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抬眼,抿緊了唇,“我自是會娶。”
聽他這么說,王貢冷硬的臉色總算有所緩和。
不等他再松了口氣,就聽王衍又繼續道:“但,崔家可不止一個姑娘!”
“你、咳……”王貢差點兒嗆著,瞪大眼道:“你、你這是什么意思?”
王衍看了他一眼,“兒子說,崔家不止一個姑娘,兒子想娶的,也不是大姑娘,父親聽明白了?”
“你放肆!”王貢爆喝道:“你與大姑娘有婚約在身,怎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崔家不也想退嗎?那就讓他退好了,兒子從未想過要娶崔九貞。”
王衍頭一回頂撞了自家父親。
見著他如此不知悔改,王貢手掌揚起,眼見著就要打下去,王衍竟也不避不擋,直直地看著他。
王貢顫了顫,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嫡子,從小寄予厚望,耗費心血栽培大的。
他放下了手,背過身去。
“衡之,你以為與大姑娘退了婚事,就能如愿娶了二姑娘嗎?崔老先生和崔恂的脾氣你都看到了,莫說娶他們家姑娘,就是連門你都進不去。”
王衍聽到自家父親松口,心中并不意外。
“兒子知道您的意思,但若是婚事是不得已而解除呢?崔家若理虧在前,換一個姑娘聯姻也不是不可以。”
靜默了會兒,王貢終是道:“你要怎么做?”
“這件事兒子自會處理,不勞父親費心。”王衍抬手作揖。
王貢嘆了口氣,轉過身,“你知曉崔家對你意味著什么,為父在朝中并無重用,王氏子弟也多仰仗你祖父,可待你祖父百年之后,也只有你能挑起這擔子。”
他上前兩步,一手拍了拍他的肩頭,“崔家沒有子嗣,唯兩個姑娘罷了,與其聯姻對你將來才是最好的。”
屆時,有崔家這層關系在,何愁不能鋪就一條康莊大道。
王衍垂下頭,“兒子明白,可兒子意中人是元淑,都是嫡女,她并不比崔九貞差哪兒,況如今的崔夫人是元淑的生母,縱然那崔九貞再得寵,這世上又哪有不為自個兒孩子做打算的母親。”
他是確信溫氏會站在他們這邊的。
聽他這么說,王貢也不再勸他,王家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到底是哪個姑娘,他其實并不在意,在意的不過是這層身份罷了。
王衍說服了自家父親,從書房出去后,便獨自坐在房里。
既然已經有所決定,他便不會再手軟,思索間,似是想到什么,眼中漸漸沉下。
是夜,月影朦朧。
一道身影避過府內巡視人,朝著一座院子摸索去,沒有走正門,而是來到了偏僻的院墻處,身影矯健地翻了進去。
正蹲在茅坑排解的人一僵,盡管聲音細微,卻是沒有逃脫他的耳朵。
啐了口,“哪里來的毛賊,礙著老子拉屎。”
匆匆提起褲子,他拿了佩刀循著聲音跟了上去。
那黑不溜秋的聲音在一座屋子前停下,只見他掏出什么東西,塞進了門縫里。
一陣煙霧很快便漫了一屋子,那人側耳傾聽了下,下一刻猛地閃到一邊。
堪堪躲過凌厲的刀鋒。
裹得只露出眼睛的人看著那把刀,頓時大驚,眼中流露出懼怕,剛想開溜,就見刀光又閃了過來。
他不過是身手矯健些,哪里是這錦衣衛的對手,不過兩下便被劃破了喉嚨,倒在了地上。
那錦衣衛有些不得勁兒,怔楞了下,撓撓頭,“就這?”
這是哪里來的膽子翻進來搞刺殺,派他來的人莫不是被騾子踢過?
“出什么事兒了?”又有一人一過來,見到地上抽搐著兩下,便沒了聲息的人影,蹲下查看了番。
先前那錦衣衛說道:“我剛脫褲子這東西就翻進來了。鬼鬼祟祟地扔了什么東西進這屋子。”
另一人聞言看了眼自己所在的地方,“這是,崔家大姑娘住的地兒?”
心中正想著不會出什么事兒吧!打算敲門看看,就見只披了衣服的謝丕匆匆過來。
看到地上的狼藉,月光下,他眸子狠狠一顫。
冷光乍泄!
“大姑娘可有事?”他問道,已經來到跟前,用力推門,未動。
那兩個錦衣衛見此,前一個忙道:“在下還未來得及詢問,這賊人扔了東西進去,恐怕是什么迷煙。”
聞言,謝丕管不了那么多了,抬腳就將門踹了開來。
這邊的動靜立即引來了其他人,院子里的小廝一個接一個地過來,將地方包圍了。
看他們身形也都是練過幾下子的。
“大姑娘?”謝丕捂著鼻子進了屋里,先是打開窗通風散去味道,再隔著紗幔喚了幾聲。
屋子里確實還有未散盡的迷煙味兒,氣味濃烈,見著無人應答,他道:“得罪了。”
說完,他點了盞燈過去,撩開紗幔,里頭的情況落入他眼中。
床邊的腳踏上鋪著被褥,兩個丫鬟蓋著薄毯東歪西倒地睡著,地上還有隨意堆疊的時下剛興起的牌具,以及沒吃完的零嘴兒擺在一旁。
再到床上,連帳幔也未放,上頭的人踢了被子睡得正香。
謝丕方才激烈跳動的心,此刻才緩緩平靜下來。他擱下燈,沒看腳踏上的兩人一眼,繞過后湊近了床邊。
藕荷色的襲衣輕薄,露出一截白嫩的小臂,散下的發絲落在胸前和背后,眉眼在朦朧中,不似平日見到的那般狡黠勾人。
嘟著嘴,反而透著股嬌憨。
他伸手在鼻下掠過,確定無礙,才終是放下了心。
目光無意間落到胸前卻突地一頓,霎時移開,猶豫了下,還是扯了薄被將她蓋住。
外頭傳來聲音,他不再久留,拿了燈出去。
老太爺明顯也是才起,衣服胡亂地扎著,瞧見他,愣了瞬卻未多說什么,“屋里什么情況?”
謝丕恭敬地回答,“被放了迷煙,學生方才進去開窗散了味兒。”
老太爺邊走邊點頭,進了屋里,將燈都點上,自己去查看了崔九貞的情況。
見著并無異樣,又氣這幾個丫鬟伺候疏忽,瞧瞧這都干了什么,但總歸是放下了心。
他冷著臉出去,將門帶好。
“清理干凈。”話音落下,便指了一個錦衣衛,“你去給牟斌遞個話,讓他來查這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