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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七章 我帶老丈人逛動物園

  之后鐵慈又問靜妃是否想在高處看看這園藝效果,被靜妃堅決拒絕。

  她才不要這么不雅的姿勢呢。

  穿過那西洋風格的潔白雕塑拱門旳時候,鐵慈忽然想起了師父,好久沒見,過陣子該去拜訪一下她了。

  她聽說慕容翊現在也開了一些賣新鮮洋貨的店鋪,還和瑰奇齋達成了合作,難怪楓園這里的一些設計,瞧著風格大改。

  這一處楓園是新開的門,沒有什么人,一進門,便是一片奇石嶙峋的巨大假山,假山竟然作出了雙峰形狀,在雙峰之間縫開一線,溪水淙淙而過,清澈水底各色鵝卵石圓潤如寶石。

  假山邊已經備好了可以套在鞋子上的雨靴,鐵儼興致勃勃地換上,趟水而過,水里養了很多彩色的小魚,也不怕人,繞著人腳轉來轉去,鐵儼興趣盎然地彎身去撈,慕容翊立即變戲法一般遞過來一套撈桿網兜,還備好了琉璃小魚缸,親自伺候鐵儼撈了一陣魚,放入小魚缸里。

  撈了一陣,鐵儼來了興致,覺得穿著靴子無趣,將靴子一扔,赤腳便進了溪水。

  鐵慈和跟在后面的護衛太監都嚇了一跳,這都快初冬了,水冷,鐵儼這養尊處優的皇帝怎么經得起?

  慕容翊卻笑道無妨,示意鐵慈去摸那水,鐵慈這才發現,水竟然不冷,是溫熱的。

  這整個池子竟然是用燒熱的水灌滿的。

  鐵慈看一眼慕容翊,算是贊美他心細如發的體貼,自己也脫了靴子,跳入水中,陪老爹撈魚。

  雖然是做出來的景致,但做的非常細膩,游魚、亂石、藤蔓、連石頭上的青苔都微綠發黃。

  以至于人工景點,生生營造出自然野趣,讓自從登基便再沒有野外游玩過的父皇,又夢回了一遭自由的少年時代。

  靜妃全程拎著裙子,遠遠地避在一邊,慕容翊也并不冷落她,親自陪著她看那些小魚,討論這些魚顏色明艷,首飾做成這種形狀一定很別致,又討論什么樣的材質做這首飾最適合,說得靜妃頻頻點頭,目放異光。

  直到鐵儼盡興上岸,岸邊早已備好洗腳的熱水和干凈的軟布,自有人上前來伺候鐵儼換鞋。

  轉過山壁一抬頭,眾人眼前一亮。

  大片金絲楓葉撲入眼簾。

  眼前一片漫漫的紅,如靜止的灼灼的火焰,火焰的邊緣騰躍著燦爛的金光,仿佛日光照射下的紅蓮世界,以至于往日如洗的碧空在這樣的艷色襯托下都顯得顏色寡淡,滿目的丹紅如霞光在天際燃燒,連接著天際雪白微云,像一幀鋪卷于天地之間的色彩濃烈的畫。

  而那金線便如神祗操刀裂巨幅一線,其間似可窺天國。

  云蒸霞蔚,灼灼其華。

  眾人在一瞬間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金絲楓是大乾獨有的楓樹,以楓葉更艷,且葉緣有一圈金線聞名,產量極少,比尋常楓樹更抗寒,但因其珍貴難種,一樹千金,尋常官宦人家重金購得一兩株,便可以開個大型茶會,廣邀親友來賞樹炫耀了。

  宮中倒也有金絲楓,種在太后的慈仁宮,但也不過一小片。

  誰也沒想過,有人能種成大片的金絲楓,更沒想過大片的金絲楓樹撲入眼簾時,是那樣震撼人心的美。

  以至于很久之后,鐵儼才發出長久的嘆息。

  他道:“說什么君王富有天下,見過人間極致之美,卻原來依舊是井底之蛙。”

  靜妃道:“外面的楓葉都凋零了,如何這里還能開得那么絢爛,就算太后宮里也沒……”

  她忽然住口。

  鐵慈正在和慕容翊說話,沒聽見,鐵儼也沒在意,環顧四周,也覺得奇怪。

  就算金絲楓抗寒一些,但現在還能如此葳蕤也不合常理。

  慕容翊偏頭笑道:“這地下掘了地道,置放了火爐,將地氣烘熱,所以這里楓葉絢爛,還有繁花。”

  他對鐵慈眨眨眼,“這是當初滋陽地下密室得來的靈感。”

  當初那里就是因為底下有煉鐵爐,地氣過熱,花開得不合節令,引起了鐵慈的懷疑。

  鐵慈想了一下這浩大工程,心中嘆了口氣。

  這敗家爺們。

  鐵儼詫道:“楓園聽說不是一個中州鹽商所有嗎?你怎么能在其中動工?”

