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靈薇伸出手,觸摸著昏暗中她看到的幻影,手指穿過幻影,幻影破碎化作虛無。
以前,他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如今已遙不可及。
“錦城,不知道你會不會因為我的離開而難過,我目前很安全,剛剛找到落腳的地方。”
離開魔靈大陸已有兩年多,兩年極靈之獄的生活,她過得還勉強,只是被人算計離開山莊后,每一天過得更為艱難,每一天都是高強度的戰斗,極靈之日更是每一次都瀕臨死亡。
或許是環境太過艱苦,或許是姜錦城太好,她會經常想起他,瀕臨死亡的時候,他成了她遠方的希望,心中的光明。
第一次在空間極靈之日,她還沒有見到空間神尊,身體便被同化了一半。
神識中,許靈薇只能感覺到自己只剩下部分身體,神識中她的身體中不少點點已經變成了虛無,且空間靈氣還在將她慢慢同化。
而她的元神有一種隨時要脫離身體的輕飄飄之感,她感覺不到自己需要呼吸,感覺不到自己需要心跳。
許靈薇想抬起手,感覺手已經抬起來了,可躺著的她完全沒有動彈。
肉眼看到的,還是自己的手,只是神識下,手已不似手。
神識感知身體,她這還能算人嗎?她還有身體嗎?
離開魔靈大陸已有兩年半,許靈薇的心里出現了一絲短暫的脆弱:
“錦城,我好怕……”
“真的很想知道,你心里有沒有我?”
“錦城,我好怕,好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錦城,我快沒有身體了,快死了……”
“錦城……”
可她沒有時間悲傷,她一定要振作起來,錦城遠在魔靈大陸,幫不了她,她必須靠自己。即便她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時候死的,錦城也不會知道。
想知道,姜錦城心里有沒有她,那么就活著回去,面對面的問問他。
對空間靈氣的感悟,讓她最終活了下來,變成了半靈體,但副作用是,靈藥對她沒有作用了,她需要圣藥。
真水支支吾吾告訴許她,排卵靈藥對她已經沒有效果了,如若她想要排卵,需要圣藥,而圣藥,在整個魔靈大陸是沒有的。
這說明,她若是回到魔靈大陸,是不能生孩子的,除非離開魔靈大陸,化神。或者,她帶著圣藥回去。
心靈神尊周期,許靈薇陷入到心魔幻境之中。
這一次,幻境如實質,她回到了魔靈大陸,見到了姜錦城。
姜錦城!那個撥動她心弦的男修,那個在面臨危險時,不愿意放手的男修,在她的無數次想象中,黑暗與絕望中給她溫暖與力量的男修。
真沒有想到能夠再見到他,許靈薇很想奔向他的懷抱,怕嚇到對方,她控制自己的情緒,驚喜地道:“錦城,真高興可以再見到你。”
姜錦城平淡地看著她,禮貌地拱手行禮道:“許道友,幸會。”
許靈薇迫不及待地問出了她很是在意的問題:“錦城,我很想你,我喜歡你,不知錦城是否喜歡我?”
許靈薇有些疑惑,她怎么會如此直接。
不等她疑惑,姜錦城拱手行禮道:“姜某多謝道友的喜歡,姜某對許道友并未有過喜愛之意。”
怎么可能?許靈薇搖頭,她不相信這是真的。
回憶著,記憶中的錦城看他的眼神,對她說過的話語,怎么可能不喜歡?
如同所有感情受傷的女子一般,許靈薇只覺一瞬間眼睛濕潤,眼淚不受控制地出現在眼眶之中,她反駁道:“不!我不相信。你是喜歡我的,如若你對我無意,在軒轅湖上,為何那樣對我?”
