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有皇位更迭,最好的狀況是端王繼位,帝心難測,您又怎敢保證,到時端王還會待您坦蕩如初。就似皇上對父親,當時二人也是曾經坦誠相待過,后來還不是狡兔得而獵犬烹,高鳥盡而強弩藏。
不管是您把玉璽獻給哪個皇帝,怕只會徒增他們的忌憚之心。您得了這個玉璽,便是您的罪過,要么是說明您勢力強大,比皇家更甚;要么說明您天命所歸,比他們名正言順。”
蕭甫山目光灼灼,他沒有想到,幼菫一個小小女孩兒,有如此精辟見解,字字如刀,刀刀見血。
他扶著幼菫的臉頰,“那依堇兒之言,這玉璽該如何處置為好?”
幼菫眨了眨大眼睛,又恢復了懵懂,“我也不知道……”
蕭甫山的手滯了滯,所以說,小丫頭的智商是間歇性的嗎?
他捏了捏她的臉頰,“既然你不知道,那就先放著。等你想到了再說。”
幼菫瞥了眼那個竹木匣子,覺得礙眼的很,這就是個定時炸彈啊。哪怕是先放著,萬一哪天不小心炸了呢。私藏玉璽可是謀逆大罪。
她不放心地叮囑,“那您可得藏嚴實了啊,找個老鼠都找不到的地方藏。。”
蕭甫山寵溺笑笑,“放心。沒人找的到。”
幼菫真的放下心來,臉上輕松了許多。
又問起他,“方才妾身所言,您覺得有理?”
蕭甫山點頭,“字字珠璣,精辟獨到。”
幼菫心里突然堵的慌,悶悶說道,“也就是說,您對端王將來,也是不放心的很咯。您和父親戎馬一生,為大燕披肝瀝膽,得此對待,您是否會心中不甘,心灰意冷?”
他目光堅毅,聲音低沉,“枯榮有數,得失難量。你不要擔心我,我無事。”
早膳已經涼了,青枝又讓知客僧送來一桌熱的。
卻說永青被送到了蕭老夫人的院子,蔫蔫地吃著齋菜,不時嘆口氣。
蕭老夫人被他逗樂了,笑著問他,“你小小年紀,嘆什么氣?”
永青放下調羹,又嘆了口氣,“祖母,父親太小氣,整天跟我搶母親。母親不過送我塊石頭,他都生氣,把我給扔了出來。”
老夫人失笑,“你父親哪里是那么小氣的人,你母親給你那么多好東西,我也沒見他生氣過。”
永青一副你不懂的表情,又嘆了口氣,一言難盡,他的語言能力有限,是講不清楚了。
回程的隊伍清爽了許多。
姚月柔昨日已經被提前送回府了,孫靈筠和孫靈籮坐了同一輛馬車。
蕭甫山腿上有傷,和幼菫坐了一輛馬車,永青不情不愿地去跟老夫人一輛馬車。
馬車明明很寬敞,坐三個人都不覺擁擠,可蕭甫山甫一坐進來,整個車廂似乎一下子滿了。
他的存在感太強大。
大青山腳下有一條河,名叫青山河,昨日他們落崖時那條河流淌出來,到了前山,再繞著小青山順勢而下。
幼菫當年就是在這條河還的魂。河水冰冷刺骨,胸腔窒息,那種感覺至今記憶猶新。
幼菫掀開簾子,看著波光粼粼,思緒萬千。
蕭甫山靜靜看著她,眸底晦澀不明,她當年跳下這條河,是對這世間毫不留戀了吧。
一直到過了河,幼菫才放下錦簾。
蕭甫山沉沉開口,“堇兒,我們要個孩子吧。”
幼菫愣愣抬頭,他知道凈空能治好她嗎?
蕭甫山似是猜到了她的疑惑,幫她把碎發別到耳后,“我知道,你用不了多久宮寒就能治愈。”
幼菫頓時少了一樣樂趣,很是遺憾,“凈嚴的嘴巴實在是不嚴實,出賣了國公爺,又出賣了妾身。”
蕭甫山也沒跟她解釋,任她誤會著。
他低聲問道,“要一個有你我血脈的孩子,可好?”
