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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章 試探

  卉云高興地應下,偎在幼菫身旁看她畫畫。幼菫的簡筆畫畫的很好,也很快,不一會功夫,一個高貴漂亮的公主躍然紙上,還有七個很矮小神態各異的小矮人。

  “他們長這么小呢,還沒有公主的腿高。”卉云驚嘆。

  “是啊,他們是小人國里的,天生就長的矮小。”

  永青停止了哭鬧,探著脖子努力想看小矮人長什么樣子。幼菫笑著跟她招招手,“青兒也過來看看。”

  乳母抱他走過去,幼菫示意把他放到地毯上。永青在地毯上別扭了一會,看沒人理他,最終敵不過對小矮人的好奇,扶著炕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他的腿還不能伸直,也使不上力氣,站在炕邊像一只站著的小猴子,讓人看著心酸。

  此時誰又能想到,眼前這個連站都站不起來的“小猴子”,后來會成為叱咤風云讓周邊列國聞風喪膽的大將軍?

  幼菫把畫拿給他,耐心給他講著每一個小矮人的名字和性情。然后就開始講起了故事。永青站得很辛苦,可故事太讓他著迷,他若坐下,母親就要停下來了,他扶著炕努力堅持著,身上出了一層汗。

  中間休息的時候,永青再也站不住,一屁股坐到了織毯上,好在有乳母在后面扶著。

  幼菫大大地夸贊了他一番,他那孱弱的小身板努力挺了挺,小臉神氣地揚著。

  講了幾個故事,永青始終是站著聽的。過猶不及,幼菫也不再讓他站著,讓他坐下來,讓紫玉給他按摩腿和胳膊,紫玉的娘按摩很有一套,紫玉是跟著學過的。紫玉一家子作為陪房也跟著來了國公府。

  外院書房里,蕭甫山說道,“王爺明日進宮可舉薦鄭先昌為安西都護,他能力不錯,品行也端正。連成比黃承弼還不如,混跡兵部久了,練兵的本事沒有,鉆營倒是很有一套,即便是能反水也用不得。”

  端王已熬得眼眶通紅,“鄭先昌?他不只是一個長史嗎?隔著好幾級呢。”

  “他原本是副都護,得罪了黃承弼被貶了,王爺只管舉薦,皇上若是推脫他職位太低不堪大任,可以舉薦我兼任。皇上定然覺得鄭先昌更合適。”

  靖國公撫手稱妙,“這個主意好,若說練兵,沒有比榮國公更好的人了!”

  端王站起來拍了拍蕭甫山的肩膀,“你要是兼任了安西都護府都護,再加上你手上的二十萬大軍,還要不要父皇睡覺了。今日先這樣吧,新婚燕爾的,莫冷落了新娘子。你只要兵權還在,父皇就不會對你輕易動手,頂多斥責了事。”

  蕭甫山起了身,“裴弘元手段了得,王爺心里也要有所準備,讓下面的人多盯著點。”

  端王覺得他有些太草木皆兵了,“你也太看得上他了,他一個毛頭小子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蕭甫山說道,“他被認回王府后,使出霹靂手段,瑋郡王身亡,忠勇王王妃被圈禁,當年參與趙側妃之案的人都不得善終。你以為最近是忠勇王在針對我?最近的事大都是他的手筆,他的目的,是置我于死地。”

  端王驚詫不已,他才認回不過兩三個月,竟然有這般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本事。且不說王妃被圈禁,瑋郡王出事是發生在皇宮,他是如何把手伸到皇宮來的?后宮那么多的宮女太監,還有御林軍,裴弘元當日又不在皇宮,怎么做到讓瑋郡王順利闖進柳才人寢宮不被發現的?

  還有,瑋郡王是死在詔獄之中,怕是有內應做的。他那時才剛剛認回王府,手里居然有這些力量!

  端王臉色謹慎起來。

  他疑惑問道,“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他怎就要置你于死地了?按說你們都跟程家有聯系,該親近才對。”

  一直昏昏欲睡的寧郡王卻來了精神,“沒想到裴弘元倒是個癡情種,榮國公多多保重了。”

  端王和靖國公品味了一番這句話,臉上露出了然之色。

  蕭甫山臉色沉了下來,對寧郡王說道,“你以后不必過來了。”

  寧郡王忙向蕭甫山躬身告罪,“我沒睡醒呢,胡言亂語,您別生氣!”