“當年確實對許道友有幾分興趣,只是許道友去了極靈之獄,沒有人能從極靈之獄中回來,這一走便是永別,姜某便以為許道友永遠不會再回來,自不會等待。”
看到對方的眼中,完全沒有自己,只是保持著禮貌,才與她多說兩句。
是呀!等她與等一個死人無異,她又有什么信心覺得姜錦城會等她,他可以有自己的修仙生活,他身邊有那么多優秀的女修,他可以再喜歡別人。
可是,她的心好痛,為了能夠回去見他,她多少次在生死邊緣掙扎,見到的就是這樣的結果,她真的難以承受。
不,她不是為了見他而活下去,即便沒有他,她也會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
幻境中,許靈薇小心翼翼地請求道:“錦城,我回來了,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姜錦城拱拱手,看他如看一位陌生人一樣,眼中與語氣中全是平淡:“抱歉,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姜某還有事要忙,告辭。”
說完,不待許靈薇再說,御劍飛行離去,頃刻間便已看不到背影。
“錦城!”許靈薇手捂心口蹲下,有一種痛徹心扉之感,眼淚從眼中滑落,一滴一滴滴落在地面,想到曾經見過女修表白失敗后,會原地哭泣,沒想到,沒想到,她也是那表白失敗原地哭泣之人。
許靈薇即將反應過來,是心魔放大了她心中的悲痛。
畫面一轉,她的眼前出現的是堪比軒轅王國王城大小的城市,姜家城。
此時的姜家城萬人空巷、鑼鼓喧天、大張旗鼓地舉行著一場轟動整個魔靈大陸的婚禮,新郎正是剛剛冷漠離去的姜錦城,與他冷漠的眼神不一樣的是,此刻的他,眼中洋溢著幸福;而新娘是一位與姜家有著旗鼓相當實力的世家小姐。
一種自卑感出現在心底,孤身一人在異界的她,什么都沒有,即便是嫁人,怕是連幫忙辦嫁妝的人都沒有,更別說風光大嫁。
若是她要嫁人,她需要自己為自己掙嫁妝,而且,大婚之日,也不會有親人參加。若是嫁人,她是不是孤孤單單出嫁的孤女?
看著那對幸福的新人,許靈薇失去了心疼,只覺得自己是那么的卑微與癡心妄想。
她不配!
“姜錦城不會喜歡我,于他而言,我只是他有過幾面之緣認識的人,他從未說過喜歡我,他連我的手都沒有牽過,那一次也只是因為我沒有靈力,才會將我抱出陣法。”
“我對他、對姜家都不了解,我也從未想象過,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他的生活是什么樣子的。這就好比,在現代,我都不知道去高級酒樓吃一頓高級海鮮吃到爽要多少錢,更是無法想象那擁有數家高級酒店的人,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
“原來,原來我只是想靠婚嫁改變命運的貧窮女子。”
“感興趣、喜歡、思念,若是有了其他的東西在里面,似乎一切簡單的想法都變了質。”
“為什么要毀了我美好想象,為什么要讓我產生深深的無力與自卑,這不是真的。”
等等,這不是真的,她沒有想過嫁人,至少,她若是要嫁人,有太多太多的前提條件。不管她的條件怎么樣,她的家族和對方的家族怎么樣,她的很多原則是不會變的,不會因為對方是高富帥,就改變自己的原則。
“主人,快醒醒!”
真水的聲音如同夢幻一般傳來,許靈薇眼前大婚的場面化作星星點點的虛無,她依舊在洞天福地之中,她又一次地脫離了心魔幻境。
幻境雖不見,可她心中的魔卻是久久無法散去,幻境中的每一個場景和每一句話,都留在她的心里。
許靈薇感慨道:“真水,心魔幻境太厲害了,姜錦城的幻境,擊在我內心的最柔軟之處,我感覺,我快要被摧毀了。”
“真水,我們不談錦城了,畢竟我只是確定我自己單方面的有點喜歡他,其他都沒有。我要把他深深的藏在心底,將我的想象與對他的記憶好感都封在離開魔靈大陸的那一刻,直到我有機會離開極靈之獄再說,否則,這該死的心魔會將我引往錯誤的方向。”
許靈薇運行煉心決,這是她第一次用煉心決針對姜錦城的事情,真心扛不住了,連自己的自卑感都生出來了,她想將美好的喜歡留在心中,不愿意加上不好的幻想,不管是什么樣的心魔告訴她,她都不要相信。
從這日起,許靈薇將對姜錦城的思念壓在心底,直到能再次回魔靈大陸,能再次見到姜錦城為止。
三十三年后,許靈薇終于回到了魔靈大陸。
沒想到,回來直接進入混戰的戰場,第一個任務就是要救被三名金丹修士圍攻的肖陌玉。
集中精力,她看清楚了肖陌玉身邊的空間點和時間線。
在眾人感受不到任何時間變化的情況下,瞬移到了肖陌玉邊上的空間點。
擋在肖陌玉身前的她,巨大的極品法寶回旋鏢出現,攻擊向那蒙面黑衣人。
而在她的回旋鏢剛剛揮出,蒙面黑衣人已經近前,她看到了蒙面人露出的眼睛。
也就是這一眼,她肯定了蒙面黑衣人的身份。
這是一雙讓她無數次思念的眼睛,烏黑中夾雜著一絲深黑的眼珠。
是錦城!
姜錦城!
