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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八章 怪異

  這是一道年輕婦人的聲音,雖然帶著明顯的惱怒,卻并不是很大,如果屋里的人不往外走是聽不到的。

  “我是陪著我家小姐過來的。”一個聲音怯怯地回答。

  張曉瑛心里一沉,這是張芙蓉的聲音,她明顯是遇上熟人了。

  她快走幾步出了屋子,就看到一個美貌少婦正瞪著張芙蓉,而張芙蓉低著頭眼睛只盯著地面不敢看那個少婦。

  她今天穿著張家發的新衣服,因為張家除了他們一家目前也沒有別的下人,因此做出來的衣服也不比葉氏她們的差太多,只是考慮到也會帶著她們到別的府上做客,不能顯得她們的衣裳比別府的下人穿著的衣裳好太多,才在款式上做了調整,模仿了別府的下人款式,但是看起來還是很好,跟衛國公府這樣頂級門第的一等仆從穿著的也差不多,而且她因為在張家吃的好,又是十六七歲水靈靈的年紀,看起來健康又青春,比起剛剛到張家的樣子好太多了。

  最近張曉瑛出門也常常帶著她,因為確實需要有人幫著隨身保管攜帶一些用品,比如化妝箱啊!萬一衣裳弄臟了馬上替換的啊等等。

  她曾經也想過拿出她的大容量帆布包出來用,但是穿著今天赴宴的華美的服飾再挎著一個這種包包看起來實在滑稽,只好作罷。

  瞪著張芙蓉的少婦恨恨地說道:“買了你的是誰家府上?定是被你們蒙騙了才會買你這樣的下賤胚子,你又想勾引他家公子罷?”

  原本低著頭的張芙蓉豁然抬頭,眼神中雖然仍有懼怕,卻堅定說道:“我沒有勾引誰!我家公子也沒人能勾引他!”

  罵她也就罷了,為了詆毀她連公子也一起詆毀,這卻是她不能忍的,張家對她們一家恩重如山,不管是誰被詆毀她都不能忍。

  “嘖嘖嘖,我家公子,喊得那么親熱,有沒有勾引只有你自己知曉,只怕勾引了也白勾引,床都爬了連個通房也混不上!”那少婦鄙夷道。

  張芙蓉氣得渾身發抖,說話聲音都發抖了:“你胡說,我家……”她頓了一下,想到這人說她喊“我家公子”顯得很親熱,便改口道:“張小將軍潔身自好光明磊落,從不將女色看在眼里,你如此污蔑他,不覺得心虧嗎?”

  其實她多多少少也都看出來公主的心思了,可公子連公主都不動心,何況是別人?

  那少婦一愣,隨即冷笑道:“原來是張小將軍府上買了你啊!難怪,我還說是誰家這么不長眼,被平遠侯府趕出去的刁奴還敢買,嘖嘖嘖,張小將軍不把女色看在眼里,那六個小娘子是哪里來的?聽說有一個都生了,莫非他是這樣不看女色的?人家生了娃都進不了張家府門,難怪你連通房也混不上呢!一天就帶回家六個,多你一個也不多。”

  這少婦說得起勁,加上惱恨張家買了張芙蓉,氣急之下口不擇言什么都說了出來。

  “你胡說!那六名小娘子是……”

  “芙蓉!

  張芙蓉氣得眼淚都流下來了,一聽到這樣的話就急著想替張曉琿辯解,剛剛開了個頭,便被張曉瑛打斷了。

  如果張芙蓉為了替張曉琿辯解而說出那幾名女孩的過往,那她們煞費苦心幫助女孩們重新開始的新生活就會毀于一旦,張曉瑛不知道張芙蓉了解多少,按說她了解的應該不多,但是她一直在晶緣閣跟著李嵐,跟那些女孩們其實也很熟了,知道點什么也不奇怪。

  張曉瑛喊了張芙蓉一聲后張芙蓉也反應過來了,趕緊咬住下唇不再說話,心里卻替張曉琿憋屈的慌。

  明明公子是做了好事救了人,卻被人扣了一頂品行不端的帽子在頭上,而且看起來這頂帽子得戴一輩子。

  真是越想越氣人!

  替張曉琿感到憋屈的還有剛剛走到附近的蕭元錦,她呆呆地站在道上,臉色蒼白,不知道該不該走過去。

  她身份尊貴,自然不用太早到來,但是因為想看看張曉瑛成了衛靖的未婚妻會怎么表現,便早早過來看熱鬧,好巧不巧碰上了這出鬧劇。

  張曉瑛走過來,接過張芙蓉手上的提籃說道:“快擦擦眼淚,妝都糊了。我兄長是怎樣的人該知曉的人自然知曉,不相干的人怎么看他的也不必在意,日后此類言語不必再答。”

  原本她是不需要在這少婦面前說這些話的,但是那少婦的話也惹惱了她,可是她也沒法替自家哥哥澄清啊!只能想著反正她哥一個皮糙肉厚的老男人總比那幾個女孩抗造。

  畢竟在這坑娘的古代,男人多幾個女人算什么?沒準還得一個風流倜儻的美名!啊呸!

