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號,天空飄著鵝毛大雪,張曉瑛衛靖一行回到了鮮卑利亞南部地帶時遭遇了今年的第一場寒流。
天氣預報顯示這場雪要下到明天下午,這種天氣實在是不好趕路,衛靖決定就地扎營。
“將軍,離此地不遠有一座屋宅,我等可到那里躲避風雪。”格央四哥對衛靖說道。
他們已經出了鮮卑利亞森林地區,
回到草原地帶。
“屋宅,何樣的屋宅?”衛靖問道。
此地都是游牧民族,并不會固定居于一處,怎會有人在此地建宅呢?
“據說曾是中原人所居的宅邸。”格央四哥說道。
“嗯?如今是什么人住?”張曉瑛問道,她裹得嚴嚴實實的過來找衛靖,剛好聽到了這句話,
不由得好奇心大盛。
“似乎沒人住,
只是我也僅路過一次,
如今是何種情形也不好說。”格央四哥答道。
衛靖拿起望遠鏡察看,雖然雪下得很大視線不好,但在西南方向仍然出現了影影綽綽的重檐。
衛靖心中更加疑惑了,這屋宅的形制竟然不低,已經是王侯級別的府邸,離他們也只有兩里地遠。
莫非已有別的中原勢力進入這里了嗎?想到安西伯的事件,他不由得警惕了幾分。
“繼續走,到屋宅扎營。”衛靖吩咐道。
“衛五哥,啥樣的屋子?”張曉瑛好奇地問道。
“像是一座宮殿。”衛靖說道。
“宮殿?會不會是哪個武林門派的總舵,就像靈鷲宮那種。”張曉瑛脫口說道。
不然這種遠離人煙的草原荒漠,一般人靠啥過日子?
衛靖無語地看著張曉瑛,他發現現代人很容易把所謂的武林幫派的能量看得極大,在他們眼里這些武林人士恨不得能呼風喚雨,他甚至還看過一個武林人士手抓子彈的視頻,簡直荒謬絕倫。
其實大家都是肉體凡胎,只要不是神怪,能厲害到哪里去?要厲害也是科技厲害,
他以前不也以為張曉瑛是精怪嘛!
“去看看就知道了。”衛靖把張曉瑛的帽子裹緊,
拂去落在她頭頂上的雪粒,牽著她的手把她送進了騾車,他自己親自駕車前行。
地上已經積了一層雪,雖然溫度也就是零下十度左右,但是風很大,大家身上都穿上了保暖的皮毛衣裳,穿上皮靴帶著皮帽,一個個都特別像座山雕。
離這座屋宅越近,衛靖就越能確定這是一座宮殿,這座宮殿的正殿還不小,屋頂為四面坡垂檐,看起來氣勢儼然,然而這座宅邸占地卻不大。
這就很詭異了。
這主殿的形制明顯是親王級別,但是占地卻還不如衛國公府一座主院,而且這座宮殿四周寂寥荒蕪,不見人煙,里面似乎也沒人居住,若是有人他們大隊人馬靠近應該也被驚動出來查看了。
“公子,屬下先進去一探究竟。”衛五一說道。
大雪紛飛中荒郊野地就這么出現了一座靜悄悄的宮殿,怎么看怎么滲人。
“你們五個同去,若有人在便退出罷。”衛靖說道。
他們此時已經到了這座宅邸的院墻外,厚重的大門虛掩著,院墻也還完整,從大門看進去院子里也是一片頹敗,荒草叢生,只有一條小路從大門直通大殿門口。
衛五一帶人進去察看后很快出來。
“公子,里面沒人,屋舍倒是極好的,大殿里的柱子都是一人抱不攏的巨木,屋頂也是完好的。”衛五一說道。
“就在此地扎營罷。”衛靖說道。
張曉瑛也從騾車下來,站在衛靖旁邊看著這座宅院。
“衛五哥,這宅子跟咱大乾的還是有些不一樣的,看起來很古老的感覺。”張曉瑛說道。
