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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二章 下跪

  門開了,蕭元錦并沒有出現,張曉琿知道她剛剛起床,洗漱收拾需要的時間不會短,他便仍舊在門廳等著。

  護衛送了熱水進去,過了一會又送了早餐進去,再過了二十幾分鐘蕭元錦身邊的侍女把碗筷送出來,

  張曉琿便請護衛幫他通報求見蕭元錦。

  沒錯,他要見蕭元錦是需要事先通報求見的,蕭元錦愿意見他他才被允許跟她見面。

  如果他不管不顧自己走到她的門前,這是對蕭元錦一個古代小娘子的冒犯,更是對皇權的藐視。

  護衛看他的眼神像看個傻子。

  小公主昨日就因為見了這兔崽子一面便傷心成那般,如今這兔崽子還想讓老子幫他通報求見?奶奶的,老子不把你打走就不錯了。

  這些古代護衛們大多數沒有談過戀愛,

  只知道避免一切有可能會傷害到他們家小公主的害人蟲靠近小公主,

  如果不能把害人蟲肉體消滅,那就盡最大努力把害人蟲跟小公主隔離開。

  這名護衛心里正琢磨著一會蕭元錦出來時怎么才能阻止張曉琿在她面前出現呢!給他通報?這輩子都不可能!

  不通報便不通報吧!張曉琿也不勉強,反正蕭元錦要出門會經過門廳,他就等在這里好了。

  “公主,眼睛有些紅腫,先愔愔消腫了再走罷。”知夏心疼地說道。

  公主大約昨晚又哭了,可是她們也睡得死沉死沉的,一點都沒有發覺。

  蕭元錦看了一眼面前的鏡子,眼皮確實腫的很明顯,若是在京城自然不能這個樣子出門,不然很快就會傳出各種風言風語,可這會不是不在京城么?她就算眼睛腫成金魚眼又有何干系。

  “不必了,告訴魏叔我可以走了。”她搖頭說道。

  下一站倒要找個好些的地方住著了,

  出發晚了又該趕不上。

  “他們都在院里等著了,

  咱們出去就好。”知夏說道。

  她送碗筷出去時看到護衛們站在院子里,

  好似還在她們的門前排了幾排,

  不似往日站的稀稀落落的,她還覺得有些稀奇。

  “那就走罷。”蕭元錦說道,

  站起身把蒙臉布掛好,

  只露出一雙紅腫的眼睛,看起來甚是滑稽。

  房門打開,蕭元錦看到站在自己門前的幾排護衛也是愣了一下,但她也沒想多問,如果有什么事他們自然會回稟。

  “公主!可以出發了。”護衛隊魏隊長心里有些不安,馬匹都已經牽到驛站外等著了,那兔崽子也厚著臉皮等在門廳。

  “好。”蕭元錦說道,走出房門,走向門廳。

  護衛們不得已分開給蕭元錦讓路,在他們分開的一瞬間,蕭元錦停下了腳步,整個人好似中了定身咒。

  在護衛們分開成了一條五米左右的通道那一頭,張曉琿就站在那里,他們離得那么近,近得蕭元錦的紅眼睛讓張曉琿心中泛起一陣憐惜,而張曉琿眼角的青紫也讓蕭元錦覺得心疼不已。

  這傻丫頭究竟想啥呢?眼睛腫成這樣,是不是哭了一晚上呢?

  張曉琿現在確定是自己讓蕭元錦誤會了,他回想了一下,懷疑是自己把伊媚兒帶回大乾讓她傷心了,這么說,她其實是在意自己的,看來她騎行幾千公里南下也是因為自己。

  那就一起面對罷,他也面對自己的感情,跟她解釋清楚,他不想再逃避這一點——他愛她!他也要讓她知道。

  而蕭元錦在看到張曉琿的時候大腦又停止了工作,她沒想到張曉琿會追上來,她無法分析他追上自己的原因是什么,她不敢想,但是心中分明有一個聲音伴隨著喜悅在滋生——他來了!他竟然來了!他走過來了!