她沒想到在這種情況見到他,許靈薇的身體先思維一步做出改變,改攻擊為防守,將巨大的回旋鏢擋在身前。
有人突然出現在陣法中,姜錦城是知道的。
當看到對方的眼睛之時,對方的眼神,似直接與他的靈魂對視一樣,讓他一瞬間產生了心跳停滯。
他的身體同樣先一步做出了判斷,絕殺的招式一轉,目標不再是蕭陌玉,而是迎上了凌天翊的雷之劍意。
“住手!”
姜錦城的一聲住手,他手下所有修士都住了手,慢慢退后。
姜錦城此時似丟了魂一樣,正呆呆地看著白袍女修,而女修也正看著他。
女修蒙面下的眼睛、身前的武器、靈氣與神識反應完全陌生,可姜錦城看到她之時,只剩下加速的心跳,只有一人能讓他心跳加速,他的腦海中只有兩字:“靈薇!”
是靈薇!
一定是許靈薇!
姜錦城感到自己無法再呼吸,他好想問問,是不是靈薇,可他不敢問出聲來,靈薇若是回來了,魔靈大陸上很多人都會盯著她,他也不敢傳音,擔心元嬰期的修士會聽到。
他甚至不敢呼吸,生怕自己一呼吸,眼前的靈薇就是幻象,會隨著他的呼吸而消失。
許靈薇心中驚喜異常,沒想到剛剛一回到魔靈大陸就能見到錦城,她很確定對面的蒙面人就是姜錦城。
而且,她能感覺到,對方似乎認出了她,從對方的眼中,她沒有看到陌生,他轉變的招式說明了一切,姜錦城沒有忘記她。
心魔,都是假的。
戰場中,只要靈薇有一點點疑惑,姜錦城就會不動聲色地位她解釋是什么意思。
為了她放下仇恨,為了她幫助本來要殺之人。
幾十年未見,靈薇似乎變了,更強大、冷漠、殘忍,這些都沒有關系,他的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過她,他的眼中只有她,不管靈薇變成什么樣,只要是靈薇就好。
戰場中,姜錦城滿是深情地看著許靈薇的背影:“靈薇,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好擔心你。”
“靈薇,你知不知道,今日能見到你,我有多開心?”
“靈薇,這些年,你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靈薇,我想追求你……”
修士的感知很是敏感,感受到來自姜錦城的視線,她也很想回應他,這么多年未見,她一直將他想象成自己的白馬王子,一直完美地刻畫著他在她心中的形象。
可任務目標不能掛,許靈薇眼睛和神識未動,觀察著戰場,腳步卻是朝姜錦城的方向移動。
姜錦城見此,大喜,他大步朝許靈薇走去,原本兩人本就不遠的距離,只是十幾步,便走到了附近。
她傳音道:“錦城!”
姜錦城聽著突然出現在腦海中,靈薇的聲音,頓覺心跳加速,開始只是他的猜測,這一刻,他是真真正正地確認靈薇回來了。
他回傳音道:“靈薇,我在!”
時隔多年,姜錦城那熟悉溫柔又體貼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是那么的真實,許靈薇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心魔中,姜錦城的聲音,不似這么低沉溫柔。
離開魔靈大陸,她在極靈之獄中呆了七年多,護靈組織的訓練館呆了五年,算起來,她也是十多年沒有見過錦城了。
她好像有很多話想與姜錦城說,也想知道姜錦城這些年,在感情生活上,是否已經有了對象,她回來了,他是否會有意于她。
這次回來,她會呆很長時間,少則幾十年,多則幾百年,她有機會,慢慢地了解姜錦城,慢慢地補全她的想象。
許靈薇回道:“錦城,一會你有時間嗎?”
她希望他能等等她,等她暫時處理好了手上的事,可以與他聚聚,聊一聊她很在意的事情。
“有!”找了她這么多年,想了她這么多年,當然有時間。
“沒想到今日就能見到你,等忙完手上的事情,我想……”
許靈薇一時沒有想到該怎么表達,她想與他有更多的接觸。
“我有時間,我就在你身邊。”一心關注許靈薇的姜錦城,立刻明白了許靈薇話中的意思。
有姜錦城與星牧真君的幫忙,許靈薇的事情很快辦妥,可星牧真君還有事找她,暫時不能與錦城單獨在一起。
待到大多數人離去,此地只剩下許靈薇、姜錦城、凌天翊與星牧真君四人。
四人登上飛舟,飛舟上,許靈薇看著還蒙面的姜錦城小聲道:“錦城,多年不見,方便取下面巾嗎?”
姜錦城見許靈薇似不再隱藏身份道:“多年未見,我們一起取下面巾好不好?”