“宅子沒人搭理顯得破敗,看起來自然古老。”衛靖說道。
“不是因為破敗,就是古老,衛五哥,讓大伙不要輕易毀壞門窗,這沒準是什么遺址呢!”張曉瑛說道。
因為大乾經歷了長時間的戰亂,張曉瑛見到的建筑物幾乎都是新建的,雖然過了上千年也算是古建筑了,但在當下其實就是實實在在的新房子。
大乾的古建筑肯定也有,但都是遠離人群城鎮躲過戰火的寺廟之類的建筑,張曉瑛反正一直也沒見著過。
因此這座宮殿給她第一眼的感覺就很不一樣,雖然破敗,但那種厚重的歷史感仍然迎面撲來,在一片荒原中帶給人一種歷盡滄桑的悲涼。
“好。”衛靖點頭,吩咐身邊的親兵:“傳下去,不得卸下門窗燒火,不得損壞屋舍。”
他以前還不明白張曉琿為啥阻止他燒掉例如羊且咩城里的王宮一類的屋舍,后來在房車了解了現代才明白,這些東西都是子孫后代們視為珍寶的寶貝,只要發現一座千年以上的屋宅,當地官府就能圈起來保護,還能向國家申請保護專項資金,甚至還能賣票增加收入養活許多人。
護衛和士兵們進了院子就趕緊清掃雜草,這些雜草也是他們一會拿來燒火的燃料,張曉瑛跟著衛靖進了正殿,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這正殿極為寬敞,面積有兩百多平米,支撐屋頂的巨大柱子和房梁都是原木色,看起來像是老榆木,古香古色的。
“衛五哥,住這里的不是一般人吧?”張曉瑛不確定地問道。
“肯定不是一般人。”衛靖說道,心中亦是暗自驚疑。
谷中</span“你能看出來是哪個朝代的不?”張曉瑛又問,衛靖見過的古代建筑還是比她多的。
“看不出來,不像前唐的就是。”衛靖答道。
“那就是比唐朝還古老的建筑嗎?媽呀!這可是國寶啊!”張曉瑛說道。
衛靖笑了一下,國寶嗎?這么說大乾的廟宇許多都算國寶呢!
“衛五哥,你瞧得清楚外面屋頂瓦當上的圖案么,我記得不同朝代的古建筑使用的瓦當圖案不一樣。”張曉瑛說道。
她喜歡逛博物館,這些都是她平時的積累。
衛靖把望遠鏡遞給張曉瑛說道:“你自己看,我即便看到圖案也認不出是哪個朝代的。”
這是他最佩服張曉瑛的一點,什么五花八門的東西都了解,連瓦當這般偏門的知識也知道。
張曉瑛舉起望遠鏡看出去,對面屋頂上的瓦當圖案清清楚楚顯示在鏡頭里。
“天啊!是文字!衛五哥,是文字瓦當!呃……我認不出這些文字,你來認一認。”張曉瑛激動又沮喪。
“文字瓦當怎么啦?”衛靖問道,一邊接過張曉瑛遞過來的望遠鏡舉在眼前。
“這個,漢代建筑用的都是文字瓦當,南北朝有一部分云紋,唐朝完全不用漢字瓦當,宋朝……算了,這會也沒有宋朝啥事,咱大乾用的瓦當圖案是啥來著?”張曉瑛說道。
“好像是獸面。”衛靖說道,他們經常需要在屋頂上趴著,對著他們的就是獸面居多。
“那跟宋朝一樣,看來有些東西的變化還是有一定軌跡的,看出來是什么字了嗎?”張曉瑛問道,她敏感地發現衛靖似乎有些不對勁。
“我知曉這是誰的屋宅了。”衛靖說道,臉色沉悶。
“是誰?”張曉瑛問道。
“李少卿。”衛靖說道。
“我沒聽說過。”張曉瑛說道。
“飛將軍李廣的孫子李陵。”衛靖說道。
“啊?”張曉瑛瞪大眼睛問道,“怎么知道是他?”