  蕭甫山冷冷看了他一眼,伸手作請,和端王靖國公出了外書房。

  走到巷子口便見孫姨娘嬌嬌怯怯地站在路邊,穿著件桃花云霧煙羅衫,煙水百花裙,松松披著一條鵝黃色繡花云帛,單薄的衣衫讓她妖嬈的身姿曲線畢露。她含羞帶怯地款款上前行禮,雙目含情,聲音嬌軟,“國公爺。”

  他沉臉說道,“沒事不要出來亂走。”

  孫姨娘楚楚可憐地看著他,有意無意地展示著她妖嬈的身段,“妾身看春光正好,出來逛了逛,不想遇到了國公爺。”

  蕭甫山心里清楚內宅女人的這些手段,讓他厭惡,痛恨。想起夭折的永平,還有孱弱的永青,他臉上籠了一層陰霾。

  看著他銳利攝人的目光,孫姨娘嚇的花容失色,府里就曾有丫鬟想爬國公爺的床,第二日人就不見了,誰也不知去了哪里。她規規矩矩躬身道,“妾身告退。”就往小巷內的偏院走去。

  幼菫讓丫鬟看好院門,在院子里教著卉云跳繩,卉云的身子也是瘦弱的很,得多運動才行。兩人嘻嘻哈哈跳的不亦樂乎,永青則在一旁扶著椅子站著觀看,不時咯咯笑著。

  蕭甫山進了院子,便看到了這一幕,這是他做夢都想看到的畫面,等她回府的妻子,健康快樂的孩子,和美的一家人。

  兩個孩子見到蕭甫山走進院子,笑容立刻消失了,卉云躲到了幼菫身后,永青又鉆到了乳母懷里。

  幼菫微笑著迎上去,“國公爺回來了。”

  她頭發隨意地綁在后面,額發間都是汗水,臉頰泛著紅暈,倒像個孩子一般。

  蕭甫山嗯了聲,徑直進了房內。見房內地上鋪著地毯,家具也都換了位置,也不知道他們是做什么了。兩個孩子一直懼怕他,跟她倒是親近的很。

  此時太陽已西沉,兩個孩子被送回了院子,他們這么怕父親,還是不要留他們吃飯了。

  蕭甫山先進凈室沐浴去了,幼菫吩咐丫鬟們趕緊把房間收拾出去。

  幼菫出了一身汗,也去沐浴了一番,綠芙要給她挽發髻,蕭甫山說道,“晚上不必去給母親請安了,我剛從正院走了一趟。”

  幼菫又散開頭發,隨意挽了個小攥,見蕭甫山一直盯著她看,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國公爺的事情忙完了嗎?”

  蕭甫山淡淡說了句,“差不多了。”拿了個燙金請帖遞給她,“忠勇王府送了請帖過來,寧貴太妃邀請你初六去王府賞花。”

  他說的很隨意淡然,似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之事,眼睛卻始終盯著幼菫。

  幼菫接過請帖,看也沒看就把它放到炕桌上,“我已經成親,這種賞花宴都是未婚的公子小姐去,我就不去了。”

  蕭甫山把玩著請帖,“聽送信的管事說,程大小姐和程二小姐也去,寧貴太妃倒是一副給世子選妃的架勢。你去了也能給她們撐撐腰,說不定程府又會出一位世子妃。”

  這種試探讓她很不舒服,她淡淡說道,“您不必試探我,世子要選妃選就是,于我何干?您昨日不是剛說了不讓我見世子嗎,難不成我說去您就讓我去了?”

  蕭甫山把請帖扔到一邊,“你記得就好。我看你倒是長脾氣了,明明是你理虧,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幼菫瞪著他,“您問我的我都說了,是您不信我,晚上也不回來睡覺,現在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我昨夜獨守空房了!”

  蕭甫山挑眉,“原來你是怨我昨夜讓你獨守空房了,昨晚我一直外院議事,一夜未睡。”

  原來他那么忙……幼菫臉色漲紅,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您總該告訴丫鬟一聲,讓我心里有個數。今日母親還以為我們兩個吵架了,我說您是有事情要忙。”

  他也想這樣,與她琴瑟和鳴。只怕她的心不在自己這里。他沉沉地說了聲,“好,依你。”

  她想起老夫人在斜梅亭說的話,他少年多磨難,心里苦,讓她多擔待一些。她放緩了語氣道,柔聲道,“國公爺,今日我和母親去園子逛了。”

  蕭甫山“嗯”了聲。

  幼菫柔聲說道,“母親說您年少時很調皮的,還偷了皇宮里的魚烤著吃。妾身真想知道那時的您到底是什么樣子,肯定很有趣。”

