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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章 調皮蛋

  云不慈穿著一身黑色的斗篷,站在她身后,她也清瘦了許多,臉色冷峻蒼白,她盯著議長手中的炮彈,平靜卻又不由分說地,按著她的手,將炮彈放回了原處。

  議長看著她,想問她怎么出來的,又是怎么跟到此處的,但最終沒問。

  啟星出自聯盟歷史上最為古老的大家族,這個家族傳承到今只剩下她一個嫡系繼承人,也就只有她,繼承了這個家族的強大血脈,她可以自帶系統,也可以在聯盟當初還沒研究出空間轉移技術時,便撕裂空間,在過往的千萬年歷史中尋找自己的目標,所以養成大乾的任務,才交給了她一人。

  議長只是柔聲道:“我和對方打過交道了……他們很排外,我們必須……”

  云不慈沒有回答她,只是接過她手中的箱子,道:“‘鼓’,交給我吧。”

  議長打量她一身出行的裝扮,背后還伸出點槍支的輪廓,也便明白了,“你打算親自出手?你不看好將軍?”

  云不慈緊了緊肩膀的系帶,“我不希望大乾的富饒河山被將軍摧毀,我要阻止他。”

  “那你是要幫鐵慈?”

  云不慈戴上兜帽,拎起箱子,“不,順便我還要殺了鐵慈。”

  議長看著她的背影,本該大惑不解,卻又忽然明白了。

  她走上幾步,指了指云不慈的背后,道:“你殺大乾皇帝,就用這個?”

  那是一把對聯盟來說已經過于中古的槍,在最久遠的軍事雜志上都已經很難找到它的蹤跡。

  “就這玩意。”云不慈掂了掂槍,“用來對付大乾人,都叫勝之不武。”

  議長笑了笑,“都你死我活了,你還在想給她一個盡量的公平?”

  “畢竟是個做師父的啊。”云不慈長嘆,“要臉。”

  議長笑了笑,走上前來,指著地面道:“小心,不要踩到感應激光。”

  云不慈下意識讓了一步。

  然后她不動了。

  議長笑了笑。

  微帶歉意地道:“不好意思,之前調整了感應器的位置,沒有通知你們。”

  云不慈一動不動,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現在觸及的一定是最終感應裝置,只在地庫遭受最大程度攻擊時啟動,主要用于自毀。

  只要抬起腳,此地就會化為虛無。

  議長站在她對面,飛快地按了一個按鈕,給自己套上了特制保護罩,隔著保護罩圓形的頭盔玻璃,她眼神依舊柔和,甚至微帶歉意,“對不住,云,我被迫向她們開啟了監控,我這里的一舉一動她們都能看見……我必須對你出手。愿你能在天堂安息。”

  大乾學院院長辦公室里,一大群大乾臣子盯著顯示器的畫面,眼神里繞著圓圈。

  畫面不是很清晰,兩個空間的信息傳遞,本就信號不穩定,如果對方不是議長,擁有聯盟時代最高級的傳感器,普通人根本做不到這種通訊。

  但模糊的畫面和對話,已經足夠大乾群臣們震驚了。

  震動久了也就麻木了,以至于聽見這對話,賀梓居然還笑了一下。

  原來在那個無比強大的時代,一樣有爭權奪利,爾虞我詐。

  日光之下無新事。

  就是不知道云不慈被自己所忠于的那一切屢次背叛的時候,心里是什么滋味?

  所謂報應不爽當如是也。

  議長向門外走去。

  眼前忽然一黑。

  只是剎那之間,她面前那條內嵌無數燈光的銀色通道,近處燈光全滅。

  遠處燈光則還在漸次熄滅,黑暗從腳下一寸寸蔓延,整個世界好像都在慢慢沉落。

  議長的心也在下沉。

  啟星所在的那個古老家族,有長達千年的神秘傳承,從沒有人能搞清楚,那些傳承里都有著什么。

  她緩緩回首。

  身后也黑了,黑暗中只有一處亮光,那就是云的眼神,暗處亮如冷星,平靜地看著她。

  像在看一個小丑。

  感應器需要電力控制,全部強力斷電,感應器也就失效……但是還有備用電源……

  這念頭閃過的時候,地底深處傳來轟鳴之聲,備用電源啟動了……

  議長還沒來得及歡喜。

  就感覺到了身邊多了一個人。

  淡淡檀香,淺淺氣息。

  什么冰冷的東西從她身邊擦過,極快,極亮,寒意透骨。

  這一瞬間,她腦中電光一閃,模糊地想:“原來這就是冷兵器……”

  果然,真冷啊……

  意識消失之前,她聽見啟星在她耳邊,語調依舊輕快地道:

  “愿你在地獄安息。”

  大乾學院顯示器前,群臣對著忽然黑掉的屏幕十分茫然。

  “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怎么忽然沒有了?”

