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秀抿唇,垂下眼去。
遠處的陳九瞧見,嗤笑一聲,其中諷刺不言而喻。
楊家姑娘幫她說話,不過是不想將這件事鬧大罷了,屆時馬家不好做,崔九貞亦是。
她這根本不是因為可憐諸秀而幫她,而是維護她們這些人的利益罷了。
還真以為自己得臉,能讓人幫她了?
紅袖捂著臉,朝自家主子勉強笑了笑,安慰道:“奴婢沒事的,小姐不必擔心。”
諸秀收回目光,看向她,只好沉默點頭。
“回去給你上點兒藥。”
“多謝小姐。”
廂房內,馬琴妝容整齊地坐著,身邊一眾親戚圍繞,五福人和媒婆忙里忙外。
滿屋喜氣,就等吉時到了,蓋上蓋頭出門兒。
見著崔九貞過來,眾人眼前一亮,心中感嘆崔家這標志的嬌兒。
“這是崔大姑娘吧!從前不曾見著走動,往后該多走走才是。”
說話的是今日馬琴請的五福人,也是個世家宗婦,看著圓潤富態,慈眉善目的。
崔九貞微笑,朝她福了福禮,“是,只近日忙了些,又是年關,還要抄寫經書,著實騰不出空子。”
聽她這么說,眾人也明白,畢竟那太皇太后的事兒,她們也都聽說了。
只是提到這個,她們不免唏噓起來,那崔元淑當真是個好命的。
沒了崔家,卻巴上了個太皇太后。
聽她們客套幾句,馬琴便喚了崔九貞,“我心里慌,貞妹妹來陪我說說話吧!”
說著,她伸手讓她坐到自己跟前。
崔九貞沒有拒絕,走了過去,馬家的表親立即起身給她讓了位置。
其他人該忙便忙去,一時間吵吵嚷嚷的。
讓人給她換了手爐里的炭,馬琴這才看著她,片刻后,低頭道:“我今日好看嗎?”
崔九貞打量著她,微微一笑,“新娘子當然是最好看的。”
“是嗎?”她笑了笑,面上并無多少喜色。
其實,對于成親這件事,她到現在都是懵懵懂懂的,沒有多大的實感,但她同時也知道,此事已成了定局。
看著身上的霞帔,精致的紋路繪以金線銀絲繡制,華美艷麗。
卻不是穿給所愛之人看的。
她近日其實已經很少想起那抹驚艷了她一段時日的身影了。
只是,到底有些意不平。
“你回去時,也要說我今日很好看。”她看著崔九貞,“對他說。”
崔九貞愣了愣,這個他是誰,兩人心里都清楚。
只是,何必呢!
她清楚自家父親的性子,恐怕都不會多記得她,更不會過問了。
不過,她還是答應了,畢竟也不是什么大事,說幾個字罷了。
馬琴與她說起別的來,“我嫁人后,過了年就要跟著夫家去應天府了,往后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應天府是個好地方,只是走水路,你吃得消嗎?”
“我又不是你這樣的嬌嬌女,走一步晃三晃的。”
“我哪兒晃了?”
崔九貞不服,立即就想跟她爭論起來。
堅決不承認自己是那樣的。
馬琴瞪向她,眼眶紅了,“今兒個我大喜,你還要同我吵嘴,就不知道讓讓我?”
崔九貞聞言,一口氣憋的不行,只好揚起笑臉,“成,讓你,你說什么都是對的。”
“這還差不多!”馬琴彎了彎唇,撇過臉去,崔九貞注意到她臉頰落了一滴淚珠,很快便被抹去。
她抿唇,遂笑道:“瞧你面相便是個有福氣的,你要記住,人活著得對自己好點兒,千萬別委屈自己,婆家不比娘家,可沒人慣著你了。”
“我省得,你成親我怕是不在京城了。”
“無礙,禮到了就成。”
“你……”
馬琴瞪了她一眼,“沒良心。”
崔九貞笑了笑,兩人相視一眼,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放心,我給你準備了。”說著,她讓丫鬟將東西拿了過來。
是個白玉同心扣,玉色上乘,寓意永結同心,也是馬琴對她的祝福。
崔九貞接了過來,仔細端詳后,笑道:“這份兒禮我很喜歡。”
馬琴很滿意她的回答,點點頭,“你的禮我也很喜歡,那套頭面合適的緊。”
她的禮早在來時便被人送過來了,馬琴試過很是喜歡,知曉是她特意親手為她畫的樣式,心里終究是高興的。
沒白交這個姐妹。
見著時辰差不多,崔九貞起身不再打攪,在馬琴蓋上蓋頭的那一刻,她朝她看去。
兩人目光交接,后者揚了揚嘴角,眼中卻并無多少喜悅。
紅色的蓋頭漸漸落下,擋住了兩人的視線,也將所有的情緒掩埋。
蓋頭最后,馬琴垂下的眸子里,滑落了幾滴晶瑩。
眾人恭喜道賀,祝福的話不絕于耳,吵吵嚷嚷喜氣一片。
崔九貞不再猶豫,帶著人離去,而馬琴也在眾星捧月之中,被按著走該走的章程。
宴客廳里,崔九貞一回來便發覺了氣氛有些不對,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比之前多了些。
她一回望過去,那些人便閃躲開。
這么一看,哪里還不知道有事發生。
目光尋到乖乖坐在角落的諸秀,她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
坐下后,她道:“受欺負了?”
諸秀眼中閃過一抹驚愕,似是沒想到她會詢問起她,遂搖頭道:“不過是些不大好聽的話罷了。”
至于她的丫鬟被打,那更沒有提的必要了。
她不是崔九貞的誰,不過自己的一個丫鬟,她也不會為之出頭,恐怕就是她自己,也不見得她會出手幫著。
位于什么身份位置,她其實清楚的很。
“圈子就是如此,首先得你自個兒立起來,旁人才不敢小看你,踩低你。”
崔九貞端起茶呷了口,“永遠不要指望旁人!”
諸秀看著她,只見她面色淡漠,姣好的面容,自信的氣度,是她比不了的。
似乎生來如此,從不看旁人臉色,與她正好相反。
良久,諸秀才移開目光,輕輕點頭,笑道:“我省得了,多謝崔姐姐教導。”
崔九貞頓了頓,想說這并不算什么教導,不過看了她一眼,到底沒說出口。
坐在遠處的陳九見著諸秀又揚起了討厭的笑容,更加鄙夷了。
“慣會逢迎討好的胚子,真是沒眼看。”
她的聲音不小,不少人都聽到了,崔九貞亦然。
不過,她并未開口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