“好!”許靈薇心跳稍稍加速,不知道姜錦城這些年的容顏,有沒有改變。
許靈薇與姜錦城同時將手放到各自的面巾之上,揭開面巾,姜錦城露出帥氣的容顏,許靈薇看著眼前熟悉的容顏,真的是姜錦城,真的回到魔靈大陸的第一天就見到了他。
真的好難得,她其實有一種想抱抱他的沖動,這么多年未見,真的是經歷了千難萬難,才見到了他。
可是,這里還有別人,她有些不好意思,也怕被推開。
許靈薇彎了彎眼睛,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跟著對方的動作,取下面巾,露出了面巾下的面巾。
當看到許靈薇眼中的驚喜之時,姜錦城臉上的笑顏越來越大,又看到面巾下依舊是面巾,寵溺的聲音傳來:“你在耍賴,不許耍賴,我來幫你。”
許靈薇所見過姜錦城的笑,一般都是微笑,淺笑,即便是發自內心的笑,也很少笑得如此燦爛,如此迷人。
就是心魔中,她也沒有見過姜錦城笑得如此陽光帥氣。果然,現實就是現實,即便是神尊的心魔,也都是由她心中生出來,與現實不一樣。
看著姜錦城一步步地朝她靠近,越來越近,許靈薇才反應過來,他剛剛說了什么,‘他要幫她’。
幫她?做什么?
他要親手幫她取下面巾!
許靈薇撫上自己的臉,她的臉上還有一層面巾,面巾下易了容。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姜錦城說要親手來幫她取下面巾,感受著對方的距離已經越靠越近,已在她的安全范圍之內,她能感受到她周圍溫度的變化。
腦補著錦城幫她取下面巾時的距離與畫面,許靈薇一瞬間突覺血液往臉部涌,只感覺臉上在發紅發燙。
姜錦城已靠近她的一米之內,她心中居然有幾分期待她腦補的畫面,可此地還有凌師兄和星牧真君。
她后退一步道:“不,錦城,我,我自己來。”
不等姜錦城同意,許靈薇揮手設下一個結界。
結界內,許靈薇取下面巾,去掉易容,先恢復原本的樣子。
使用水鏡術,查看自己的面容,水鏡內,許靈薇只見自己嘴角上揚,面色有些許緋紅,眼中全是笑意。
果然,見到姜錦城能讓她發自內心的愉悅,這些年,對他的好感絲毫沒有減少,相反,讓他在她的想象中,變得越來越好。
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她不想因為太過矜持而錯過。
想到剛才錦城朝她走來的樣子,心跳還在加速,她在期待他的靠近。
深呼吸兩次,依舊難以平復內心,盼了這么多年,總算見到了姜錦城,許靈薇再次深呼吸,揮手去掉結界。
許靈薇的結界剛一撤除,就見一身黑袍帥氣的姜錦城依舊站在原地,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許靈薇還沒有平復的心跳又一次加快,頓覺臉上的溫度又升高了幾度,仿佛能感覺到姜錦城眼中的火熱,此地還有別人,不要這樣看著她好不好!
許靈薇微微低下視線,不再看姜錦城的眼睛。
姜錦城看到結界消失,結界中,是已然恢復原本面容的許靈薇,是他日思夜想三十三年之久的心上人。
此時的她面若桃花,眼若春水,只是一眼,姜錦城便覺喉嚨發干,氣血涌動,恨不得立刻將眼前之人擁入懷中,訴說這幾十年以來,他的相思之苦。
可看靈薇有些害羞的模樣,他又恐太過唐突,停在原地,腳步不敢再往前移動半分。
“靈薇,你真美。”
低沉的聲音似就在耳邊,低頭的許靈薇有些羞惱,討厭的姜錦城,大庭廣眾之下,這樣撩她,信不信她撩回去。
好在,他沒有繼續過分。
四人在飛舟上,就當年蕭家的事情談了談,星牧真君約了許靈薇見北辰宗的高層,姜錦城等許靈薇忙完,再單獨見他。
在見北辰宗高層之時,姜錦城卻被被家族太上長老打暈帶走了。
等許靈薇忙完之后,找不到姜錦城。
她辭別北辰宗眾人,飛往魔靈中州,她要去找錦城,她的守護者任務是找帶走錦城的守峰真君。
在赤焰的幫助下,許靈薇使用魔靈樓的傳送陣,到達了魔靈中州姜家城。
她感知到了守護者的令牌,一身黑光的魔靈樓樓主在姜家,引許靈薇上鉤,想利用殺陣殺死她,結果失敗。
這讓許靈薇第一次見姜錦城的父親形象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