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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章 傷逝

  馮嬤嬤抬手放到鼻子下聞了聞手腕,覺得氣味雖特別,卻也淡雅清幽,并不刺鼻。

  “此精油有安神鎮靜之功效,且這般香熏沒有煙霧,屋里更清凈。”

  張曉瑛覺得馮嬤嬤大概理解不了空氣污染這樣的詞匯,只能盡量描述得貼近些。

  馮嬤嬤放下心,點點頭:

  “甚好。這就讓知夏換掉香爐,公主也不喜這香爐,嫌嗆。”

  “公主一直睡到現下嗎?”張曉瑛想再確認一下,畢竟馮嬤嬤才是幾乎寸步不離公主的人。

  “是,中間有夢魘,找她爹爹。”馮嬤嬤一邊答,一邊輕輕掀起床幔,床上的蕭元錦還沉沉睡著,身上蓋著錦被,臉上隱有淚痕。

  張曉瑛伸手摸了摸她額頭,體溫正常,呼吸平穩,目前看來問題不大。

  “無甚大事,她醒了后許是還會像今早那般哭上一兩遭,要由著她哭個夠,不必攔著。”張曉瑛交代。

  “她這般情形是積壓時日過久了,幸得現下抒發出來,否則日后更是麻煩。”張曉瑛接著道。

  “六殿下交代我了,若是小張大夫要問公主的事情,讓我直說便是。小張大夫有什么要問的嗎?”馮嬤嬤放下床幔,請張曉瑛出了外間問道,看著張曉瑛的眼里都是期許。

  了覺大師對皇后娘娘提到的公主的機緣,莫不是就在小張大夫身上?

  不然為何公主只聽了一次小張大夫的培訓課,便要日日去聽墻跟,還要跟著學醫,以往公主總是懶懶的,做甚都提不起勁,更不用說主動要做事情了。

  今晨小張大夫唱的曲子真好聽啊!就好似天外仙音一般,讓人聽了只覺透入心肺,想來公主就是讓這仙音把心門打開,封在心底的哀痛才能抒發出來罷。

  若是小張大夫可以幫公主徹底去掉心魔就好了。唉!這又談何容易。

  馮嬤嬤看著張曉瑛那張清秀雅致的小臉,不知怎的竟然覺得甚是信賴。

  這難道不是皇家秘事嗎?怎么還能問?

  張曉瑛有些愕然,但是看著馮嬤嬤信任的眼神,頓了一下,斟酌道:“那嬤嬤撿些能說與我的說說罷,公主這么些年,遇著了何事讓她如此哀痛。”

  “要說也無更多別的事,只一件,便是她爹爹五年前去了。”

  說起這事馮嬤嬤還是抑制不住的傷感:“小張大夫可知公主的爹爹是誰?”

  張曉瑛搖頭:“不知。”

  只知道不是當今皇上,人家還在龍椅上穩穩地坐著呢,都坐了快三十年了。

  “是大皇子,皇后娘娘生的第一個兒子,與太子殿下,六皇子殿下一母同胞。”

  張曉瑛回想起來了,當初剛過來時他爹給他們普及過,皇后生的大皇子出了意外沒了,現在的太子是四皇子。

  原來沒了的大皇子竟是蕭元錦的爹?

  她禁不住瞪大了眼睛。

  據說這位大皇子文武雙全,還在鄴城打過仗的,難怪蕭元錦會來鄴城。

  “我們大皇子人才出眾,性情又好,跟著他舅舅衛國公能上馬打仗,化名下場考科舉也能考得第六名。”

  馮嬤嬤說著聲音不禁有些哽咽,忙停了一下。

  “小公主出生時,大皇子才十九歲,他和大皇子妃自小一起長大,感情甚篤,皇子妃生下小公主后總愛莫名流淚,但是只要看到大皇子跟公主在一處就很是歡喜,因此大皇子一有空閑便抱著公主。”

  “孩子自是誰帶誰親,公主自小親近她爹爹。只要有她爹爹在便是誰都不要。一直這般長大到了公主八歲那年秋狩,往年秋狩大皇子都會帶著公主騎馬狩獵,那年公主卻不慎得了風寒不能跟著去,偏偏大皇子沒能回來。”

  馮嬤嬤終是哽咽出聲,張曉瑛也心有戚戚。

  無論貧賤富貴,人類的悲喜總是相通的。

  “公主那時好似懵了,似乎不明白出了何事,也不問人,后來辦喪出殯,也不哭不鬧,讓她如何做便如何做,此后再也不哭不笑,整整五年了。”

  “只最近給北胡王妃接生流了一下眼淚,再就是今早這般哭鬧。”

  這跟張曉瑛判斷的差不多,蕭元錦的表現符合創傷后應激障礙的癥狀,只要通過合理疏導,是可以療愈的。

  而且她還年輕,人生充滿了各種可能,仍然會有許多可以讓她尋找到自身價值的機會。

  “嬤嬤放心,公主會好起來的,她如今早這般大哭,就已算好很多了,現今她又有喜歡的事情做,對她的情緒調整也有幫助。”

  張曉瑛肯定地說道。

  馮嬤嬤安下心來,又覺欣慰:“幸得小張大夫指點,不然老奴也是滿心惶恐。”

  張曉瑛第一次遇到有人在她面前自稱老奴,也很是惶恐:“不敢,這都是公主的福緣深厚,沒有我也會有旁人。”

  因為公主還沒醒,張曉瑛告辭回安樂堂,還是知夏送她出去。

  天色已經黑了,張曉瑛明顯感覺府衙各處多了許多護衛,莫名讓人覺得精神緊繃。

  想到蕭元錦的爹爹大皇子,所謂的意外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這樣的生活有什么好呢,像那個公子其實是六皇子吧,身為活靶子一個,連參加個慶功宴都得提前退席,完全的身心都不自由,這樣的生活竟然還有那么多人搶破了頭也要爭。

  張曉瑛邊走邊想著,回到安樂堂張曉琿已經在等著她了。兄妹倆一起回外祖父家不提。

  衛靖也回到了府衙的住處,正在聽一個護衛的稟報:“今日下晌時分北胡王妃請了小張大夫過去。”

  “為的何事?”衛靖問。

  護衛頓了一下:

  “王妃言小張大夫是小娘子做大夫不好找婆家,認小張大夫做閨女,往后王妃部族的兒郎皆可隨小張大夫挑揀。”

  說真的護衛輔一聽到這話也很震驚,第一震驚小張大夫竟然是小娘子?第二震驚小張大夫可以隨意挑揀兒郎當夫婿。

  衛靖也呆住,良久方找回自己聲音:“小張大夫答應了嗎?”

  護衛想了一下,當時自己太過震驚以致沒注意聽小張大夫的回話,但是后來穆多爾王子拿了認親禮給小張大夫是沒錯的,而且小張大夫也改口喊了王妃“阿姆”,喊王子“阿兄”,想來是答應了的。

  “小張大夫收下了王妃的認親禮,也改口喊王妃阿姆了。”護衛決定還是聽到啥說啥,至于別的也不是太重要的事。

  可笑自己曾經也以為人家不好找婆家,這下成了北胡公主,夫婿都可以隨意挑揀了呢。

  衛小將軍終于凌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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