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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 蠶食

  六個小娘子。

  六個小娘子。

  屋里其他的夫人小姐們一邊在暗暗打量站在屋子中間的張曉琿,一邊在心里默念這幾個字。

  不念不行啊!

  這個正不卑不亢跟衛國公夫人一問一答的小郎君實在是太招人眼饞了。

  屋里其實也有此前來給衛國公夫人拜壽的別府公子,可此刻大伙仿佛只看見他一個人,眾夫人怎么看怎么滿意,說真的,做女婿這張小將軍可是比衛五公子合適多了,穩重又和氣,不像衛五公子有時候看著都有些瘆人。

  可就是有六個小娘子外加一個娃啊!

  夫人們一想到這點不禁痛心疾首,這樣的人怎么就領了六個小娘子回府呢!

  她們不像朝中的男人們想的那么多,只知道這小郎君看著就踏實可靠,人才樣貌又甚好,家世雖說差點但人家能干啊!起來那是早晚的事情。

  小姐們則是心如刀割,明明是那么好的人,不光長得好看,說話聲音也好聽,笑起來讓人忍不住想親近,竟然有六個小娘子比自己先認得他了,若是自己先認識了他,斷不會有那六名小娘子什么事!

  眾人心中戚戚,卻也有那不把六名小娘子當回事的人。

  張曉琿給衛國公夫人拜完壽又給屋里的眾夫人團團行禮后剛要退出去,坐在蕭元錦下首的一位老夫人笑道:“咱們都是第一次見到張公子,還有勞親家夫人介紹一下。”

  說話的是平國公夫人,也就是衛國公世子夫人宋媛的母親,因為女兒的關系,她已經提前知曉了皇帝給衛靖和張曉瑛賜婚,這事京城里知道的還沒幾家呢!

  既然衛國公府都不怕跟這樣的人家結親,她又怕什么!

  屋里所有人都樹起耳朵。

  “瞧我,老糊涂了。”衛國公夫人也笑道,“大郎,這位是平國公府老夫人。”

  平國公已經過世,現在的平國公是宋媛的庶弟,所以宋媛的母親就成了平國公府老夫人。

  “小子見過夫人。”張曉琿給平國公府老夫人行禮,眼光盡量不往她身后的小姑娘看過去。

  但是不看也是避免不了的,因為他對著平國公府老夫人行禮,平國公府老夫人身后的兩個小娘子趕緊站了起來,屈膝給張曉琿還禮。

  這兩個小娘子其中一個是衛國公世子夫人的庶妹,也是平國公一母同胞的最小的妹妹,閨名叫宋嬋,因此也被當成嫡女教養。

  宋嬋的生母原本就是因著美貌進了平國公府,連帶著宋嬋也長得花容月貌,是京城里排的上號的貴女,但是平國公府老夫人心里想著的卻是她身后的另外一個小娘子,也就是她大女兒留下來的唯一的孩子,閨名叫云嵐。

  說來這孩子也是苦命,雖說是靖遠候府的嫡長女,可剛生下來母親就去了,父親早就已經另娶,平國公府老夫人怕她受委屈,自小就把她養在自己身邊,今年已經十四歲,感情自然比一般兒孫不同。

  因著顧慮太多,平國公府老夫人一直也沒找到合自己心意的外孫女婿,多年來生活不太如意,她養出了一雙看人的利眼,今日一見張曉琿簡直眼前一亮,再看他一言一行眼神舉止就沒哪一處不順眼。

  六個小娘子?這不過是傳言罷了,這小郎君明顯是個長情的,若說是一個小娘子她還有可能相信,六個小娘子根本就是胡扯!

  既然六個小娘子是胡扯,顯然更有可能的是一個小娘子也沒有,此事定然另有隱情,不然那安平郡主不會止住那丫鬟的話頭。

  張家人口簡單,兩個弟弟還小,那張夫人看著也是個心善的,外孫女的身份聽著好聽,卻不頂什么用,自己一走只怕連個撐腰的都沒有,嫁進張家不用擔心日后受太多的閑氣。

  平國公府老夫人看著給自己行禮的張曉琿,心里越是琢磨越是歡喜,微笑著說道:“好孩子免禮,真真是少年英豪年輕有為啊。”

  又回身對身后的兩個女孩吩咐道:“你倆也去給張夫人見個禮罷。”

  屋里眾人一聽眼都直了,這是明晃晃推出自家閨秀給人相看的意思啊!難怪人家即便生不出兒子依然穩坐平國公府老封君的位置,果真是出手果決堅毅絲毫不拖泥帶水,不像她們總是思前想后,想好了黃花菜都涼了!