  “是,小姐。”張芙蓉答道,拿出手絹印干臉上的淚,又接過裝著張曉瑛隨身物品的提籃,跟著張曉瑛走了。

  那名少婦愣住原地,她本來聽到張曉瑛打斷張芙蓉的話便快速組織好了語言準備繼續攻擊的,沒想到張曉瑛從走過來到離開,全程看都不看她一眼,好像她連個物件兒都不是。

  她一時惱怒,正想再說什么,她的丫鬟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襟提醒她道:“三少奶奶走吧!老夫人只怕等急了。”

  這名少婦便是平遠候府的薛三奶奶安東伯家的汪五小姐,雖說年初防疫的時候她的新婚夫君薛三公子被衛靖收拾了一頓,可小輩之間從小就打打鬧鬧,哪會輕易影響兩府的交情?大家都是勛貴,最少面上往來還是要的,因此兩府之間宴客請席都不會漏了對方,衛國公夫人的生辰宴向來是衛國公府的大事,辦得比衛國公的生辰還隆重,薛三奶奶今日自然也就到了衛國公府。

  老夫人不是等急了,老夫人是快要氣瘋了。

  衛國公夫人帶著夫人小姐們正往外走,聽到這不尋常的聲音便停了下來,這往往也是世家大族通常做法,給大家都留個體面,裝著這些話沒被聽到,你倆吵完了散了就是。

  當然衛國公夫人還是著惱的,也不看看這是誰家府上就敢撒野,真真是沒有家教。

  后來看到張曉瑛走出去了她就更加不會往前走了,這多半是她的丫鬟被人針對了。

  于是一眾人把屋外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特別是薛三奶奶提到張曉琿那段,如今看到張曉瑛跟張芙蓉都被人懟著鼻子說了也沒否認,只不過說些“該知曉的都知曉”這類泛泛之言,更加感覺到這傳言的真實性,薛三奶奶所言非虛,又想到張家的門第原本就不高,再一次確認了張家就是窮人乍富,張曉琿飄了。

  原本一起來赴宴的各府小娘子則是聽得目瞪口呆,這類污穢的傳言一般只會流傳到她們母親那一級,小娘子是聽不得這類污糟事的,也沒必要聽,但是大乾如今除了厲害的火器,還有武備學堂年后亦開學,這些事情都跟府里多少有些關系,而這又都是張曉琿一手推出的,平日在府中不時聽到父兄們提到張曉琿,小娘子們也都見過他的樣子,不知不覺春心暗許,結果竟然聽到了這么勁爆的事情。

  難受,太難受了!好想哭怎么辦!不行啊!這可是衛國公夫人的生辰宴,哭啥呢?

  有一兩個小娘子難受得都差點掩飾不住了,難怪她們早就跟娘親暗示明示了想嫁給張小將軍,她們的娘親都當成了耳旁風呢!

  薛三奶奶轉頭看到衛國公夫人她們已經出到屋外了,雖然心中不甘,卻又還算知道輕重,當下過去給衛國公夫人行禮祝壽,衛國公夫人也沒說什么,只說讓她一起過戲樓聽戲。

  張曉瑛帶著張芙蓉離開薛三娘子身邊后,看到了站在路上的蕭元錦,發現她臉色很差,猜想她應該站了一會了,也聽到了那個少婦的話。

  “公主。”張曉瑛走過去給她行禮,蕭元錦拉她起身:“安平別客氣,你幾時到的?”

  她極力平復自己的心情,他名聲好不好的跟自己有何關系呢?旁人再如何誤會他,自己都不會誤會,他是怎樣的人難道自己還不知曉嗎?

  可有時候蕭元錦更希望張曉琿是薛三奶奶口中說的那樣,這樣自己也就不會那般想著他了,應該是再也不會想了,一個人渣有啥好想的呢?不想了,自己也就不會這般難受了罷!