  慕容翊笑道:“伯父啊,現在楓園隨我姓了。”

  鐵儼對于某人低調的炫富不以為然,撇撇嘴走了。

  一個小園子,得瑟什么!

  配得上阿慈的整個天下的嫁妝嗎!

  忽然金絲楓林里涌出一大團雪。

  仔細看才發現是一大群兔子。

  一色的雪白毛,鮮紅琉璃眼,粉色三瓣嘴。

  像一片移動的云,轉眼就到了眾人腳下。

  有健康樸實的村姑打扮的侍女,拎著裝滿蘿卜的籃子過來,看見眾人便笑道:“諸位貴客要喂兔子嗎?”

  靜妃來了興趣,取了幾根蘿卜,慢慢地喂兔子。

  宮里也有養兔子的,可她這樣的貴人,哪會親手喂養,又嫌臟。

  但這些兔子,雪白干凈得似乎散發著芬芳。

  有人趕了一輛車來,那車有點怪異,上半截鑲嵌了透明的琉璃,做成了無數格子,前面的格子可以開啟。

  兩匹馬拉著車,慕容翊請眾人上車,車內三排座位,固定在車廂里,每個座位旁邊都有一個小筐,里頭是一些蔬菜瓜果。

  眾人坐定,車子往前駛去,進了金絲楓林。

  楓林比想象中更大,里頭竟然還有小山和小瀑布,車子駛入一片茵茵草地,便有一大群鹿奔了過來,鐵儼下意識想摸弓,畢竟一年去一次御苑狩獵,動物就是用來狩獵的。

  弓沒摸著,摸到了白菜。

  慕容翊忽然打開了窗。

  頓時那群高大的鹿便把腦袋伸進了窗子,大長嘴胡亂往里撅著。

  鐵儼猝不及防,被舔了一臉的口水。

  在后頭車上的護衛大驚,有人喊著護駕要沖出琉璃車。

  一只鹿長長的紅舌頭要卷往鐵慈的臉,鐵慈眼疾手快,向鹿扔出一顆白菜,順利地堵住了鹿的嘴,同時伸出一只手,捂住了靜妃的嘴,堵住了她煞風景的尖叫。

  鐵儼很快便反應過來,伸手出窗外揮了揮,示意護衛們回去。

  鹿們吃到了食,一顆顆大腦袋,往窗子里拱得更歡快,鐵慈之前見鹿,都是奔跑的等待被射殺的獵物,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溫柔的喂養,也不知道麋鹿居然可以這樣被喂養。

  慕容翊道:“不必擔心,這些鹿都是經過訓練調教的,不會傷人。”

  跟上車坐在最后的朝三坐了個手勢,喊:“排隊,排隊才有吃的。”

  鐵慈看了看朝三,瘦了許多,人都有些發干的感覺了,想必之前在汝州的日子不好過。

  窗戶依次打開,麋鹿們乖乖在窗前排隊等投喂,這些鹿都被養得很好,油光水滑,花紋美麗,一雙眼睛大而溫柔。

  看得鐵儼心中柔軟,蘿卜喂了一筐又一筐。

  連原本縮在一邊的靜妃都忍不住摸了摸麋鹿的大頭,摸完后又緊張地嗅了嗅自己手指,確定沒有異味才放心下來。

  草地上車子轆轆前行,麋鹿在車后奔跑,草地如綠毯延伸,盡頭是如火鍍金的金絲楓林,遠處隱隱山石嶙峋,倒掛飛流如玉帶。

  眼前光線一暗,已經進了林子,而麋鹿們在草地邊緣停了腳步,神情畏懼地盤桓,草地邊緣還有一層鐵絲網,網上有尖利的螺釘,車子馳過,有人在身后關上了鐵絲網門。

  鐵儼詫然道:“為什么要隔開?”

  他話音剛落,車頂一震,縱橫落下好些鐵條,將車子牢牢捆住。

  鐵儼有點驚慌,下意識地去看慕容翊,心中一霎掠過“這個遼東世子不會是在此處暗下殺手吧”的念頭。

  頓時有些后悔。

  相信女兒的判斷才上了這車,這要出了什么事,他和阿慈都在車上,大乾就完了。

  不戰而敗于遼東了。

  然而隨即鐵慈便握住了他的手,指著窗外,笑道:“老爹快看!”

