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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落雪

  “老和尚沒出手。”

  什么?

  兩人望她。

  郝靈指指血菩提:“他殺了第一個人后,遇到一個有真本事的高僧。高僧看出他殺孽纏身,想感化他,結果——”郝靈一拍手:“好好一串佛珠都成了他炫耀的工具,我想,他大概是在向神佛挑釁:佛又怎樣,做魔更逍遙。”

  “那現在是——”鹽阿郎問。

  郝靈嘴角一勾:“大約老和尚是悔了,他要給他沉重一棒,算是報復吧。”

  什么意思?

  行刑定在午時,爭取在午時三刻讓他魂消魄散。

  午時一到,郝靈嘿嘿嘿的笑,笑得兩人莫名其妙。

  鹽阿郎:“不要自己一個人看熱鬧,我也看。”

  衛弋表示同上。

  “其實沒什么好看。”雖說如此,但郝靈還是拍了拍袖子,袖口青龍白虎一躍而出,蹲上兩人的腦袋,肉乎乎的小爪爪在兩人來不及反應時按過眼皮。

  鹽阿郎呲牙跳腳,不知道老子不喜歡貓這種生物嗎。

  衛弋卻是穩穩當當,難得的舒心歡喜,看,青龍多穩,跟他的腦袋絕配呀。不是眾目睽睽,他已經抬手去擼。

  然后兩人視野起了變化,陰風戚戚,哀叫陣陣,鹽阿郎打了個冷戰。衛弋很鎮定,畢竟戰場上什么慘相沒見過。

  血菩提身處陰風陣中,一道手指高能看出是和尚人影的虛像浮在他臉前,盤腿低頭,手持佛珠,似聽到佛音裊裊。

  下一刻,虛像起身,一步一步邁向血菩提的面部,一晃進了去。

  血菩提什么也看不到,有心人卻發現血菩提的氣質似乎頃刻間發生了微妙的改變,突然他就不是個殺人犯了,變得...清風朗月佛光普照了?

  白尚書揉揉眼,看了又看,猶疑的找左相印證。

  左相也正看過來,一臉濃重,顯然他也看出了。

  然后兩人齊齊一個扭頭,唰唰看向郝靈,見她一臉的看好戲,還有衛弋鹽阿郎兩人也在認真看著血菩提,也不知看出什么來。

  心里有數了,遂淡定下來。

  而鹽阿郎和衛弋什么也看不出來,只覺得這時候的血菩提有些...幸福?

  “你們說,最毒的毒藥是什么?”郝靈饒有興致的問。

  “砒霜。”沒見識的鹽阿郎立即道。

  “人心吧。”衛弋想了想才道,一開口就比鹽阿郎高出多少境界去。

  鹽阿郎翻白眼。

  郝靈笑吟吟道:“對黑暗里長出來永見不得光的臟污來說,陽光,才是最毒的毒藥。”

  兩人一愣,再看血菩提詭異的平和寧靜,突然悟了。

  老和尚這是——

  “老和尚有些門道,感化不成,強行灌頂。讓血菩提體會自己體會過的一切,嘖,毒啊。我怎么沒想到?其他受害人的經歷只是讓血菩提痛、讓他怕,老和尚要的是讓他——悔。”

  郝靈嘆息:“你們說,這些和尚,固執的很。他們怎么就不能承認這世上有純善就有純惡呢?非得感化非得向善非得迷途知返,萬一他眼中的迷途其實才是人家的正途呢?不是所有人心中都有善種的。”

  在他們那,反社會人格一旦冒頭,立即被檢測到帶走,帶到一個專門容納這類人的星球。

  無情嗎?

  哪怕這些人其實還沒做出什么大危害來。

  給他們個機會?

  不可能的,歷史上給出的機會還少嗎?結果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后悔后悔和后悔。

  真的有人生下來就是為了為惡,那是他們的使命,基因改造藥劑都改不掉的詭異使命。

  甚至這類人成立的黑暗組織,生生不息一直存在著。

  郝靈有些懷疑,害死自己的兇手里,有沒有那個組織的影子。

  靈靈靈:“你得罪的人那么多?”

  郝靈:“沒辦法,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誰讓我這么出色。”

  靈靈靈沒再出聲,數據中樞一串串數據飛速閃過,它在計算再死一次的概率,總覺得不會小。

  劊子手已經在行刑,是位白了張飛胡的老年漢子。

  白尚書特地去請的,就怕年輕人下手沒輕沒重,讓血菩提少挨一刀。

  被返聘回來的劊子手很興奮,他有些年頭不做這個了,畢竟是殺人,哪怕奉旨,可有時候砍的人不是不讓人同情的,因此這行有個規矩,陽氣最盛的年紀就退休,對應行刑的午時不過三,都是為了不被厲鬼纏上。

  可這次不一樣,這犯人罄竹難書天理難容,殺他,是積德。

  爽快接了活,小薄刀片下去,血菩提本能一聲慘叫。

  他離著最近,當然發現血菩提的異常,老人家見多識廣的,大概明白他這是怨鬼上身了,反正一刀確定該疼的還是疼他就放心了,一刀一刀又一刀。

  血菩提只覺自己被砍成兩半,一半在天堂,沐浴佛光,感受從未有過的祥和喜悅,一半在地獄,萬鬼啃噬。

  慘叫連連,一聲比一聲慘痛,聽得圍觀群眾們血脈噴張。

  該,該死,這樣的惡人就該這樣一刀一刀剮死,老天還是有公理的,衙門還是能公正的,皇帝還是英明神武的。

  就該讓壞人都看看,看看他們還敢不敢作惡。

  午時三刻,最后一刀剮下,血菩提吐出最后一口氣。

  “我...錯...”

  劊子手仔細看他一眼,再無之前那種祥和的感覺,明了那只附身的“怨鬼”已然去了,向上復命。

  衛弋鹽阿郎眼里,有個虛化的血菩提從被剮成骨頭架的血菩提身上飄出來,滿臉淚水,木木呆呆未看清當下處境一眼,轟一下,下頭血菩提身體里飛出一片飛蛾來,那些灰撲撲的蛾子沙沙叫著沖進血菩提的魂體,瞬間將他淹沒不見,里頭傳來桀桀的啃食聲。

  這次連衛弋都抖了抖手,啃噬魂魄啊,親眼見著了,竟真的有。

  有官兵將血菩提的尸身收拾走,大約找地方挖坑埋掉吧,萬一野狗吞了惡人肉變成惡狗吃人怎么辦?

  一攤血水徒留。

  血菩提的魂魄被啃食干凈,飛蛾一哄而散,雪花一樣融化在空氣中。

  青龍白虎跳回郝靈袖里,衛弋鹽阿郎再看不見別的什么。

  左相上前,手捧明黃圣旨,呼啦啦所有人跪下。

  郝靈呆了一下,隨鹽阿郎一起學著衛弋那樣單膝跪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郝靈抬頭看眼天空,挑了挑眉,有些意思。

  日頭過了正午,陽光一閃一閃,風從四面來,風吹云動,陰影投下。

  “——欽此。”

  左相合上明黃圣旨,許是站的最高,他第一個覺察到臉上的涼意,豁然抬頭。

  天空,碎末灑下,帶著簌簌大軍。

  “下雪了——”

  “落雪了——”

  “終于下雪了——”

  人群叫起來,跳起來,無數人伸手朝向空中,去抓那姍姍來遲的雪花。

  笑,叫,鬧。

  神佛保佑,皇帝保佑,惡人得誅,天降甘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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