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丕帶著似是還回不過神來的崔九貞到了劉家,直到看到了喪燈和白幡,這才相信不是騙自己。
更不是夢,沒有什么睡一覺醒了就一切都消散了。
來迎人的是劉家二奶奶,幾位太太們已經哭了一夜,傷了身子。
“湘婉姐姐真的沒了?”崔九貞站到她面前問道。
劉二奶奶,紅著眼,看了下謝丕,抹了抹淚道:“沒了!”
崔九貞泄了氣,將將站不穩時,被身后的人扶住。
“昨兒個她還來找我了,與我說了許多話,她看著,大好了……”
劉二奶奶搖頭,只得道:“哪里是大好了,昨日她午頭醒了不僅能吃能起身了,精神也不錯,大夫瞧了就說是回光返照。”
抹了抹淚哽咽著,她們嫡長房就她這么一個姑娘,這么多年兄妹倆相依為命,也是二爺最疼的妹妹,如今就這么沒了。
“……她自個兒梳妝打扮了番,便說想出去走走,府里只得允了她。”劉二奶奶說完,已是泣不成聲,被婆子丫鬟扶著。
崔九貞心頭發冷,她竟是沒有看出來,劉湘婉根本就不是什么身子大好。
她騙了自己。
謝丕托住她,朝劉二奶奶點點頭,“二表嫂節哀。”
說著,他帶著崔九貞進了里頭。
蓋著白布的靈柩映入眼簾,崔九貞撥開謝丕,來到跟前,千言萬語在這個時候卻都滯塞了。
“為什么不早說?”她張口,只余這一句。
劉家的人看著,皆都撇過臉去,不忍再看。
連翹此時上前,行禮道:“謝二奶奶。”
崔九貞朝她看去,“是你啊!湘婉姐姐是有什么話留給我嗎?”
連翹抹抹淚點頭。
她上前扶著崔九貞到別處說話,謝丕也隨之來到面色憔悴的劉二公子這里。
撫上他的肩,兩人四目相視,其中痛苦各自體會。
另一處,連翹抱著一個木箱出來,放到崔九貞面前。
“這是小姐一早就準備好的,她說自個兒怕是沒機會親自交給您了,便讓奴婢在她……將這些交給您。”
崔九貞打開了箱子,目光一滯。
只見里頭一個個放著,有孩子用的長命鎖,還有男女各一套的小衣服,虎頭鞋,玩的用的等等。
其中還有給她的一雙袖籠,林林總總,都是她的痕跡。
果然,只聽連翹道:“這都是小姐親手做的。”
崔九貞眼前模糊一片,一滴滴眼淚落入了箱子里的東西上,很快洇濕一片。
她突地合上,道:“什么時候的事,她的身子之前為什么看著大好了?”
連翹傷心,卻還是回答了她。
原來早在之前崔九貞還未出閣時,她其實就已經不好了,后頭見到她好的模樣不過是吃了丹藥,消耗著精氣罷了。
尤其是在她成親后,和前一回來府里,更是服用了不少丹藥撐著。
直到昨日,劉湘婉連著昏睡幾日,醒來后容光煥發,已是回光返照,到頭了。
她好好地梳妝打扮了番,又出門轉了轉,平日里她連床都下不得,整日整夜地關在屋子里。
已經夠了,她不想連死都是死在那個關了她二十一年的屋子,是以,她在那口氣散掉之前去看了想看的風景,見了想見的人。
也算無憾!
崔九貞詢問最后的時候,心里已經說不清什么滋味兒。
從前只見過死亡,而今換成身邊的人,便怎么也接受不了。
“小姐走的體面,謝二奶奶放心。”
“我答應要送她的東西,還沒送出去呢!能不能替我交給她?”
崔九貞回頭,不遠處跟著的如云立即上前,將抱著的紅木盒子遞上,解釋道:“是那套頭面,我家小姐昨晚接到的貨,一直惦記著要給你家小姐送來。”
連翹又止不住淚了,接了過來。
除了親人,也就崔九貞最是念著她家小姐,“奴婢替小姐謝過奶奶。”
崔九貞搖頭,恍惚著想著其他是事,“我連她身子是好是壞都看不出來,又有什么資格讓她如此待我。”
“不是的。”耳邊是連翹的聲音:“您不知道,小姐從前很少赴宴,即便是親戚家的也是,那回去謝府遇上您,您不嫌棄她坐在同一桌,還替她夾菜,小姐其實很高興。”
又因落水一事,救了她一命,怎她不另眼相待。
畢竟,她這個旁人眼中的病秧子,其實是極不受待見的。
表面看著都與她相處和氣,其實吃食方面,誰都怕與她沾到。
久而久之,劉湘婉其實也早就習慣了,但偏偏出了個崔九貞。
她是真心相待也好,或因著她是謝丕表姐的身份也好,總之劉湘婉都格外珍惜。
即便病重也不斷地做著那些送她的東西,甘之如飴!
因為,崔九貞是她生命中不一樣的顏色。
與旁人都不同。
讓如云收好箱子,連翹主動上前扶住崔九貞,“謝二奶奶,奴婢扶您過去吧!見到您,小姐一定很高興的。”
崔九貞點點頭,腦子里一遍一遍地回憶著與劉湘婉初識到后來的畫面。
最終定格在那副靈柩上。
那樣的人,怎么就只能躺在這里頭呢!
她還如此年輕,好多事不曾經歷過,好多東西也不曾吃過。
甚至,還有一個她一直惦念著的人。
謝丕過來牽住她的手,崔九貞楞楞地抬頭,看到他,眼淚更是止不住了。
“我應該早點兒發現的,可我沒有,昨兒個就不一樣,但我卻……”
“我知道,我都知道。”
謝丕將她攬入懷中安慰,“表姐不想你難過,她喜歡看你多笑笑的模樣,你做的很好了。”
是么!
崔九貞想到昨日劉湘婉的目光總是溫柔地停駐在她身上,她知道自己笑時,她也會彎起眉眼。
是以,她笑的也多,可沒想到卻是這樣。
早知道,早知道她一定在最后一刻都陪著她的。
可轉念一想,只怕以劉湘婉的性子,是不可能讓她陪著的。
她走的干干凈凈,無牽無掛!
上過香,崔九貞跪在火盆前燒了些紙,這里不過是個停放的地兒,連靈堂都算不得。
因著劉湘婉又是未嫁之身早亡,連祖墳也進不得,往后只能獨自圈個地兒,無人供奉。
實在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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