天,也沒有頭緒,如今已經稟報了朝廷。”
“那怎么辦?我們上哪兒去找這賊人?”延平著急地走到他面前。
“他們讓我回京處理。”霍修把信遞給她,眉頭凝得更緊了,“當初派鏢局押送,就是為怕延誤軍機。沒想到還是出了岔子。——我必須回去一起。”
“可是,皇上答應么?”
“答應,信件里附有皇上批的文書。”
延平把目光從紙上抬起來,默了會兒然后道:“那我也跟你一起回去!”
“你要回去?”
“事關母親,我怎能不去?”
霍修看她片刻,然后點點頭:“也好。留你在這兒,我也不放心。”
“那我們幾時啟程?”
霍修看著天上月光:“無論如何得留點時間打點好手頭的差事,后日一早出發吧。你帶人收拾些行裝。咱們路上走快些,順利的話,一個月便能進京了。”
雖然平時見面也少,但皇帝不在京師,還是顯得空落許多。
花月會的計劃一定在推行。
方清雪最近拿到了地方上傳來的文書,進宮與陸太后商議過后,在京畿各縣內開始籌辦女學。此舉當然也遭到了各方勢力的質疑和反對,但是經過努力,目前還是有三個縣把女學開辦起來了,正琢磨如何聘請采用授課的老師。
直接請男子自然不行,改革也得循序漸進。
這陣子就計劃著請歷屆的文魁前去執教,實在不行,就聘請女師,但要經過考核。
趙素看他安排得井井有條,也不需要自己親歷親為,就等著唐程兩家這邊的消息。
這日卻接到了鄔蘭鳳的信,使她記起早前著人去問她安排些差事給女工的事來,沒想到拖到這時才有信來,她急急忙忙打開來看,果然是鄔蘭鳳的回復。“船塢目前就有少女工在做工,雖然都是力氣活,但每個船塢要再騰出或者是增加些許位子來也不是不行的。”
趙素把這段話反復看了三遍,鄔蘭鳳雖然沒有提到哪里有難處,但趙素也琢磨得出來,這事兒沒那么好辦。何縱那天回的話其實也有道理,現有的工種如何把工人替換為女子,那么失業的男子不是又得發愁生計?
直接把女的取代男的差事,根本不科學。而船塢里要增加工位,這其實就是在為難她們娘倆了,更沒有必要。
思來想去,還是得擴大工業化,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就業問題。
但大梁這時代的國情與明朝相差不多,重農抑商,礦產,船塢,冶煉這些大工業差不多都掌在政府手上,而且全是男工,女工就別想了,有那個技術也沒那個體力。絲織業倒都是女的,只是終究僧多粥少,而且早已飽和。除此之外基本沒有什么工業了。
要想提供生產位,就只能發展工業,開辟工位。簡單說,就是得辦廠,當廠長!
畢竟是工業么,這方面肯定是何縱更拿手。
想到那日何夫人還進宮給陸太后請安,想必何婉瑜那事兒已經翻篇了,她從案頭翻了罐茶葉去了工部。
到工部一問,何縱卻不在,說是上南門園子那邊察看瓷器廠了。
這不正中下懷么?
趙素又揣著茶葉去往瓷器廠。
還沒到廠門口呢,就見門前一條開滿了各色小吃店的街,何縱正背著手在各個攤位前巡視。偶爾試吃一兩口,又皺著眉頭,搖搖頭去了下家。
趙素看了幾下子,小碎步走上去,探出只腦袋到他眼前:“何大人?”
何縱剛剛拿竹簽叉起塊鹵牛肉,看到這兒,鹵牛肉也掉下來了:“你怎么在這兒?!”
趙素嘿嘿一笑:“我閑著沒事兒,去工部想找您喝茶來著,您不在,說您來這兒了,我這不也找過來了么?——怎么,何大人這是想吃零嘴兒了?”
何縱平時到哪兒都一副嚴肅的樣子,幾時被人撞破過這種畫面?當下就窘了,甚至還有點惱羞成怒的意味,臉一板,道:“瞎說!我就是家里老太婆嘴饞,我替她帶的!”
“喲,沒想到這么維護禮教的何大人您還懼內呢?”
何縱被她繞得沒了脾氣,雙手負起來,說道:“你找我干嘛?”
趙素把茶舉起來:“我不是說了么,找您喝茶呀。”
“沒那工夫!”
“那您帶我去瓷器廠參觀參觀總行吧?”
“你去那兒干嘛?”
“他們都說我不學無術,我跟著大人您,去學學見識。”
何縱邁下臺階:“讓你爹帶去!”
“大人,我會一十三種牛肉做法哦!”
何縱的步子倏地就停了下來,而且還很不爭氣轉了身。
趙素笑瞇瞇地說道:“您只要帶我進去瞧瞧,今兒晚上,我親手給您做鐵板牛肉。想當初皇上就是因為一頓烤牛肉對我另眼相看的,您難道興趣嘗嘗?”
她可是注意得明明白白,先前他嘗的每一道全都是牛肉制品!要說他不好這口,她可不相信!
在她笑瞇瞇的眼神下,何縱的心確實也在動搖啊,她會做吃的,憑一手廚藝把太后和皇上全給哄得服服帖帖的,他早就知道了,要說拒絕,那當然是可以毫不費力地拒絕的。可是她也沒提什么過份的要求,小姑娘,不,一個馬上要母儀天下的準皇后,關心下民生也很正常啊!
是她自己提出來做給他吃的,皇上吃過的菜品,他嘗嘗又怎樣?
欲再繞個彎子,講究講究,又覺得別人倒罷了,在她面前——自己什么倒霉樣沒讓她看過?懶得多嘴了,道:“跟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