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安,弗麗嘉小姐。”
年輕的男人摘下帽子,優雅行禮。
西禾目光在他嘴角溫和的笑容上停留兩秒,隨即移開,從他面前路過,男人不緊不慢跟了上來:“弗麗嘉小姐,聽說您還沒考慮好下一個播種季種什么?”
“愛蘭德先生有什么好建議?”
夏風吹拂,棉花田里奴隸在熱火朝天地摘棉花,老管家正在不停指揮。
西禾琢磨種什么比較掙錢,一大家子再加上奴隸,這可是筆不小的開支,光種大豆怎么養得起?
“您的土地肥沃,為何不種葡萄,釀葡萄酒呢?”
西禾詫異轉頭,對上愛蘭德笑瞇瞇的眼睛,藍眸深邃如溫柔的海水,他道:“葡萄酒一直是這片土地經久不衰的產物,遠運國內外,您種葡萄的話應該不愁銷路。”
無論是氣候還是泥土條件,這片土地都是葡萄的最佳生產地。
西禾當然清楚,畢竟萊斯特也從中分了一杯羹,但問題是西摩家是從老霍加才發達的,祖上就是普通平民,手中根本沒有葡萄種植技術。
她如實說了自己的窘境。
愛蘭德有些驚訝,繼爾笑道:“這個不難,我游歷時曾在某個大地主家看過他們種植葡萄的經過,弗麗嘉小姐要是愿意,我可以全力幫助您。”
他言辭誠懇,卻把西禾驚得不輕,這個世界的人都這么樂于助人嗎?
她把人上下打量一圈,愛蘭德嘴角噙著一絲笑意,身軀筆直挺拔,像個老派貴族紳士優雅得體。
這是他來到蘭特莊園的第五天,本應該啟程的人,不知為何一直沒走。
想到自己身上貌似也沒什么好圖謀的,西禾答應了。
愛蘭德牽起她的手,低頭輕啄:“弗麗嘉小姐,您真是一位善良可愛的女士。”
冰涼的唇落在溫熱的手背上,西禾瞬間毛骨悚然,頭皮像炸開了一樣,她下意識抽回手,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好像哪里不對勁!
愛蘭德滿眼疑惑:“弗麗嘉小姐?”
西禾摩擦著手背,那種感覺又沒了。
她搖了搖頭,快速掃了他一眼:“葡萄種植的事你去找管家說吧,我先走了。”轉身匆匆回了房間。
身后,站在林蔭樹下的男子笑了。
薄唇微勾,露出森白的牙齒,深藍色的眸快速掠過一道詭異的紅光,浮動的風剎那間靜止,連鳥雀都驚得不敢動彈。
他眼中閃過趣味:“真是個敏感的小家伙。”
看了眼頭頂熱辣的陽光,掃到遠處辛勤勞作的奴隸,眉毛為不可見皺了皺,嘖,還要他親自來……
回到房間,西禾坐在鏡子前:“狗子,你察覺到了沒?”
喊了兩聲,狗子才迷迷糊糊,睡眼惺忪地醒來:“咋,咋了?出啥事了?”
西禾:“……要你何用!”
此后幾日,她特意一直盯著愛蘭德,卻沒發現任何不對,反而覺得這家伙不僅說話幽默風趣,知識淵博,讓老管家對他崇拜有加,就連莊園里瘦巴巴的小孩看到他都露出豁一顆牙的笑臉。
西禾郁悶,難道真是她感覺出錯了?
“弗麗嘉小姐,您在想什么呢?”
耳邊響起一道低沉悅耳的男聲。
西禾一僵,又很快放松下來,笑吟吟轉頭:“愛蘭德,你不是在和管家商量買苗的事嗎?怎么來這了?”
愛蘭德在椅子上坐下來,同她一道看向屋外鮮艷絢爛的玫瑰,遠處是已經采摘完畢的田地,露出紅色的土地,奴隸正舉著鋤頭不停翻新。
這還是西禾提出來的,他們之前都是挖一個小小的坑,把種子撒進去。
勞累自然勞累,不過西禾改善了大家的伙食,讓奴隸們吃飽穿暖,晚上還允許他們喝酒,奴隸們干活都十分積極。
“事情已經商議完了,管家讓我來問您,是否要親自去接您的叔伯回家?”
他端起桌上的酒,非常自然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飲下,舒服喟嘆:“弗麗嘉小姐,真想不到您這樣美麗可愛的人,竟然會做出把自己的叔伯趕出去的事。”
西禾面無表情看著他,這人來找茬的?