  一個那么頑皮灑脫的少年,到底要經受了多大的磨難,才能變成現在沉穩寡言的樣子,還那么的……暴戾。

  她似乎很遺憾沒有見到他年少時的樣子,他又何嘗不是遺憾沒有在那時遇見她。一直籠著的一層陰霾似在消散,他看著她,“若是我那時遇見了你,說不定當街就把你搶了。”

  幼菫被逗笑了,“您現在也干的出這種事來,在莊子上,您嚇唬我的話,妾身還記得呢。”

  你怕也沒有用。本公若想做什么,你攔也攔不住,逃也逃不了。

  嫣然一笑動人心,秋波一轉攝人魂。他伸手輕撫她的笑顏,“那時也不是嚇唬你,是說的真話。”

  幼菫抬眼愣愣看著她,“那您在崇明寺說的那些……”

  “我若不說那些,你又怎肯嫁給我?”他眸底沉沉地看著她。

  他那時就對她有意了,他心悅她?怎么可能呢?他那么高高在上,又是那么霸道冷酷的人,怎么會去喜歡一個人呢?

  幼菫心跳如鼓,有些手足無措,又摻著絲絲的甜蜜。她覺得自己應是臉紅了,她雙手捂住了臉頰,頗有些掩耳盜鈴的意味。

  自己真是奇怪,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區區一個表白,怎就這般臉紅心跳了?

  她暗暗為自己打氣,鎮定,鎮定,不要在他面前失了底氣。

  可抬眼看他幽深如墨的眸子,飽含深情,心跳的卻是更厲害了。他長的太過好看,她又不是定力太好的人。

  她不爭氣地喃喃了句,“國公爺……”

  蕭甫山猛地抱起她,大步走到拔步床內。

  曲媽媽領著綠芙和紅芙守在廊下,院子里靜悄悄的,沒有下人走動。綠芙和紅芙臉上泛著紅暈,曲媽媽則暗暗憂心,國公爺對新夫人很不一樣,她家小姐在世時兩人冷淡的似陌生人一般。他日新夫人若是誕下子嗣,府里哪還有永青和卉云的位置?國公爺本就不喜他們。

  聽見里面又有了低低的說話聲,曲媽媽領著婆子抬水進了凈室。

  晚膳擺在東次間,幼菫默默吃著跟前的菜,她還沒太反應過來蕭甫山對她的感情。那段時間她的處境不是很好,又那么多流言蜚語,他怎就看中她了呢?自己在他面前露的幾次面,表現委實說不上太好。若說自己有什么優點,恐怕就是這張好皮囊了。因著這個看上她的人倒是挺多。她又覺得自己方才感動的有點早。

  何況,他也沒說心悅她啊。

  蕭甫山夾了雞腿放到她碟里,她還在神游中,無意識地戳著雞腿。

  蕭甫山淡聲說道,“專心吃飯,不要走神。”

  幼菫抬頭看他,他正低著頭吃飯,還是以前吃飯的樣子,很快卻很優雅。

  她為自己的心不在焉找了個借口,“我下午吃了些點心,現在吃不下了。”

  “凈手。”蕭甫山說道。

  有丫鬟端了水盆和毛巾過來,蕭甫山洗了手,把她的碟子拿了過來。拿起雞腿撕成細細一條一條的,堆放在碟中,又放到她面前。

  “都吃了。”他不容質疑地說。

  幼菫努力地吃著碟中的雞腿,不時地瞟他兩眼。他不讓她伺候布菜,反而動手給她做這些,他堂堂國公爺伺候人,她覺得太不合規矩。

  他的體貼是讓她有一點點受用,可他怎就說的這么霸道……

  用完膳,幼菫在大炕上拿著絨布縫兔子,給卉云的,選了塊米黃色的料子。燈下做針線的她恬淡安然,臉上似籠著一層母愛的光輝。她對兩個孩子很好,很用心思,才三四天時間,兩個孩子就跟她親昵。她因為自己不能生育,才對孩子這么好的嗎?真如裴弘元所說,她是因為這個才嫁給他的嗎?

  他坐在一旁拿著一本書,眼睛卻一直盯著她。他的手緊緊捏著書,看她的眼神晦澀不明。

  幼菫抬起頭,見他正盯著自己,那目光似帶著審視。“國公爺?”

  蕭甫山放下書,“晚上做針線傷眼睛,別做了,早點睡。”說著下了炕,進了內室。

  幼菫把針線收進笸籮,見他已脫了直綴,去凈房洗漱了。她跟了進去,他用的香皂正是皇上賞賜給她的,是檀木香的。他很喜歡檀木,是不是覺得自己殺戮太重,檀木能讓他心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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