  衛國公夫人也是一怔,老親家也太過心急了呀!常言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再怎么喜歡安平兄長,也總要跟自己先通個氣再說啊!

  宋嬋跟云嵐滿臉通紅,盈盈起身,經過張曉琿面前走到李嵐座前屈膝行禮。

  李嵐一邊微笑著從手腕上摘下手鐲遞給面前這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一邊佩服自家夫君讓自己多帶些首飾當見面禮的先見之明。

  “不是什么貴重東西,戴著玩罷。”她微笑說道,心里卻在暗罵兒子總是容易招桃花,從幼兒園開始就有小女娃吵著要嫁給他,哪怕后來他跟菲菲玩得好,也總有不同的女孩子想方設法接近他,沒少鬧得雞飛狗跳,最后連女兒都盡量不往家里帶小伙伴了。

  來了古代小娘子們含蓄些了,可架不住她們的家長親自出馬啊!而且現代時家長們大多不當回事,古代顯然大不相同。

  云嵐跟宋嬋接過李嵐遞給她們的手鐲又屈膝道謝,雖然還是很難為情,卻不由得被這鐲子吸引了目光。

  這手鐲雖是銀質的,形狀卻很是別致,整圈銀鐲做成了一根羽毛的形狀,首尾連接處還鑲了一顆閃閃發亮的淡紫色寶石。

  這也是晶緣閣新推出的首飾款式,那紫色寶石其實是紫水晶,畢竟暫時拿不到紅寶石原料,只能暫時用水晶代替,但是其實大乾帶顏色的水晶也挺貴的。

  張曉琿有些尷尬,忍不住看了蕭元錦一眼,見她一心照顧著不讓南瓜土豆往外爬,顯然對這一出毫不關心,他心中竟然松了口氣,可是那種怪異的感覺又來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他的心變成了一張桑葉,上面趴著一條春蠶在輕輕地蠶食,既微弱,又明顯,而總有一天,也許很快,他的心會整個被吃掉。

  到那時候,我就是一個沒有心的人了罷!

  張曉琿暗嘲自己。

  他再次向衛國公夫人告辭,出了屋門跟著衛國公府引路的仆人往男賓的坐席廳走去,在他出門前的一刻,蕭元錦快速地抬頭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這道背影比她在安樂堂看到的高大了許多,卻仍是那樣讓她心折,她又快速收回目光看向正仰臉瞅著她樂的南瓜土豆,忍不住伸手把土豆抱在懷里,把自己的臉緊緊地靠著土豆的小臉。

  這是跟他骨肉相連的親弟弟呢!看來知曉他好的人可不只有自己,那個平國公府老夫人聽說也是個極挑剔的人,可她也看上了安平兄長。

  他很快會議親的罷,等他議了親,自己也就不會想他了。

  蕭元錦一邊憧憬著,一邊卻心如刀絞,搞不明白自己究竟是盼著張曉琿議親還是害怕他議親。

  雖然有各種小意外,衛國公夫人的生辰宴總算辦完了,賓客散盡,衛國公夫人雖然累了一天,卻沒有馬上歇息,而是心事重重地在梳妝臺前給自己梳著頭發。

  衛國公拿過她梳頭的梳子說道:“歇息罷!馬上過大年了,還有你累的。”