幼菫猶豫了,十五歲要孩子也太早了,她不管身體上還是心理上,都沒做好生孩子的準備。
幼菫認真跟他解釋,“妾身身子骨還還長開呢,最好是再過五年,滿了二十歲為好。”
蕭甫山臉色看起來有些黯淡,“五年……”
幼菫點點頭,看他那么迫切想要孩子的樣子,心里很是高興。
回府的第一件事,幼菫給蕭甫山親手熬了當歸黃芪烏雞湯,提著食盒送去了外書房。外書房門外有蕭東守著,遠處還站著幾個侍衛。
蕭東見幼菫過來,沒有放她進去,還是進去通傳了一聲。
國公爺方才說了誰也不見,他不敢確定這個里面包含不包含夫人。
蕭東出來了。
好吧,不包含夫人。
他恭敬請幼菫進去,還殷勤地幫著提著食盒,因為丫鬟是不讓進的。
端王也在。難怪門口警戒這么嚴。這么快就來探病,真是消息靈通。
幼菫給端王行了禮,就把食盒里的烏雞湯,炒鴨血,四紅補血粥,清炒菠菜,一一擺了出來。都是益氣補血的。
幼菫來月事時,經常吃這些東西,味道很是不錯。
蕭甫山昨天失了那么多血,怎么也得好好補補。
蕭甫山面色如常,甚至還有些高興,似乎對幼菫這波人前秀恩愛很滿意。
幼菫還沒有送溫暖送到外書房的先例。
幼菫也不打擾他們談公事,給蕭甫山盛好粥,就施施然走了。若是以前,她定會再送一份給端王,現在……還是算了,哼,以后指不定變成啥樣呢。
端王就這么硬生生躲過了一劫。
端王坐在蕭甫山對面,看他吃的津津有味,臉上一言難盡。
榮國公還是后宅進的少了啊,連這些都不懂嗎?
蕭甫山吃完了愛心餐,讓蕭東收走了東西。
方跟端王說話,“內子擔心我的身體,讓王爺見笑了。”
端王嘴角扯了扯,是很見笑,你就別顯擺了。
他呵呵笑著,“榮國公和夫人伉儷情深,羨煞旁人。說不定你很快就又要當父親了。”
蕭甫山神色暗了暗,“她還太小。再等等。”
端王以過來人的身份苦口婆心,“這可不能等。女人生了孩子才能真正長大,心也才能徹底踏實下來。”他意有所指地說道,“誰也不好說以后會發生什么。”
蕭甫山知道他說的是誰,端王去年新納了一個昭儀,是高麗送過來和親的,被端王一眼相中,要了過來。她似乎在高麗有情郎,一直念念不忘,幾次逃走都被捉了回來。
后來她懷孕了,生下一子,便徹底歇了逃跑的心思,安穩留在了端王府的后院。端王對她頗寵愛,連跳兩級給她抬了側妃的位份,常常在她那里留宿,對此蕭宜嵐還曾跟蕭老夫人抱怨過。
端王心思細密,京城內又遍布眼線,不似鐘安平那般好糊弄,幼菫被裴弘元擄走之事,他應是猜到了一些。他是怕幼菫放不下裴弘元吧。
只是,他憂心的又豈僅僅是這個。
蕭甫山沉默了片刻,“不急。”
端王見他不聽勸,也不再說此事。
他又繼續方才幼菫進門前的話題,“刺殺之人會不會是忠勇王世子派去的?放眼整個大燕,最想你死的人應就是他和恭王了。”
端王并不知道皇上和蕭家之前的糾葛,他的認知里,皇上頂多是忌憚蕭家的兵權,卻是不會動蕭家的。諸夷環伺,大燕要靠蕭家威懾虎視眈眈的吐蕃和突厥,皇上就算再糊涂,也不會砍倒大燕的柱石。
蕭甫山淡笑著搖頭,想他死的人可能不止這兩個。
至于裴弘元,是他第一個排除的人。那群殺手不但是要他死,對幼菫也絲毫沒有留情面。裴弘元不會這么做。
“不會是他。”
端王問,“那是恭王?”
蕭甫山能想到的人就是皇上和恭王了,若是皇上,這么著急要他的性命,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按照他的老謀深算,總該利用完他,西北徹底安穩了再說。
他說道,“那些死士用的弓箭,是軍中之物。工部造的弓箭與民間的略有不同,我只是奇怪,對方為何要露這么大的破綻。”
到了第二日下午,鐘安平匆匆趕了過來,他從崇明寺回來,就直接去了兵部,查了各衛所和軍營的弓箭登記數量。又去各衛所軍營武庫,一一核查,事必躬親。
最后得出一個結論,西郊大營有弓箭出庫,弓的數量上百張,箭矢的數量就大了,八千。
蕭甫山臉色不太好看,不管兇手是誰,問題出在自家身上,那真是貽笑大方了。
幼菫不肯讓他再騎馬,派了蕭十一在外院盯著他。他剛要往馬廄那邊走,蕭十一就硬著頭皮攔住了,“國公爺,夫人有令,不讓您騎馬。”
蕭甫山瞬間感覺這侍衛已經不拿自己當主子了,白培養了。
要是坐馬車去西郊大營,到那里天都黑了,還能干啥。
鐘安平蕭東他們同情地看著蕭十一,小子膽子挺肥,敢攔國公爺,今天誰也幫不了你了!
蕭甫山把馬鞭一扔,“蕭東,你去!”
然后拍拍蕭十一的肩膀,轉身回了外書房。
蕭東抱著馬鞭愣了楞,蕭十一居然完好無損……這么說,以后在夫人和國公爺之間,要站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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