愛蘭德當然不是來找茬,他只是覺得客房太陰暗、狹窄了,他想換個大房間。
他看了一圈,手指指向西禾臥室旁邊的房間,窗前一棵古老的香樟樹,一天的陽光都能曬進來:“這間可以讓我住嗎?”
西禾:“……”
他知不知道什么叫客氣?
但對方幫了她這么大的忙,就是想住個好房間,她有什么理由拒絕呢。
愛蘭德成功搬到二樓,他指使著仆人為他換上天鵝絨輕薄的被子,還把儲物間里老霍加收藏的古董擺在房間各處,將浴室打掃的光可鑒人。
仆人們累得氣喘吁吁,愛蘭德才終于勉強點頭,揮手讓他們下去。
西禾站在門邊,不得不說,這家伙的品味還是不錯的,歐式貴族氣息十足,他身高腿本章未完,繼續下章閱讀 長站在窗邊,襯著屋外大朵大朵盛開的玫瑰愈發艷麗奢靡。
“弗麗嘉小姐,我很滿意。”
他轉過頭笑道。
西禾露出虛假的笑容:“哦。”
很快,管家買回了葡萄苗,在愛蘭德的指導下種入地里,與此同時,原主的叔叔蘇扎尼等人終于拖家帶口地回來了。
十幾號人,穿得破破爛爛,站在莊園前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進。
他們被趕走的時候除了衣物什么都沒帶,弗麗嘉說了許多難聽的話,讓他們不許再靠近莊園一步,否則就把他們押送給刑禁院的人。
刑禁院是針對處理那些得罪貴族的人的地方,進去的人最少也要掉層皮,手段殘忍。
弗麗嘉成了領主,她不愿意收留他們,把他們趕出領地,那他們就是無依無靠的平民,誰都可以欺負兩下。
他們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誰知道弗麗嘉竟然回心轉意了。
此刻,他們忐忑站在門前,等待莊園主人的命令。
西禾得到消息,立馬讓管家去把人請進來,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以前是我年紀小不懂事,讓伯伯叔叔們受苦了,希望你們能原諒我。”
蘇扎尼剛想開口,西禾吧啦吧啦:“新的播種季開始了,親愛的叔叔,讓我們一起參與到葡萄樹的種植中去吧!”
一大家子呼啦啦被拉到地里的時候都是懵的。
老管家笑瞇瞇地讓奴隸們一人帶一個,叮囑小主人的親人:“這是小主人的心血,也是西蒙家族未來發展壯大的主要生計,您千萬要努力呀。”
西蒙家族的人眼睛頓時一亮!
弗麗嘉說‘西蒙家族’,她承認他們了,她要和他們一起共進退,一起創造屬于西蒙家族的未來!他們是一個家族的人!
吭吭哧哧,全部都投入到了緊張而激動的種植中。
西禾打著把黑色大傘,笑瞇瞇站在田邊看著眾人忙碌,卻沒有任何人表示不滿。
弗麗嘉是這片土地的主人,是有爵位的勛爵,她這樣金貴的人兒怎么能下田呢?這種粗活,他們來干好了。
西蒙家的人被迫在貧民窟里過了幾年,身上那絲為數不多的矜貴被洗掉,西禾的友善,讓他們忍不住開始憧憬美好的未來。
“弗麗嘉小姐,您真是……可愛。”愛蘭德評價。
他暗自舔了舔嘴唇,如果一口吃下去,不知道是否如想象中般甘甜美味……
西禾被他看得脊背發涼,想要仔細看清楚,卻見他笑意吟吟,藍眸溫柔清澈仿佛暖化人心,那頭栗色卷發被風吹拂,身后是廣闊的田野,看起來灑脫而溫和。
西禾:“……謝謝夸贊,我也覺得我可愛。”
她一本正經說道,愛蘭德一愣,隨即失笑,心想還是再養養吧。
西禾可不知道自己身邊住著一個極度危險的人物,整天琢磨怎么把她拆吞入腹,她發現已經過去一周了,可奧羅那群人竟然沒來找她麻煩。
難道那家伙也半路被人弄死了嗎?如果是這樣,那可真是太好了。
然而事實注定讓她失望了,奧羅沒死,他活蹦亂跳好著呢,之所以沒來找她的麻煩,是因為他被派去解決塞爾,一個有點權利的軍官。
他倒霉地成了愛麗絲的姐夫,還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幫助妻子做了幾件傷害愛麗絲的事。
雖然他非常無辜,甚至在公務上稱得上盡職盡責,但誰讓他有一位不安分的妻子呢?惹到了不該惹的人,那就要受懲罰。
奧羅找到他收受賄賂的證據,把人押送到陛下面前,讓他下令處理。
陛下見是個無關緊要的軍官,大手一揮,士兵就把人趕到了地牢,至于他將遭受怎樣的苦難,他的妻子怎么后悔,那就不得而知了。
奧羅處理完這件事,隨后馬不停蹄跑向蘭特莊園。
萊斯特公爵說了,愛麗絲小姐已經第二次問起莊園的事,讓他無論用什么辦法,盡快解決。
馬蹄聲噠噠噠,銀色的鎧甲從密林中快速掠過。
莊園里,一棵棵的葡萄苗在田地里一行行鋪開,嶄新的嫩葉,看上去十分喜人。
西禾站在窗邊,掃了眼在樹下悠閑曬太陽的奴隸和嘻嘻哈哈笑鬧的西蒙家族的眾人,臉上也不盡露出笑容,嗯,這樣就挺好。
然而很快,她臉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她擦了擦眼睛,探出窗戶查看,果然路盡頭幾匹快馬正快速奔來。
她轉身下樓:“布蘭度!”
