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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誥命

  誥命的旨意是隔了一日送到的,一品誥命,一同送來的,還有相應的翟衣翟冠,寶冊金蝶。

  幼菫大妝了起來,要進宮謝恩。

  一品誥命用的是五翟冠,無數的珍珠寶石和金子堆砌而成,富麗堂皇,壓在頭上比成親時的鳳冠還要重上幾分。五只珠翟神氣地開著屏,彰顯著翟冠主人的高貴。

  翟衣是石青色的,上繡銜珠翟鳥紋,紋飾繁復莊重,再系上玉帶,披上霞帔。

  一張稚嫩的小臉,硬生生成熟端莊了幾分,端端一個高貴優雅莊嚴不可侵犯的貴夫人。

  蕭甫山贊賞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手指輕輕蹭了蹭她不點而朱的唇瓣,“好看,有誥命服人的氣勢。”

  幼菫笑得端莊優雅,“國公爺過獎了。”

  蕭甫山扶她在梳妝臺前坐下,“在我面前不必這樣,還是平日里那樣就好。”

  他手執螺子黛,細細為她描眉,一邊說著,“封了一品誥命也有好處,你不愿意下跪,進了宮除了皇上皇后,其他人你都不必跪。見了貴妃公主也只福禮即可。”

  他特意提公主,應只知道了她之前被元容刁難下跪請安的事,這種事肯定是瞞不過他。

  幼菫笑著說,“這倒是好消息。您也不必擔憂妾身,很多事情逃避也沒有用,還不如讓它早些來。”

  蕭甫山俯身在她皎潔的額間親了親,“你說的對。”

  他今日畫的眉形要清淡許多,若說配這身大妝,眉眼的妝容深一些會更好看。他是什么小心思,幼菫是猜的到的。

  蕭甫山已穿好了紫色蟒紋禮服,戴上了五梁冠,肅穆威嚴,和她并排而立,倒是一對威勢十足的壁玉佳人。

  蕭甫山和她一起坐著馬車,一路倒是輕松的很,幼菫跟他說著卉云和永青的趣事,他認真聽著,也沒有提進宮會如何的事情。蕭十一駕車,蕭東蕭西帶著兩隊侍衛隨扈。

  進了宮門,已有兩頂轎輦在里面等著,候在旁邊的小太監跪下磕了頭,一臉諂笑,“奴才江榮給榮國公請安,給國公夫人請安,皇上怕您二位辛苦,派了轎輦過來,皇上和皇后已經在坤寧宮等著了。”

  蕭甫山讓他起了身,又扔了個荷包給他。

  江榮接住荷包,掂量了掂量,又是千恩萬謝地說著好話,宮里的太監熬出了頭,賺到手的銀子還是很多的。每日宮里人來人往的官員,但凡要跟他們說句話,都要銀子開道。只不過在這吃人的宮里,拿到手的銀子有沒有命花還是兩說。

  在扶著蕭甫山上轎輦的功夫,江榮低聲說道,“有兩位太醫正在給皇后請脈……國公爺您慢些,小心別磕著腿。”說到最后聲音大了起來。

  蕭甫山神色如常,坐上了轎輦,兩個轎輦一前一后,去了坤寧宮。

  蕭甫山看著江榮在側前方彎腰帶路,太醫給皇后請脈本是尋常之事,江榮特意說出來便是不尋常。江榮是朱全的徒弟,心思靈活,自去年太子被褫奪封號,便跟蕭甫山時而透露幾句消息。應是要提前為自己找好靠山。

  很多時候,哪怕他安排了再多暗探細作,都比不過一個皇上的近身服侍之人。即便他們沒聽皇上說什么,也能從一些蛛絲馬跡揣摩出來。

  太醫,他和幼菫有什么可忌諱的?

  他看向幼菫,突然想起來幼菫的宮寒之癥,難不成他們要拿這個做文章?

  幼菫正欣賞著來往的婀娜宮女,尋找里面的容貌秀美者,在心中為她編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

  察覺蕭甫山的目光,她轉頭詢問地看向他。

  蕭甫山對她說道,“見了皇上皇后不必緊張,不會回話不要緊,有什么話,本公會替你回的。”

  他說話的方式跟平時不同,平時在她面前不會自稱本公,他這話的重點是,讓她少說話,有什么事由他上。

  幼菫眨眨眼,“妾身明白了。妾身還未曾見過皇后娘娘威儀,當真是緊張的很。”

  蕭甫山嘴角微微揚起,帶著一個若有若無的笑。

  今日的翊坤宮宮門大開,門前停著皇上的轎輦,旁邊是一眾太監和幾個大內侍衛。

  兩個宮女上前請了安,在前面帶路進了院門。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皇帝是天,是乾,皇后是地,是坤,是以皇上寢宮為乾清宮,皇后寢宮為坤寧宮。一乾一坤,一天一地,陰陽相合,天地合璧。