  可偏偏不是啊!不光不是,為了那些小娘子們可以平靜的生活,他根本不在意旁人如何給自己潑污水,且她跟那些小娘子們也有接觸,可以感覺到她們對張曉琿并無別念,也可以說她們對所有男人都無別念。

  “我到了好一會了,咱們要去戲樓聽會戲。”張曉瑛說道,以前她沒到一個古代景點游玩,那些古建筑保存得最好的都是戲樓,好像還使用了某種特別的方法擴音,她也想看看衛國公府的戲樓究竟是啥樣的。

  話說這戲樓確實是古代世家大族的標配,逢年過節請客宴飲各府都少不了請戲班子來熱鬧熱鬧,豪橫一些的干脆自己養著戲班子,連紅樓夢中外強中干的賈府都養了戲班子呢!而且所占的戲份還不少,缺了戲樓子怎么行?

  “那正好,我也許久未曾聽戲了。”蕭元錦微笑說道。

  她家自從她爹去世了戲樓也就荒廢了,就算是她生辰也不會請戲班子,只怕得要元燦媳婦當家才會重新熱鬧起來了。

  “我還沒聽過戲呢!”張曉瑛說道,臉上帶著向往的神色。

  蕭元錦一怔,想起張曉瑛在莘莊的老家,她都差點忘了她是在那般偏遠的小莊子出生的了。

  哎!那樣的地方能聽著啥樣的戲呢!

  蕭元錦心中一軟,拉著張曉瑛的手說道:“那咱們快去,占個好位置。”

  這一刻她又恢復了十四五歲女孩的嬌俏明媚,臉上帶著狡黠的笑意。

  張曉瑛當然知道她在開玩笑,身為大乾公主,哪怕她去得再晚,也會有人給她讓出她在這個帝國中所處地位的相應位置。

  可是等蕭元錦跟衛國公夫人賀過壽,眾夫人小姐一起排排坐在戲樓二層聽戲時,張曉瑛卻只是聽了個寂寞,原因無它,冷啊!

  以前的古建筑群留下來的往往是演員表演的戲臺子,看戲的場地保存的極少,這次張曉瑛可算是看清楚了。

  衛國公府的戲樓上下兩層,男賓在下層女賓在上層,離戲臺子大概六米,大概為了看得清楚,中間空出來露天的,這就不可能做到良好的保暖了,即使隔著不遠處就有一個炭爐,張曉瑛還是冷的不行,她抱著電暖寶,把帶著替換的衣裳都披在身上才勉強坐的住。

  看看自己周圍對著戲臺子看得津津有味的古代夫人小姐們,張曉瑛感嘆還是古代人耐寒,現代人已經被科技帶來的便利保護得太好了。

  還是不研究這戲樓結構了,如果日后自己家里也需要戲樓,那就蓋一個小型音樂廳,利用建筑原理把擴音做到最好。

  前合唱團領唱張曉瑛默默想道。

  好容易聽戲環節結束,衛國公夫人領著眾夫人小姐又回到了正廳,等著第二撥客人的到來。

  這第二波就是類似張曉瑛老媽這類帶著孩子的,還有就是男人們,張曉琿回府換了常服跟張德源一起陪著府里的女眷一起過來。

  生辰宴嘛!來的孩子越多越好,顯得生機勃勃取個子孫興旺的意頭,所以去參加生辰宴帶上自己的孩子就是最大的誠意。

  南瓜土豆這么可人疼,衛國公夫人的生辰宴自然少不了他們倆,張曉琿作為小輩也是要進入正廳給衛國公夫人拜壽的。

  于是在正廳里坐著的夫人小姐們看到抱著兩個弟弟陪著老媽進入正廳的張曉琿時都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不是說只生了一個嗎?怎么是兩個,而且還這么大了!

  衛國公夫人自然知道這些婦人心里想什么,她其實并不太相信張曉琿是那樣的人,但究竟是什么情況她原本并不太關心,反正那幾個小娘子又不會跟著張曉瑛嫁來衛國公府,但是今日聽了薛三奶奶的話,她還是覺得該把這事問上一問,不過這時讓人誤會張曉琿有兩個孩子就不好了,當下就伸手說道:“快給我抱抱,安平這兩個弟弟實在惹人疼,安平娘親快坐下。”

  張曉琿微笑著把南瓜土豆放到衛國公夫人坐著的暖炕上,他敏銳地感覺到今天這屋里的目光很有些怪異,雖然他很想忽略,但實在是挺困難的,而且蕭元錦就坐在衛國公夫人旁邊,他的目光無論如何避不開她。

  她顯然并不開心,也不像屋里別的人那樣明里暗里地看著自己,甚至眼神一刻都沒放在自己身上,不是看自己老媽就是看著南瓜土豆,現在更是只逗著兩個孩子玩。

  張曉琿恭恭敬敬地給衛國公夫人行小輩禮祝壽,卻發現自己的心情也變得有些怪異起來。

  對他來說,這是從來沒有過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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