  只有宮主一直仔細盯著畫面,忽然笑了一聲。

  “不是沒有了,是天黑了,人死了。”

  嗒地一聲輕響,備用電源啟動,燈光一節節重新亮起,從通道盡頭向密室蔓延而來,一片銀光如潮水,輝煌燦爛。

  于一片重來的光明中,議長抓著門邊,看似平靜地垂著頭。

  她原本褶皺的朱紅旗袍,此刻已經變得硬挺,色澤近乎深紫。

  因為浸透了鮮血。

  日光不知何時再次退避,氣溫下降,窩里海開始下雪。

  看上去這里和別處并無不同。

  慕容翊的飛車如黑龍,眨眼飆出層疊的殘影,沖向窩里海。

  飛起的前輪碾碎半空六角雪花。

  前方矮丘一道道,色呈紅黃,十分鮮明。

  矮丘地形奇特,一道比一道低,到最后一道,和第一道落差近三十丈,遠望去,像窩在山谷中的海,難怪叫窩里海。

  遠處,人影一閃,鐵慈出現。

  她沒機會去搶飛車,干脆動用了瞬移,一直追到了這里。

  站在窩里海第一道山棱邊緣,她臉色變了。

  這種地形……如果飛車進入后會失去控制,那就等于必須騎著這車從高處栽下來!

  也不能半途退去,聯盟士兵對大乾已經很警惕,一旦這邊停下,他們必定也會遠遠停下,不會進窩里海!

  到得此刻,她才明白,慕容翊藏身車下,并不僅僅為了救她那一次。

  而是他猜到了窩里海的奧秘,又比她清楚窩里海的地形,心知這是一個要命的活計,所以搶了來。

  這事剛一想通,鐵慈便狂奔了出去。

  她要把車搶回來!

  轟鳴聲猛然加劇,像一聲雷霆爆開在天際。

  飛在半空的車毫不猶豫,前輪下墜,越過紛飛的雪花,越過第一道的丘壑。

  甚至比先前沖得更快。

  后方,黑潮緊追不舍,跟隨著,一瀉而下。

  鐵慈猛然站住,渾身僵硬地立在風雪中。

  下一刻。

  最前頭那輛飛車忽然在半空一顫,隨即猛烈顫抖起來,幾顫之后便失去了控制,一頭向底處栽下!

  在那輛車之后,幾乎與他追尾的那些黑潮,也在同時震顫、擺動、失控,在空中劃過無數冷黑色弧線,向窩里海底呼嘯而去。

  飛得高的,便如慕容翊那輛一般,一頭扎下去。

  飛得低的,便不斷撞上一道道矮丘,在丘與丘之間起伏碰撞不絕,一路散落零件和慘呼。

  如一團亂撞的蜂子。

  與此同時,往窩里海底狂奔的鐵慈感到身體忽然一重。

  像被墜了千鈞的力量。

  她也看見了很多栽入窩里海底的戰士,有的并未受傷,但掙扎不起。

  肌肉衣受磁場影響,不僅失效,似乎還產生了副作用。

  鐵慈毫不猶豫,脫掉外袍再脫掉肌肉衣,里面還有一身黑色短打。

  這簡單幾個動作,以她之能,都做得滿頭大汗。

  忽然有人驚呼。

  鐵慈抬頭,就看見云層之上,墜落無數飛鳥。

  再仔細一看,不是飛鳥,是那些會飛的用來監視底下動靜的機器。

  在這些機器落下之后,云層之上,還有什么碟形的東西在掙扎搖擺,將云層都攪碎。

  鐵慈看見那東西幾次欲飛高,卻都沒能扛住這底下的磁場,最終一陣劇烈搖晃,猛地墜落云端!

  那方向正對著慕容翊飛車墜落的地方。

  鐵慈心膽俱裂,連續瞬移。

  余光之間似乎看見那大盤子即將墜落之前,似乎有什么東西彈了出去。

  但她現在也顧不得了,直撲向窩里海底。

  頭頂上卻忽然傳來大笑,鐵慈抬頭,就看見天上飄著一個巨大的傘,傘下系著一個人,那人懷里抱著一個銀色的箱子,正垂頭對她冷笑。

  不祥的預感和忽然襲來的巨大恐懼讓她眼眸一縮,下意識停住腳步。

  轟然一聲巨響,大盤子重重砸在窩里海底,震飛了原本砸了一地的飛車,四面濺開各種部件、殘肢和滾滾的黑煙。

  鐵慈眼前一黑。

  到此時她反而不敢上前了,左手掐住右手,深呼吸,抬頭看天。

  將軍在空中飄飄蕩蕩,也不知道他身上戴著什么裝置,隔著很遠,聲音依舊很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膜。

  “以為自己贏了嗎?以為這里就能葬了聯盟的所有戰士嗎?”