  皇后是天下女子中最尊貴的,坤寧宮比莊貴妃的翊坤宮自然要更氣派華麗些,九間闊三間進深。黃琉璃瓦重檐廡殿頂,朱紅漆廊柱和槅扇,雕龍畫棟,肅穆莊嚴。

  宮殿內地平寶座上,皇上和皇后比肩而坐,面色威嚴。

  皇后年近六十,已是再多脂粉都無法遮蓋蒼老之態,只靠華麗的皇后大妝來撐著,讓人懾于皇后威嚴而忽略了容貌。

  只是她旁邊的皇帝,擁有至高權利之人,看的也只是容貌,他那雙愈加渾濁不堪的眼睛,在幼菫進來后便直盯盯看著她。

  女人到了這個年紀,對虛無縹緲的愛情早是死了心,只有實實在在的權利才是她更看重的東西。她對皇上眼里掩飾不住的貪婪熟視無睹,反倒是意味不明地看了蕭甫山一眼。

  幼菫低眉斂目,規規矩矩跪下行了命婦大禮,蕭甫山在一旁跪下相陪,倒像是拜天地一般。

  皇上瞥了蕭甫山一眼,“怎么你也跪下了,又沒給你封什么官。”

  蕭甫山拱手回話,“內子受封,臣感沐皇恩,理應謝恩。”

  幼菫暗贊自家夫君話說的漂亮,又覺得他這般陪著自己多跪了一會,當真是有些吃虧。

  皇后贊了蕭甫山功勛卓著,又教誨了幼菫一通賢良淑德,帶著施舍一般的高高在上,一字一句說的緩慢。三五分鐘能說完的話,她硬生生說了一刻鐘。

  皇后一直耷拉著眼皮,也不知是年紀太大眼皮太松,還是因為她習慣了以此表示自己的威儀。

  就在幼菫膝蓋撐不住身子,脖子撐不住腦袋的時候,皇后說道,“都平身吧。”

  這是幼菫跪的最久的一次,幸虧她帶了護膝,否則膝蓋還不知咋樣了。

  蕭甫山扶著她站到一旁,皇上又賜了座。

  皇上瞇著眼對幼菫說道,“朕聽說永青是你親自來照看著,倒是難為你一片苦心了。”

  幼菫福了福身,“謝皇上夸贊。妾身身為嫡母,有教養子女之責。”

  皇后優雅地喝了口茶,緩緩說道,“你身為嫡母,除了要教養子女,還要為榮國公開枝散葉,榮國公身為一等公爵,膝下也太單薄了些。你嫁與榮國公已兩月,可有了喜訊?”

  幼菫腹誹,您管的還真寬吶。

  她正要回話,蕭甫山已經出聲,“回皇后,內子年紀還小,過幾年再要孩子也不遲。”

  皇后終于抬起了眼皮,聲音高抬高了幾分,“當真胡鬧,等她懷上,生的時候也十六了,怎就年紀小了?到底是懷不上啊,還是年紀小啊?”

  皇上問,“太醫何在?”

  蕭甫山目光清冷,果真是如此。

  兩位太醫從屏風后走出來,一個是吳院判,一個是張太醫。張太醫是熟人了,之前給幼菫看過宮寒,此時正兩股戰戰,看也不敢看蕭甫山一眼。

  幼菫看到張太醫時,便明白了皇后今日就沒打算放過她。

  凈嚴給她配的藥需要吃一個月,現在她的脈象估計還是不理想。

  張太醫跪倒在地,聲音顫巍巍,“回皇上,微臣以前曾幾次為榮國公夫人診脈,她宮寒甚重,不能有孕。”

  皇上沉聲問道,“此言當真?”

  張太醫兩手扶地,“微臣不敢欺瞞皇上,不過……榮國公讓微臣對國公夫人謊稱已經治愈了。”

  皇后嘆了口氣,緩緩說道,“本宮也是方才才知道這事,憂心不已。榮國公也是個癡情人,只是你如今只一個男丁,身子也不太健全。將來誰來承襲你的爵位,為大燕建功立業呢?”

  蕭甫山淡淡說道,“勞皇后費心了。臣自有打算。”

  皇后面色不悅,蕭甫山對她就從未打從心底里恭敬過,對莊貴妃那賤人也比對她恭敬。元容怎就非他不嫁了,堂堂公主,居然嫁個人還要費盡心思。這榮國公,唯一的好處也就是手里的兵權了。

  她把視線投向一直在啃指甲的幼菫,皺了皺眉,當真是沒規矩。

  “何氏,聽聞榮國公身邊連一個妾室都無,你這般善妒,已是犯了七出。自己又不能生育,又是犯了一條。你如今是一品誥命,更當謹守女訓,做天下女子表率。你說,本宮該如何罰你才是。”

  幼菫停止了啃指甲,又一次跪到了地上,哀戚說道,“國公爺愛護妾身,妾身今日方知,自己竟不能生育。妾身心中慚愧,但憑皇后娘娘發落。”

  蕭甫山眸光微動,不知幼菫這是何意,他看向幼菫,“不要亂說,你既是本公妻室,本公自不會棄了你。”

  皇后仿佛沒聽到蕭甫山所說一般,對幼菫緩緩說道,“你肯識大體,也不枉皇上給你封的這個誥命。按大燕律,婦無子,妒,去之。如有誥命,一并褫奪。你可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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