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這么多天了,這一批總該輪到我家栓子了吧。”
劉寡婦一連五日日日都到許東福家守著,想著只要她守著,總能守到一個名額給自家兒子。
可不知道怎么的,往日里還算好說話的許村長,這幾日卻是犯了倔脾氣,憑她怎么求怎么撒潑就是不肯放一個名額出來。
眼瞧著村里一戶又一戶的人家著急忙慌的進了許東福家,又笑呵呵的咧著嘴出來,劉寡婦這顆心就跟著提到了嗓子眼,這幾日吃不下睡不著,本就黑瘦發黃的臉色越發的像鬼了。
這一日,劉寡婦實在是沒有辦法了,見守在許東福家門口實在守不到出路,心一狠干脆就往村東頭跑。
村東頭有個臨時辦事處,整個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想要分到責任田,想要簽契書,就得由去先跟著村長去那里檢查身體。
只是,村子里的人前頭都得了許東福的警告,沒有許東福帶著,誰也不敢去那里打擾貴人們辦事,惹貴人厭煩。
劉寡婦前幾日去村外頭時從那處路過,遠遠的偷看過幾次,只見那院子里都是身高體壯的大漢,還有好幾個身上背著刀,一臉煞氣,嚇的劉寡婦連忙閉了眼跑開,根本就不敢靠近。
可今日劉寡婦實在是顧不上了。
許東福已經在村子里招了二十個幾個名額,眼看著這幾日村外的荒地上家家戶戶都干的熱火朝天,一日三頓的好吃好喝。
就她家栓子,十幾歲的人了,身子骨還瘦的和貓一樣。要是再不吃幾頓好的,眼瞧著連個子都要長不上去了。
劉寡婦是怕那些個帶著刀的漢子,可再怕也沒有能吃飽肚子活命來的要緊。
想著,劉寡婦就沖進了院子。
院子里,許東福正和負責給村戶登記的管事閑聊,一回頭就見劉寡婦滿嘴胡咧咧的往里頭沖。
許東福的臉一下子就黑了,怒斥著:“誰讓你往這里頭闖的?快些滾回家去!”
“東福叔!你不能要了我們孤兒寡母的命呀!”
劉寡婦今日是下了死決心的,哪里是被許東福嚇唬一句就肯算了的。
眼瞧許東福就要出來趕人,劉寡婦先一步沖進了堂屋,一把抓住辦公用的長桌桌腿就跪了下去,把屋子里幾個做事的人都給下了一跳。
都是一幫做習慣粗活的大老爺們,若是眼下闖進來的是個打家劫舍、胡作非為的土匪頭子,他們這幫人還真不帶怵的,三五下就能打的來人求爺爺告奶奶。
可眼下跑進來的是個婦人,還是個瘦的都能見骨頭的中年婦人,負責此間事的王海等一眾人反倒都不敢動了。
“各位爺,求求各位爺,給我們孤兒寡母一條生路吧。”
許東福被折了面子,氣的滿臉漲紅:“滿嘴胡言亂語,這里是招工的地方,誰會要你們母子的命!”
劉寡婦也不抬頭,抓緊了桌腿哭嚎:“都沒飯吃,餓死了也是死,怎么就不是要我們的命了?”
“現在誰家的日子好過了!你家沒飯吃,關大家伙什么事情。”
“村子里的人都去村外上工了,一日三頓的好伙食,就我家栓子沒得去。
我一個老婆子,命苦,早早死了男人,日子過不下去,死了就死了,一了百了。
可憐我家栓子,早早就沒了爹,又有一個沒用的娘,日日都吃不飽肚子,眼見著就活不下去了。老天爺呀!他才十幾歲呀”
王海幾人只覺得自己腦袋嗡嗡嗡的,還以為是出了什么狗血大事,好半天才聽明白原來是來應招的。
不過是應招個雇農,怎么就搞的要生要死的。
好在,他們兄弟幾個雖然是這次應招點的負責人,但七爺之前就吩咐過,下河塘村招雇農的事情,和其他地方不一樣,村內一應人事主要負責人還是村長許東福,每日來應召的人數也都是許村長定下的。
自然,這婦人要死要活也是下河塘村的家務事,他們可管不著,看看熱鬧就是了。
平白得了這次招雇農的好事,許東福這幾日在村里村外也算是春風得意。
不僅村里的百姓敬著,齊少爺的手下人也頗給他臉面,就連昨日里進村來找他討辦法的王家村村長對著他都是陪著笑臉的。
本是極有臉面的好日子,可偏偏就有個不長眼睛的,天天尋自己的麻煩。之前還只在村子里攔自己,這會兒丟人都丟到了外人這里。
老子的扁擔呢!
老子的扁擔呢!
許東福氣的在屋子里轉了一圈,才想起來這不是自家院子。再一看還在地上哭喪的劉寡婦,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許是氣過頭了,許東福反倒冷靜了下來,這里那么多齊少爺的人在,劉寡婦再不堪也是下河塘村的人,總不好真的就任由她這么丟人丟到村外頭去。
想著,許東福緩了口氣,道:
“栓子她娘,村子里那么多戶人家,為什么別人家我給名額,就你家我不給,你心里就沒點數嗎?
你家栓子今年才十三,人瘦的像根麻稈似的,風一吹就能倒,你讓他怎么去上工?
你這是要他上工,還是要他的命呀!”
“我家栓子出生時好好的,大錘他沒走前,栓子他一直養的高高壯壯的,要不是后來家里實在缺吃的,怎么能瘦成這樣。
東福叔,我家栓子就是餓的,你給他口吃的,吃上幾日保準的壯實起來,肯定能下地干活。”
“不成,要真出了事,誰負責。你家想要簽責任地,先將栓子的身子養好了再說。”許東福不為所動。
“你說的倒輕巧,沒有吃的,拿什么養好身子。”劉寡婦哭的泣不成聲。
這就像是雞生蛋還是蛋生雞的,本就無解。許東福自然不好應了劉寡婦的話。
劉寡婦自然也知道,誰家也不會白白出糧養活他家栓子,可就這條路了,除了做雇農,哪里還有其他活路。
要不然...
“要不然,開墾的活計我和我家栓子一起去做,我家兩個人,就要一個人的口糧成不成?”
劉寡婦抹了一把眼淚鼻涕,懇求道:“栓子身子骨差,我身子骨好,從前家里的田也都是我一個人收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