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莞跟謝明承走去廳屋,馮嬤嬤等人都識趣地沒有跟出去。大虎還想過去,被馮嬤嬤拉住了。
兩人坐定。
謝明承悄聲道,“我去定州府衙辦事的時候,聽說了一件事。那里有一家叫群芳樓的妓院,前些日子老鴇去報案,說樓里的一位樂師拐走了兩個她花高價買來的小女孩,樂師被燒傷了臉,女孩六歲,是雙胞。我覺著,應該是你家的那兩個小丫頭。”
原來那家妓院在定州。之前韓莞坐汽車空間去翠翠和豹子,用的時間是十幾分鐘,算距離也應該是去定州的時間。
韓莞冷哼道,“等她找好了,即使她找來這里,我也不會再把那兩個孩子推進火坑。”
謝明承道,“她敢找來這里,我就讓人打斷她的狗腿。”
謝莞又道,“我總覺得周大娘有不愿意讓人知道的過往,她的事情不要輕意說出去。”
謝明承道,“這是自然。”
他的笑容大了一些,又皺眉“滋”了一聲。
他指了指嘴的右邊,“祖父打的,牙齒把嘴里磕破了。”又解釋道,“他老人家也不是怪你打我,是怪我笨,靈機應變能力差,若一開始就講明馬上把二虎送出來,就不會有后面的事了。”
韓莞深以為然,“是啊,當時我并不是一定要進軍營,就是想看二虎,你馬上把他送出來不就完了。”
謝明承心里暗道,那時二虎正在接骨,哪兒敢把他送出來……不過,明面還是非常認同地點著頭。
韓莞又問,“明天去營里,不怕那些人笑話你?”
他們并不親近,韓莞還是鬼使神差地問了這句話。
謝明承笑了起來,又痛得抽了抽嘴角。
“誰想笑話就笑話吧。男子漢大丈夫,連死都不怕,還怕被女人打?有本事有力氣打敵人,在戰場上揮灑豪情,打女人的男人不是好漢。”
這個答案韓莞比較滿意,給出九十五的高分。還差五分,是因為他的話里還帶了那么點性別歧視,把女人放在弱者的位置上。這也沒有辦法,哪怕韓莞在前世做到許多男人都做不到的成績,依然看得出來,那個世界依然是男人的世界。只是比這個世界好得多,女人的地位及合法權益高得多……
謝明承見韓莞笑的溫柔,漆黑的眸子有些渙散,似想到了什么。他心中一動,傻傻地望著她。
若他們的交集不是因為那件事,而是相識于踏青路上,亦或偶遇在元宵燈會,哪怕緣于最簡單和直接的提親,也好啊……
韓莞收回思緒,才發現謝明承著癡癡地看著她。她臉色微紅,嗔了他一眼。
謝明承趕緊低下頭,低咳一聲。
韓莞起身去了二虎的臥房,謝明承也跟了進去。
之后,每天白天謝老爺子會來星月山莊看望二虎半個時辰,謝明承晚上會來看他將近一個時辰,偶爾還能蹭頓晚飯。
韓莞也不排斥謝明承了,兩人像是不算親近的朋友,除了偷偷說說謝三老爺夫婦,還會說說孩子,說說天氣,以及軍營里一些有趣的事。
韓莞覺得,這就是她之前夢寐以求的“夫妻不在父母在,婚姻不在家庭在”的模式。
她看得出來,兩個孩子非常快樂。特別是二虎,雖然躺在床上不能動,但一手拉著爹爹,一手拉著娘親,幸福的小模樣讓人動容,不忍心甩掉他的小手。
天氣漸漸轉涼,二虎的腿傷一天好似一天,轉眼到了九月初。
二虎能拄著拐到處走,不拄拐能走一段路,斷腿上的肉也不像其他病人萎縮的那么厲害。前些日子,二虎就開始去麒麟院上課了,偶爾還會去謝家莊子玩一天。
他的傷勢恢復得這樣好,不說封和納悶,就是來給他復診的張御醫也納悶,最后把他之所以好的這樣快歸結為為歲數小和身體底子好。
初五晚上謝明承又來了星月山莊。
營里有事,他來的比較晚,已經戌時末了。
如往常一樣,李大山兄弟把他放進了大門,看正院的小丫頭也把他放了進去。
此時兩個孩子剛剛歇下,韓莞從東廂走出來。
看到謝明承大步流星走進院子,韓莞笑道,“你來了。孩子們一直盼著你呢,去看看他們吧。”
謝明承的腳步頓了頓,突然想起一個已經久遠了的場景。他已經歇下了,突然聽到母親溫柔的聲音,“老爺回來了,孩子一直盼著你呢,去看看他吧。”
只要這個聲音一響起,他就會坐起來,等著爹爹進來看他……
謝明承下意識地笑了一聲,“哦,好,我進去看看。”
謝明承先去南屋看了二虎,又去北屋看了大虎。兩個孩子都如多年前的他一樣,坐在床上,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一如窗外的星辰。
他也如他爹之前那樣,撫摸著他們的頭,輕聲道,“好好歇息,做個好夢。”
不同的是,他爹說了一遍,他說了兩遍。
他異常高興,似星光照亮了整個心房。他覺得,辛苦了一天,睡覺前能見到他們三個人,有這樣暖心的一幕,他就知足了。
是知足,而不是滿足。
若是能擁身邊這個女人入眠,那才是人生圓滿。只是要慢慢靠近,不能把她嚇跑。
來到外面,他輕聲說道,“營里忙了一天,現在還沒吃飯。”
韓莞看了他一眼。束發和衣裳稍稍有一些零亂,汗水干了在臉上和前額留下些許白色的印跡……
她說道,“好,去舊院吧。”
韓莞、謝明承、蜜蠟出了正院,謝福正等在這里,四個人又一起向后院走去。
蜜蠟提著玻璃宮燈走在最前面,謝明承和韓莞走在中間,謝福走在最后。
今夜無月,夜空里繁星閃爍。秋風微涼,韓莞打了個寒顫。
“冷了?回去加件衣服。”謝承明提議。
韓莞搖搖頭,“還好。”
謝明承笑著說了那個久遠了的場景。
“我爹是好父親、好夫君、好兒子、好兄長、好臣子、好同僚,凡是跟他接觸過的,就沒有說他不好的……當然,除了那些政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