  他狂笑,“看見我懷里的東西了嗎?它叫調皮蛋,確實是個調皮玩意,一顆,只要一顆,就能讓你們整個大乾都給我們陪葬。”

  鐵慈看著那銀色的東西,心越來越沉。

  她直覺這句話是真的。

  師父說的滅世殺器,現世了。

  “沒有大乾,聯盟會死,既然你不讓我們活,那就請你們先死。”將軍笑道,“百年改進,‘調皮蛋’十分強大,一個小型發射裝置,就夠它降臨災難。鐵慈,你現在是不是很自信?很得意?冷兵器時代,戰勝了高科技文明,將聯盟這么多精英折在了大乾,你此刻一定在幻想著千秋萬代,一統江山吧?”

  “可惜,高等文明就是高等文明,你們用盡全力,累死累活,我們還是動動手指,就能碾死你們。”

  他按動銀白箱子上的唯一一顆紅色按鈕。

  輕聲道:“為我兒報仇。”

  “為聯盟將士報仇。”

  他手指按下的那一刻。

  遠處人影一閃,萍蹤腋下夾著一個小女孩出現。

  她身后跟著桑棠和端木。

  將軍的話在天空回蕩,所有人都聽見了。士兵們一片茫然,無人相信。

  萍蹤好奇地打量那個滿嘴牛皮的家伙。

  端木和桑棠臉色卻變了。

  一瞬間往事呼嘯,是那橫穿街道的電光,是碾平溝渠的巨車,是絢爛綻開的火花,是細細黑管里射出的白電,和云層中落下的噩夢。

  端木臉色尤其難看,當初他趕往盛都,卻在山野間遇上生死大敵,以至于尋找桑棠的那段路,幾十年都沒能走完。

  當時也是這般濃密云層,有碟形物體探出一線,一個黑色的東西從高處墜落,下一刻他便陷入了黑暗中。

  “是他們。”端木臉色如雪,從齒縫里迸出一句。

  萍蹤看著那飄在空中的熱氣球,看著端木桑棠的臉色,想起來之前慕容翊的囑咐。

  “你用那個女娃引來端木桑棠,往我煙花迸射之處來,如果看見有怪人出現,到了極其危殆的時刻,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刺激端木桑棠出手。”

  萍蹤不知道什么是極其危殆的時刻,但是大宗師自有對危險的敏銳直覺,和對天地間的感應。

  她察覺到這一刻風云乍停,雷霆隱隱,天似穹廬即將倒扣,極度的危險感讓她渾身汗毛倒豎。

  她什么都來不及想,便帶著那個嚇呆了的小女孩向空中的將軍沖了過去。

  將軍一聲冷笑,手指已經落在按鈕上,一點銀光迸現,以一種難以形容的速度自銀色箱子內呼嘯而出。

  鐵慈猛伸手,一點電光自天際蜿蜒而下,正劈落在銀光上。

  然而電光還未完全觸及那點銀光就忽然消失,銀光眨眼就能看清那尖圓的頂端,再一眨眼,就能落地——

  下一刻黑暗忽然降臨。

  像面前忽然彈開一整片黑天,轉眼失了視線和自己,手中猛然一空,桑若已經不見了,隱約女孩的哭喊聲也不真切,似遠似近。

  桑棠展開了他的黑暗世界,將她,桑若,將軍連帶那點銀光都包裹在內。

  從底下人群角度看去,就是忽然天黑了一大團,濃如墨汁,而在墨團邊緣,天際依舊明亮著黑白分明。

  眼利如鐵慈,卻能看見黑團之中,一點銀光,速度微緩,卻依舊在下降。

  她在那黑暗中呆過,知道那其中宛如實質,將萬物束縛,掙脫不得。

  卻依舊困不住那點銀光。

  能看見銀光正一點點將黑暗穿透,像緩緩劃過一道淺色的傷口。

  甚至因為這點小小的銀光,那巨大的黑團正被逼著緩緩向地面接近。

  桑棠已落在地面上,微闔雙目,雙手平托,臉色越來越白。

  天際,一條人影沖黑團而出,是將軍。

  他在半空大笑,聲音冷銳,“以為這點黑墨汁就能攔住調皮蛋嗎?不過晚死幾秒而已。來,再給你們加點料。”

  他的手指再次按上了按鈕。

  調皮蛋,可不止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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