奧羅很快來到莊園門口,他用武器挑開試圖攔人的奴隸,騎馬沖到屋前:“弗麗嘉,你這次逃不掉了!”
他俯身,粗壯的大手朝她抓來,眼神兇惡得意。
敢一次次挑戰他的底線,他這次一定要殺了她泄憤!不過,在她死之前,他一定會先享用了她。
西禾氣炸了,這惡心粘膩的眼神,找死!
她在管家的驚呼聲中抓住奧羅的胳膊,狠狠一扯,甩出去,砸在墻上,緩緩滑本章未完,繼續下章閱讀 下來,‘哇’吐出一大口鮮血。
奧羅摔得眼冒金星,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置,血大口大口噴出來。
西禾居高臨下,冷冷睨著他:“回去告訴萊斯特,不要惹我!否則就算是同類,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同類,什么意思?
奧羅不懂,但他知道自己這次又要失敗了。
巨大的恥辱感涌上面頰,他面色漲得通紅,弗麗嘉,這個賤人!她怎么敢!
西禾當然敢,她現在實力強勁,標記她的人雖然暫時沒找到,但只要不是萊斯特的人她就沒有理由畏懼。
她俏臉帶煞:“滾!”
奧羅張嘴想說什么,鮮血卻堵住了喉嚨。
騎士們嚇壞了,忙不迭抬起隊長,灰溜溜落荒而逃。
人來得快,走得更快,要不是墻上的血眾人還以為出現了幻覺。
西禾看向眾人,與之對視的人都忍不住低下了頭,蒼白的臉上滿是畏懼,只有愛蘭德,毫不掩飾眼中的贊賞:“弗麗嘉小姐,您真是太厲害了!”
“我可以向您請教嗎?希望下次遇到敵人的時候,我也能像您一樣毫不猶豫就出手解決掉。”
他英俊的臉上表情誠懇極了,仿若真正的求教者。
西禾有些沉默,這家伙是在幫她解釋嗎,她道:“如果你不怕辛苦,我當然可以教你,這并不是什么高深的絕招。”
愛蘭德非常高興,于是他再次捧住她的手背親吻:“您真是一位善良美好的人兒。”
西禾:“……”
面無表情抽回手,轉身進屋。
“這家伙真的沒問題?”
每次都親得她頭皮發麻,眼神像要吃了她一樣。
狗子斟酌言辭:“也許,他看上你是一個單身富婆?畢竟他說好聽點是個吟游詩人,不好聽就是個流浪兒,居無定所,娶了你他不就躺贏了。”
西禾:“……不像。”
愛蘭德身上那種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尊貴氣質,可不是隨便裝就能裝出來的,只有從小耳熏目染才能養成。
就算他是個窮鬼,但那一身本事,在哪里不能混口飯?用得著騙她。
狗子翻了個白眼:“那你問我干嘛!”說了又不信。
這個問題暫時擱置。
西禾開始手把手教導愛蘭德,教得她非常火大,愛蘭德手腳僵硬,每次讓他出腿他偏出手,左右傻傻分不清,她一度懷疑這家伙在故意整她。
然而當她看到愛蘭德漆黑的臉,她悟了,估計他也想不到自己竟然這么笨。
愛蘭德見她努力憋笑,陰測測道:“很好笑?”
西禾佯裝正經:“怎么會?您非常認真,我非常佩服您執著的精神!”眼神無比真誠。
愛蘭德冷冷掃她一眼,掉頭就走,連笑臉都懶得給了。
西禾嘖嘖嘖:“不行啊這家伙。”
成功把對方整治一番,西禾心情愉悅無比,連晚飯都忍著惡心多喝了兩碗羊血,這讓她無比懷念在古堡中喝到的那杯血……西禾決定,晚上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