  鐵儼目光轉向外頭,透過被鐵條切割成小塊的透明琉璃向外看,猛然被一陣分外兇猛的嚎叫聲震得渾身一抖,這才看見林中矩形黑熊在靠樹蹭癢,樹梢下掛下青碧色的巨蟒,山崖上奔跑著褐色的狼群,瀑布下獅子懶洋洋地睡覺,水潭里無聲浮現枯木般的巨鱷,而山頂之上,一只白額猛虎正在向天嚎叫。

  一群鬣狗從車旁經過,看似漫不經心,偶爾轉首的細長眼眸里,卻閃耀著兇性和窺視之光,只是看見那許多的鐵條,覺得無從下口,才悻悻走開。

  頭頂砰地一聲震動,鐵儼抬頭,透過同樣透明的穹頂,看見斑斕的毛色和烏黑的四只爪子,以及貓科動物分外流暢矯健的身線。那獸在頭頂走了幾步,鐵儼清晰地看見琉璃在它尖利的爪尖下裂出劃痕。

  車頂忽然一震,不知射出了什么東西,那獸低嚎一聲,輕巧地躍下車頂,鐵儼看清了它的側面,雪白的牙尖掛著猩紅的肉絲,幽綠的眼眸色澤陰沉,偏過頭細嗅一朵小花,花在它鼻息下瑟瑟。

  是一只體型巨大,看面相都無比兇惡的山貓。

  車子速度忽然加快。

  那群明明已經隱入草叢,看似毫不在意的豺狗忽然出現,狺狺咆哮,露齒狂追。

  透明車子里看見這一幕仿如身臨其境。

  坐在后面的靜妃尖叫著撲入鐵慈懷中。

  車子后面猛地彈出無數細小的彈丸,擊在那群豺狗鼻尖,那群疾奔中的豺狗滾成一團,煙塵滾滾,狼狽不堪,靜妃瞪大了眼睛,轉眼又笑了。

  鐵儼盯緊窗外,神色緊張又快意。

  他不是武力皇帝,少年時出身尋常,循規蹈矩,登基后活得壓抑,一年一度的狩獵不過也是走個過場,一堆人事先清山,劃出安全區域,把無害的獸趕到他面前,再簇擁著他繞上一圈,開弓射箭,射個獐子或者鹿,這活兒也便完了,剩下的都是別人的事了。

  所以他活到如今,第一次親眼見猛獸,親眼見這許多猛獸。

  忽然嘯聲如一線驚雷,自山頂滾滾而下,一道黃白色的風,卷著金紅楓葉和漫山碧草,電一般地馳過山道,撞入半山林中,和那只正在拔樹作樂的黑熊撞在了一起。

  滿山腥風,黑白兩團絞殺一起,亂草斷木飛上半空,再呼嘯著砸下來,熊嗥和虎吼震動半山,無數草叢簌簌而動,大片飛鳥驚飛,如一團黑霧推至半天,連日光都似無色。

  “嘩啦”一聲,山底水潭水花爆濺半丈高,晶瑩水柱里探出巨大的黑色鱷頭,一口狠狠咬向沉睡的雄獅。

  獅子猛回頭,棕黃色長毛飄起,蒲扇大的爪子狠狠地揮下來,啪一聲將鱷魚給拍回了水中。

  瀑布被硬生生打斷,撲出的水花竟濺到了兩丈外的琉璃馬車上。驚得靜妃又縮進了鐵慈懷中,閉眼不敢看,尖叫:“快走!快走!太可怕了!”

  鐵儼:“別!停著!”

  他的眼睛都不知該往哪兒看了。

  手指摳緊了窗邊。

  慕容翊沖鐵慈飛了個眼兒。

  鐵慈懂他的意思,撇撇嘴,心想某人真會投其所好。

  野獸,競技,是每個男人都不能抗拒的喜好吧,每個男人不管是懦弱還是兇悍,血液里似乎都藏著好戰和嗜血的因子,也許一生都不會開啟,但卻在逢戰時刻,瞬間就能被點燃。

  從父皇喜歡斗蟋蟀就能看出來了。

  不過這樣不以狩獵狀態,親眼見滿山野獸,還親眼見野獸間的真實搏殺,又能保證安全,對父皇來說,真是最適合不過的娛樂了吧。

  鐵慈搔了搔慕容翊的后頸,算是對他心思細膩的獎賞。

  兩對鏖戰一刻鐘后方休,半山林子摧殘大半,咆哮聲驚天動地,山下水潭大石上濕漉漉的,戰局最后以雄獅一口咬住鱷魚尾巴甩起,險些拍死在石頭上告終,巨鱷拼命逃脫,滑入水中,再次化為時刻等待機會的陰險木頭,獅子則懶洋洋起身,重新去尋覓一塊休憩地。

  有全副武裝的盔甲人出現,拖著巨大的筐子,從筐子里拋出生肉獎勵勝利者。

  鐵儼這才滿意地靠在椅背上,一臉不虛此行的感受。

  鐵慈心想,哦,慕容翊這是打算寫一本《我帶老丈人逛動物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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