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提起,崔九貞點頭,給他換了被熱茶后,將安排都一一說了。
“……從前的老人我已經調去莊子上了,留下的都是得用,嘴巴也安分的,您就放心吧!”
“你有數就好。”崔恂笑了笑。
自家閨女是愈發能干了,也好,能壓得住下頭,便不必擔心在后宅受委屈。
“對了,溫悸那孩子上回來過,聽說你將人趕走了?”
“我哪里趕他了?”
崔九貞下意識地就想到對方是不是跟他告狀了,“溫悸是這么跟你說的?”
崔恂搖頭,“他哪里會與我說這些,我是前幾日在衙中聽同僚說起,那小子報了名兒,投軍去了。”
崔九貞揚眉,神色淡淡,“他自個兒要去,可不是我趕他的。”
“你舅舅的官位是保不住了,孝期結束,恐怕也只能閑賦在家,這擔子便只能落在他們兄弟二人身上,悸哥兒投軍也是一條路子,只是太過危險。”
“父親心疼他?”
崔恂沒有否認,只道:“到底都是看大的孩子,此去兇險,如何能不擔心。”
“你既擔心他,那喚他過府說說話也不是不行。”
她雖不喜溫家,可也沒說不準他拒見溫家的人。
“年一過他便啟程離京了,你不知道?”崔恂睨了她一眼。
崔九貞一噎,她還真不知道。
“走的這樣急,竟是連個節也不過。”
嘀咕了句,腦海里不知不覺浮現了一副畫面。
孤零零的身影,背后是繁華熱鬧的京城,而他背道而馳,一路向前踏上了去往邊境的道路。
崔恂輕咳一聲,拉回了她的思緒,只聽他道:“溫家到底是親家,也是你母親的娘家,不看旁的,也該看你母親和外祖母的面兒。”
崔九貞靜靜聽著,他鋪墊了這么多,究竟想說什么。
“你成親是大事,外家那邊兒不來人也說不過去。”崔恂看了眼她的臉色,繼續道:“所以為父做主,給溫家送了帖子。”
“哦!所以父親您都做了,還同我說什么?”
崔九貞面色平靜。
“為父這不是怕你不高興嘛……”崔恂揣起手。
“我還不至于如此小氣!”
崔九貞沒好氣道,她像是那么記仇的人么?
雖然她本來就是,但看在她成親這樣大喜的事兒上,也不至于為難溫家。
當然,前提是,只要他們不犯到自己頭上。
見她確實沒生氣,崔恂心頭微松,閨女還是識大體的。
他放心了。
從書房離開,崔九貞睨了眼玉煙,“你去抓個父親身邊的長隨,查查溫家近日是不是接觸他。”
玉煙應下,立即轉了步子與她分開。
晚些時候,待玉煙回來將從長隨那邊打聽到的事說了一遍,也驗證了她的猜測。
溫家如今不比從前,大抵是因為溫慧嫻那個女人被休棄,且又自焚而死。
旁人不知事實究竟如何,但一些從前了解兩家往事的人,不會不知。
因此溫慧嫻死后,眾人眼見著崔九貞又不待見溫家,便再無顧及,從前會給溫家幾分薄面的人,如今不踩低他們就不錯了。
這樣一來,溫家的日子有多難過,也不是猜不到。
就在不久前,溫大老爺親自拜見了崔恂,這才有了現下的事兒。
崔九貞倒是沒有怪自家父親,也愿意給他一個面子。
“之前溫家送來的那些節禮,讓黃媽媽擬個單子過來。”她吩咐道。
玉煙領命,好奇道:“小姐,您不是每回都退回去么?現下要單子作甚?”
“當然是回禮了。”如云踩著掃到路邊的雪,吱吱作響。
“溫家都這般了,再說還有老爺親自下了帖,小姐定然是不能駁了面子的。”
說起來,兩人就想到了溫家一些不好的事兒。
尤其是那表小姐溫怡。
崔九貞彎著唇角,“我突然想瞧瞧他們卑躬屈膝的模樣了,尤其是在我面前。”
她的字典里可沒有寬宏大量這個詞,既然記仇,那就要有記仇的態度。
沒過幾日,溫家便收到了崔家回的節禮,這么久以來,這是頭一回沒有再將節禮退回來。
溫大老爺聽著管家的匯報,緊皺的眉頭終于松了些。
這些日子他老了許多,甚至鬢角都有了銀絲。
“去將怡姐兒叫過來。”他吩咐道。
管家領命退下。
過了會兒,一臉不高興的溫怡過來,行了禮后便愣著不動。
溫老大老爺早已習慣了她這幅德行,只道:“你這兩日收拾收拾,回頭去趟崔家。”
聽到崔家,溫怡終于有了反應,想到兩家如今的關系,她有些排斥。
“我去崔家做什么,那個崔九貞根本不讓我進門兒。”
“貞兒是你表妹,往后不可如此無禮。”溫大老爺不明白女兒家的那些小心思。
這會兒聽著溫怡一臉排斥,不高興的模樣,便有些生氣了。
“溫家如今的情況你不是不知道,若再這般使小性子,往后受苦的可是你。”
“我、我哪里使小性子了,分明就是那崔九貞不理我,不讓我上門兒,她害我成了笑柄,您怎么只管罵我。”
溫怡覺得委屈,明明她才是父親的女兒。
溫大老爺心中嘆息,看來自己這個女兒還是沒明白他們如今的處境。
正巧長子溫慆過來,他便將人交給了他。
“好好教教她,免得回頭出門再給溫家添麻煩。”
溫慆行禮,“是!”
從書房出來,溫怡十分不滿。
“大哥也想說我使性子?”她睨向身前的人。
溫慆抿唇,神色有些疲憊,他不似以往那般溫和持重,如今的眼中,已經堆滿了深沉。
“溫怡,你還當自個兒是從前那個溫家大小姐嗎?”
“大哥?”溫怡咬唇,有些難堪他說的如此直白。
自出了孝期她出去過一趟后,便再沒出過府,周遭的人對她常指指點點,不再像從前。
就連親事,她原本訂好的夫家,也開始不滿,三番五次派人來給她立規矩,說些似是而非的話。
她知道,自己的處境變了,她也沒有了高傲的底氣。
眼淚不爭氣地就落了下來,她立即抬手抹去,倔強地不肯低頭。
見她如此,溫慆緩了緩臉色,安慰道:“照父親的話去做吧!便是為了你的將來,也要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