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丕勾唇,見她發髻已經梳得整整齊齊,不禁想道,還是零散著好看。
“金姨娘說什么不必在意,只管按你想的做便好。”
“哼!她難道還敢在我跟前耍什么花樣不成。”
崔九貞說完,徑自踏出了房門。
次間里,金氏坐在鋪著軟羅紅墊的高椅上,見到崔九貞過來,立即笑著相迎,“二奶奶!”
“金姨娘不必客氣。”崔九貞朝她見了半禮,遂坐在一邊。
金氏看著她,眼底是不經意劃過的一抹惋惜。
崔九貞今日穿著耦絲對襟衫兒,白紗挑線鑲邊裙,腰肢纖柔身形婉約,再加上她本就長得眉目如畫,瓊鼻檀口,任誰瞧了都不禁要夸一句好姿容。
就是可惜,這樣的人兒,這樣的家世,落不到她兒子頭上來。
思及此,心中不免又酸了幾分,面上卻依舊笑盈盈地道:“今兒個過來倒是我唐突了些,二奶奶莫要怪罪才好。”
“怎會,都是一家人,金姨娘客氣了。”崔九貞笑道:“只是不知您今兒個過來是……”
“這事兒說起來還是前些日子的事兒。”
“哦?是哪件事?”
崔九貞雖這么問,不過心里也有數了。
她與金姨娘平日里無甚交集,唯一有交集需要她親自過來解釋的,恐怕也就是費家姑娘的事了。
想到這里,她彎起了唇角。
“我聽說你上回在街上遇著費瑤那孩子了。”金姨娘嘆了口氣,“那孩子性子向來靦腆,少與人相處,有失禮的地方,你莫往心里去。”
“金姨娘多慮了,您不提我都快忘了,那會兒我也不認得她,倒是連話也沒說上兩句,哪有什么失禮之處。”
金氏知道這是說的客氣話,當時的情形她不是沒打聽過,不過瞧著崔九貞不像是計較的模樣,她也松了口氣。
“還是二奶奶性子好,不喜與人計較,倒是我多慮了。”
崔九貞搖頭,“哪里的話,總歸是親家,往后要做妯娌的,我便是看在姨娘和三叔的面兒上,也不至于為難她。”
金氏微頓,點點頭,這話也說的明白,其實就是因著這門親事才不計較罷了,由此可見,當初那費瑤確實極為失禮。
想到這里,她心中不禁又厭了幾分,若不是需要費家的勢力,她豈會看上這等沒有教養的丫頭。
“對了,我聽說近日興起一種珠光口脂,今日便托人帶了份,還有匣南珠,我這個年紀也用不到,留著無用,倒是適合你。”
說話間,她已經指使丫鬟將東西拿了過來。
打開后,不說那匣子南珠,就說那盒口脂,顏色就極為好看。
崔九貞不陌生,正是之前她逛過的那家香粉鋪子出的。
畢竟是京城這行里數一數二的鋪子,出的東西也不會差,就說她上回買的幾盒香粉就很是好用。
見她沒有拒絕,金氏彎起雙眼,“這匣子南珠不多,自是入不得你的眼,不過做雙鞋子綴上幾顆還是夠的。至于口脂,二奶奶回去試試,若不喜歡,賞了下人也無礙。”
聽著她的話,崔九貞抬起眸子,知曉她這是在賠罪,并未拒絕。
伸手不打笑臉人,好歹金氏也算半個長輩,她自然不會落她的面子。
吩咐如云收下,她笑道:“姨娘客氣了,雖是小東西,不過倒是都能用的上的,還要謝謝您了。”
“你能喜歡自是再好不過。”金氏松了口氣,也為這送出去的禮高興。
見著正事兒辦完,金氏也不再耽擱,畢竟看她這模樣,想來也是要出去的。
待她起身告辭,崔九貞將她送出門,又命余嬤嬤親自送回去。
終于應付完,剛松了口氣,就見謝丕邁著雙長腿從廂房出來,墨發高束,廣袖浮動間,多了幾分風流韻味。
崔九貞雙眼一亮,上前挽了他的胳膊,“走,咱們去看看二嬸嬸。”
與金氏浪費了不少時間,她們得趕緊了,回頭還得拜別徐氏,趕回崔家用晚飯。
謝丕沒有多說,拉著她出了院子。
陸氏所在的院子里,因著兩人過來,比平日里熱鬧了些許。
引路的引路,端茶倒水的端茶倒水,就連零嘴兒都備上了。
伺候的嬤嬤笑瞇了眼,尤其是對崔九貞,分外殷勤,“這是太太特意吩咐備下的,二奶奶嘗嘗可合口?”
崔九貞正好覺著嘴饞,拿著銀箸夾了塊白糯糯的糕點放入嘴里,一咬竟然淌出了一股酸酸甜甜的果醬。
她雙眼一亮,見此,屋里的丫鬟婆子皆笑瞇了眼。
“如何,知曉你愛吃這些,嬤嬤們特意琢磨出來的。”陸氏溫和地笑道。
崔九貞忙點頭,咽下了口中的軟糯香甜的糕點,道:“好吃,不膩也不干,還帶著果香。”
“這是你們莊子上送來的那些果子,下頭人見著太多,便琢磨著做了這些。”
“那往后我可要多送些,您這兒東西好吃,我也好常來蹭蹭吃喝。”
“你這丫頭,果真嘴饞,也難怪昳中從前就喜歡給你送點心。”
陸氏不知從哪兒聽來的事兒,這會兒打趣他們道。
謝丕聞言身子一僵,只是倒還算穩得住,“咳,嬸嬸……”
“知道知道。”陸氏掩唇笑了笑,不再打趣他。
崔九貞紅著臉偷偷睨了眼謝丕,卻正好撞到他看來的目光,一股甜膩膩的味道在兩人之間流轉。
片刻后,各自轉開。
謝丕在袖子底下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悄悄握上了崔九貞的。
兩人陪著陸氏說了好一會兒話,直到時辰差不多了,陸氏才有些舍不得地放了人,“……去給你母親道個別,趕緊回崔家吧!天色晚了不好走。”
現下時辰已經不早,只怕到崔家天兒都要黑了。
“是,嬸嬸多保重,等過些日子我們再回來看您。”崔九貞福了福道。
“好,快去吧!”陸氏眉目溫柔。
謝丕和崔九貞見著天色確實不早,也不再推辭,拜別了她后便一道離去。
瞧著兩人的背影,陸氏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曾經她與當年的謝二郎。
也是這般,出雙入對,琴瑟和鳴。
“太太瞧,二爺和二奶奶這蜜里調油的,只怕用不了一兩年,您就能抱到孫子了。”嬤嬤笑瞇瞇地道。
聞言,陸氏頓了頓,“孫子……我的嗎?”
“自然是您的,二爺繼承的可是咱們二房的香火,這生了孩子,自然是咱們這房的長子嫡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