  “公主……”

  “大膽!面見當朝公主竟敢不跪!張將軍意欲何為?!”現場正趨旖旎的氣氛被這一聲斷喝打斷,空氣似乎都瞬間冷卻下來。

  開口的是蕭元錦身邊的侍女知春,她是個性子直爽的姑娘,對蕭元錦忠心耿耿,且身懷武藝,相當于她的貼身保鏢。

  她早就對張曉琿心懷不滿,這種不滿在昨天達到了頂點,恨不得拿刀把張曉琿的臉劃上幾刀那種,覺得蕭元錦在面對張曉琿的時候太弱勢,現在看到張曉琿出現下意識就要先維護蕭元錦的尊嚴。

  魏隊長暗暗叫苦,本來這兔崽子臉皮夠厚態度也夠低聲下氣,被護衛們圍攻又被他排擠在屋外睡了一宿也不在意,早上還主動跟自己打招呼,小公主沒準也就消了氣,而且他是為數不多的過來人,也看出來張曉琿心中是有蕭元錦的。

  那就行了,大乾也沒規定公主的駙馬不能納妾,多一個外邦女子做個側室對張曉琿來說也不算什么,既然他丟下那名外邦女子來追小公主,說明他還是更看重小公主的。

  可是知春這一聲“竟敢不跪”一出來,事情很有可能就黃了,大乾的權貴豪門為啥都不愛讓自家兒子尚公主?不就是因為這“竟敢不跪”嗎?別人家兒子娶回來的兒媳婦是伺候公婆的,這娶公主回家倒好,是讓公婆伺候的,要是這公主兒媳婦作個妖,“竟敢不跪”這大帽子隨時就能扣到頭上。

  況且大乾的跪禮并不經常用,極少有大臣會向公主行跪禮,更何況張曉琿是一名堂堂的三品武將,可是有人開口要追究,那就不同了,再高品級的大臣,在天家人面前都是臣啊!只有特別貢獻的臣子經過皇帝特批,不跪才不會被追究。

  魏隊長心中嘆氣,怨念地看了一眼知春,那個傻丫頭正兇狠地瞪著張曉琿,好像他要是膽敢不跪她就得上去把他摁倒在地向公主磕頭。

  他又看向張曉琿,果然張曉琿眼中的愛憐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靜的眼神和面對天家人的恭謹神色。

  完了!

  魏隊長心中哀嘆,眼睜睜看著張曉琿對著蕭元錦跪了下去,而且是雙膝跪地行大禮。

  張曉琿心中苦笑,他想什么呢?她再怎么在意自己,人家也是公主。

  他曾經也給女孩子下跪過,只不過都是玩鬧,甚至墊著膝蓋的還是搓衣板榴蓮殼或者是鍵盤什么的,要達到的效果是肉體上的懲罰,但是現在的下跪是真真正正的下跪,代表的是身份的等級高下和心理上的矮化。

  他必須得跪,現在是真正的封建皇權社會,不然眾目睽睽之下,一頂“藐視皇權”的帽子扣下來,不光他自己倒霉,連帶家里人都會被牽連,而皇帝根本不可能會對他網開一面,畢竟如果不懲治他的“藐視皇權”,那此后人人都可以這么做,這對皇帝來說是絕對不可容忍的。

  所以他毫不猶豫就跪下了。

  “微臣,參見公主。”他雙手行拱手禮,眼簾低垂,不再注視蕭元錦,因為行跪禮時抬頭直視天家人這跪禮可就不標準了,不抬頭平視目光落到的位置又一言難盡。

  隨著張曉琿這一跪,蕭元錦心中的喜悅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呆呆地看著跪在眼前的張曉琿,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做。

  身為公主,當然時不時的就會有人向她下跪,但一般都是犯了錯或者惹她不高興的下人怕被她懲罰求她開恩,平時即便是護衛也沒這么向她雙膝跪地行大禮的。

  她不說話,張曉琿就一直保持著跪地雙手行拱手禮的姿勢,隨著時間過去,氣氛變得越發詭異低沉,好像是蕭元錦故意整治張曉琿一般。

  然而事實正相反,看著張曉琿一絲不茍的身姿,蕭元錦心中又開始被撕裂的同時也清醒了過來。

  他自稱“微臣”呢!瞧他跪的多利索,他其實只是像上回那般把他自己當成護衛罷了,這一帶畢竟是他的地盤,自己來了他不見一面實在說不過去呢!

  且他就算來了又如何呢?那名跟他一起在船上下來的女子難道就消失了么?他們在一起時輕松又愉悅,而他面對自己時從來都是疏離又恭謹,就比如現下這般,何曾有過他對那外邦女子說話時的那般神態?

  蕭元錦腦中亂紛紛想著。

  時間仿佛過去了一個時辰之久,原本對張曉琿幸災樂禍的護衛們都有些同情他起來。

  男兒膝下有黃金啊!一般人也就跪個天地君親師,雖然跪一跪公主也不是不行,但一般都是要行跪禮的大臣還沒跪公主就會趕緊攔住了,也就是意思意思而已,哪有像張曉琿這樣被逼迫下跪然后還被晾半日的呢?