這位李陵大概是西漢以后所有武將心中的隱痛,身為李廣唯一的孫子,李陵的一生實在是讓人唏噓。
當年李陵僅僅帶領五千步騎兵對戰匈奴十一萬騎兵,期間斬殺數萬匈奴,這樣的戰績歷史上也少有,從他出兵到被俘打了五十多天,最后投降匈奴的消息被傳回朝廷,于是漢武帝殺了他全家三族,也有一種說法他是詐降,但是漢武帝殺了他全家以后就被逼得真降了,甚至司馬遷也因為給他辯解被行了宮刑。
張曉瑛還讀過被收錄在《古文觀止》中的李陵作品《答蘇武書》,不過據說這篇作品寫作風格過于華麗,其實是南北朝后人托古替李陵說出他的內心獨白,但是整篇文章讀來讓人心有惻惻,很難不跟李陵產生共鳴。
“瓦當上的文字是‘天子千秋萬歲常樂未央’。”衛靖答道,神情黯然。
張曉瑛馬上意識到衛靖為啥是這樣的反應了。
若是這座宮殿確定是李陵所有,那么應是在他全家被斬殺之后建造的,因為這是王殿的形制,而李陵是心灰意冷真降匈奴后單于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封他為右校王,就安置在這一帶,這里離小海很近,因此他跟被匈奴扣在小海牧羊的蘇武有諸多往來,寫了好些書信。
而且他在漢武帝死了以后漢昭帝大赦天下召他回朝他也拒絕了,此后一生都未回過漢地,然而即便如此,在他建造宮殿時,仍不忘使用印有“天子千秋萬歲常樂未央”字樣的瓦當。
西漢的皇宮就叫“未央宮”,瓦當上的這六個字倒也是漢代老百姓喜聞樂見的吉祥語句,但除了這句吉祥話李陵可以選擇的也并不少,他選了這句話是不是真心為漢朝皇帝祝禱不好說,但足以說明他仍然心懷故土。
衛靖顯然是在物傷其類,而且在張曉瑛面前他也不必掩飾自己的情緒。
“那個,衛五哥,李陵的后代也回中原了,有說法李唐王室就是他的后代,當時這一帶有一個部落首領去到長安,說他是李陵的后代,跟唐皇室同宗,唐太宗也認了。”張曉瑛說道。
“不說他了,貝貝,這宮殿是漢時的建筑了,如果能保留到后世會怎么樣呢?”衛靖說道。
漢時的建筑確實不多,特別是保存如此完好的宮殿,畢竟以前的宮殿都在改朝換代中燒掉了,這處宮殿大概地處極寒之地,蟻蟲不多,再加上偶爾也有牧民住宿,甚至李陵的后人都有可能定時回來打理,因而經歷了千年時光仍然佇立此處。
“那可不得了呢!現代的一個漢代城闕——就是幾塊刻了團案的石頭墩子都可寶貝了,得用玻璃罩起來。梁思成老爺子要是發現了這么大的一座漢代建筑說不定得哭個三天三夜。”張曉瑛說道,連她都覺得可神奇了,這可是李陵住過的地方,站在這里想象李陵當年的生活……嗐,李陵當年的生活可不算好,據說他吃不慣匈奴的食品,也不習慣這里的氣候,經常睡覺睡到半夜醒過來因為想家自顧流淚。
“那咱們就把它保護好。”衛靖說道,這宮殿既是漢代建筑又是李陵的住所,用現代人的說法就是極其具有歷史意義。
“咱們離這里那么遠,怎么保護得了呢?”張曉瑛說道。
“雇人住在這里,平日注意維修。”衛靖說道。
“嗯,只能這樣了,不然眼睜睜看著它消失真的很痛心。”張曉瑛說道,最關鍵的是,這座建筑的存在就說明華夏文明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傳播到此地了啊!西方人經常吹噓哪里哪里希臘化,連兵馬俑都是他們教秦朝人做的,就很那啥。
兩人商量好后又一起冒著風雪察看了除了大殿之外的屋子,大殿兩邊各有矮一點的側殿,周圍一共還有十六間屋子,不夠士兵和護衛們住,衛靖就讓他們住到大殿里,他跟張曉瑛住旁邊的屋子。
這座宅子除了大殿以外,不管是面積還是房屋數量都遠遠比不上中原王侯的宅邸,畢竟從中原運送這些建筑材料到這里花費不菲,而即便是匈奴單于也只是住氈帳而已。
張曉瑛跟衛靖回到房車后,張曉瑛試著搜了一下“李陵宮殿”,果然出來了一大堆介紹這處宮殿順便給李陵洗白的文章,原來在二戰時期這座宮殿已經被發現,最后又因為前蘇聯修建鐵路徹底毀掉,實在是令人心痛。
“衛五哥,我想起來了,咱們國家很多很多文物都沒能保護好,你不知道,好些國家收藏的咱們的文物比咱們自己國家留下來的還要珍貴,得想個法子避免文物外流,對了!甲骨文!天啊!我太糊涂了!甲骨文可不能再被吃掉了啊!”
張曉瑛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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