  雖然夜晚光線不好,梳妝臺上的鏡子里仍然可以看到夫妻倆清晰的人像。

  “夫君,你說我要不要替大兒媳婦她娘親給張家遞個話?”衛國公夫人說道。

  她其實是不愛做這事的,除了自家的孩兒,旁人家的婚事她根本不想理,做媒這種事人家過的好了說是八字相合,過不好的就怨上媒人了。

  “遞什么話?”衛國公問道。

  “平國公府老夫人相中了張大郎給嵐姐兒做女婿,她今日就跟我說請我做個中間人。”衛國公夫人說道。

  她從來都不知道她的老親家是個性子這么急的人。

  “你答應啦?”衛國公問道,臉色有些凝重。

  “莫非你以為我還能拒了她?”衛國公夫人說道。

  要拒也得有理由啊!可人家只是讓幫忙遞話而已,又不是讓她幫著議親。

  “不必去遞話了,你就直接跟老大媳婦母親說張家大郎不宜過早議親。”衛國公果斷說道。

  一般對方無意這門姻親時,都是用這個話術讓雙方都有個臺階下,日后相見才不會尷尬。

  “為何?說不定張家也看中嵐姐兒了呢,那孩子雖說沒了母親,可我瞧著她也大方穩重,樣貌也不錯,當主母的話比嬋姐兒好多了。”衛國公夫人說道。

  衛國公揮揮手,屋里衛國公夫人的貼身仆婦都退了出去。

  “怎么啦?”衛國公夫人疑惑道。

  這屋里的人都是她最信得過的人了,她夫妻倆聊的不過是小輩們的婚事,哪至于這般神秘兮兮的。

  衛國公沉吟了一下說道:“皇上跟五郎安平賜婚那日,其實也問了安平父親大郎的婚事,大郎父親倒也實誠,只說他不能替孩子做主,皇上說,你不能做主我幫你做主,我給他賜婚難道他還能不從?”他頓了一下又說道,“你猜安平父親怎么說?”

  “怎么說?”衛國公夫人趕緊問道。

  這張狀元實在是能屈能伸,丟臉都丟到皇上跟前去了。

  “他說,皇上您能給他賜婚,卻也沒法逼著他洞房,這反而害了人家小娘子。”衛國公說道,過了這么久仍覺得佩服張德源的勇氣。

  衛國公夫人瞪大了眼睛。

  “他竟然這般說?那皇上不惱么?”過了好一會她才問出來。

  就算結婚也不洞房。

  想想自家兒子,衛國公夫人覺得這還真是張大郎會做出來的事。

  “皇上大概也覺得他說的對,嘆口氣就不再提了。”衛國公說道。

  “嘆氣?皇上為何會嘆氣,賜婚不成又不是什么大事。”衛國公夫人說道。

  “那要看他想讓張大郎娶誰,娶普通人家,哪怕是咱們這樣的世家養的小娘子自然不是大事,可若不是呢?”衛國公說道。

  衛國公夫人一時沒反應過來,呆呆地看著衛國公的眼睛,良久,她抽了一口氣,忍不住半掩著自己的嘴巴說道:“你是說,皇上想讓安平兄長尚公主?那不就是安陽……”

  她把剩下的字吞下肚子,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在張曉琿給她拜壽時,甚至平國公府老夫人整那一出時蕭元錦的反應,不禁暗恨自己沒眼色。

  不過誰能想到這事呢?

  張大郎一個小小莊戶人家的小郎君,來京城才不過一年時間就入了皇家的眼,偏偏人家還不稀罕!

  當然尚公主本來也不是許多有志小郎君的目標,可安陽公主不一樣啊!雖擔著公主的名頭,但是她的身世又確保了日后的皇帝不會防著她。

  “夫君,你說皇上究竟是為何想把安陽嫁給張大郎呢?是不是多少還是忌憚他的本事想攏著他?還是因為咱家娶了安平想平衡一下?”衛國公夫人問道。

  “這兩樣都有一些,不過只怕另有更重要的緣由,這么些日子我總覺得皇上對張家人有些不同,張家人對皇上跟咱們也有些不同。”衛國公說道,

  這是他一直以來都覺得疑惑不解的地方。

  “如何不同?可是禮數不周?”衛國公夫人問道。

  張家畢竟是小戶出身,舉止疏漏些也難免。

  “并不是,反而他們禮數周全,給皇上答話語氣也恭謹,只是偶爾說出來的話讓人吃驚。”衛國公說道。

  “還說過什么話?”衛國公夫人說道。

  “賜婚那日,就剩我跟皇上在屋里的時候,皇上氣哼哼跟我說,安平有一日告知他,若是她嫁不成咱家靖兒,她便覺得活的沒意思了。”衛國公說道。

  他當時聽了也很震驚,想到皇上給兩個孩子賜婚時的別扭勁,感情是被安平脅迫過呢!

  可安平憑什么能脅迫皇上呢?

  衛國公夫人同樣震驚地捂住嘴巴!

  這這這……!

  先不說這是不是一個小娘子該說的話,她竟然敢這么對皇帝說話!

  衛國公夫人的屋外,剛剛從張家回府,被張曉瑛教育了一番怎么在婆媳之間當好夾心餅干的衛靖,全程聽完了父母的對話。

  他抬頭看向夜空,冬日的夜晚星光廖廖。

  安平,你是從何而來的呢?

  為何我竟是這般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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