  “公主。”知夏忍不住開口提醒蕭元錦。

  張小將軍再這么跪下去,什么“當朝公主隨意折辱軍中將士”這種風言風語傳了出去也很麻煩,公主畢竟是太子的同胞親侄女,同為皇后這一脈的,難保不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

  “張將軍請起身。”蕭元錦聽見自己說道,這聲音同樣帶著疏離淡漠。

  “多謝公主。”張曉琿說道,站了起來,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了。

  他倒不是因為對蕭元錦下跪以后心中不自在,如果是現代女孩子,既然知道女孩兒對自己的心意,他大可以死皮賴臉死纏爛打軟磨硬泡,只要女孩兒能消氣,他甚至可以在地上學狗爬叫喚幾聲。

  可蕭元錦不光是古代小娘子,她還是帝國的公主,她的存在也代表了皇權的存在。

  而張曉琿不光沒有跟古代小娘子打交道的經驗,更沒有跟帝國公主打交道的經驗。

  “微臣有話要單獨告知公主。”猶豫了一下,張曉琿開口說道。

  他實在沒辦法在幾十個虎視眈眈的男人面前向蕭元錦吐露衷情,況且這種行為在古代人看來也是對她的冒犯,而且經過剛剛那一跪,他們之間不可避免地公事化起來,可就算是這句話,氣氛也重新變得緊張起來。

  “放肆!”知春柳眉倒豎喝道。

  張曉琿沒被這聲呵斥影響,他仍舊靜靜地看著蕭元錦。

  女孩兒眼瞼低垂,小臉上蒙著一塊藍色布巾,看不出她的表情如何。

  “不知張將軍要向我告知何事?”蕭元錦說道,同時示意護衛們散開。

  她記得昨日見到他的時候臉上是沒有傷的,這會眼角帶傷自然是自己的護衛打的,自己要讓他一直面對這種局面嗎?就連自己身邊人都能以勢壓迫他。

  她又想起第一次聽到張曉琿唱歌的情形。

  是啊!他怎會愿意跟自己成親呢?他當然更愿意跟外邦女子成親啊!外邦女子家中沒有那么多規矩,不會動不動讓他下跪……

  “公主遠道而來,微臣斗膽請公主多留幾日,待微臣處理好這一趟出海后續事宜,再坐船回京,微臣也需回京述職。”張曉琿說道,這些護衛只是意思意思散開一些,他倆的對話還是沒有任何隱私可言。

  這原本也是他的想法,坐船畢竟比騎馬舒服多了,如果蕭元錦留下等他一起回京城,那他總有機會跟她說清楚。

  本來他不必回京的,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他成了三佛齊的國王,這事需要當面跟老皇帝說清楚,而且必須他親口說,最好不要讓別人先把這消息傳回京城讓老皇帝先從別人嘴里得知,這也是他想私下跟蕭元錦解釋伊媚兒身份的原因之一。

  “多謝張將軍美意,可我更喜歡騎行,自在些。”蕭元錦說道。

  跟他一起坐船回京,每日看他跟那個外邦小娘子說說笑笑么?她可不要看到這一幕,如今想來她心中仍是極為難受呢!

  她拒絕得如此干脆,張曉琿又不知道該怎么接著說下去了,兩人之間出現了一陣短暫的沉默。

  “公主,此次艦隊出海返航時路過巨港,機緣巧合之下我繼承了三佛齊的王位,昨日你看到的小娘子是三佛齊的王女,她喊我‘王兄’。”張曉琿溫聲說道。

  他也不管老皇帝是不是先從旁人嘴里得知這事了,還是先解開蕭元錦心中的誤會更重要,不然她帶著心事回京,一路上難保不出岔子。

  原來是王女啊!而且他還繼承了王位。

  蕭元錦只聽見了“王位”“王女”,腦子就又“嗡嗡嗡”響起來,后面的“王兄”就沒注意聽了,她覺得自己也不想聽了。

  “恭喜你。”她說道,又轉頭喊魏隊長:“魏叔,出發了。”

  魏隊長離得不遠,也聽見了張曉琿的話,直氣得七竅生煙。

  什么狗屁“王兄”,當他們是傻子呢!這小子明明入贅了外邦小國當了上門女婿謀了個王位,竟然還想坑騙小公主!不然那日明明有個小男孩跟著走,人家為何不傳給自己親骨肉傳給他一個外人!

  “好!”他說道,揮手招來護衛,把張曉琿跟蕭元錦隔開,簇擁著蕭元錦往驛站門外走去。

  “公主稍等!”

  張曉琿覺得不對,想攔下蕭元錦再解釋清楚一些,魏隊長伸手擋著他沉聲說道:“張將軍請自重!別再擾我家公主了!沒有你她過得更好!”

  最后一句話像驚雷一般振聾發聵,張曉琿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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