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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會試

  會試一共三場,考了九日。今日是最后一日。

  初場,試經義二道,四書義一道;二場,試論一道,判五道,詔、浩、表、內科一道。三場,試經史時務策五道,算學三十道。

  最后一場是策論和算學。

  貢院門口人山人海,都是來接考生的。有幾個考生倒在黎明前被抬了出來,形狀萎靡邋遢沒了斯文,二十余載寒窗苦讀毀于一旦。

  裴弘元長身玉立,衣冠整潔,氣定神閑地走了出來。他是第一個交卷出來的考生,離考試時間結束還有半日。

  陸辛并一眾侍衛站在人群中最顯眼的位置,見他出來便上前圍成一圈,將他護在中間離開。

  他是第一個交卷的,又是如此陣仗,自是引起了眾人關注。有人竊竊私語道,“他就是忠勇王流落民間的世子?”

  “聽說是北直隸解元,今年的狀元熱門人選。”

  “果然名不虛傳,第一個交卷,還這么從容。”會試排名除了看成績,還是要看交卷時間的。

  “他都是王世子了,還來考科舉干嘛?白白占了一個名額。”

  “說不定是手無縛雞之力,不能接替忠勇王征戰沙場,怕以后不能撐起王府門楣。”

  陸辛目光犀利看向議論之人,武人的威壓自不是普通人可承受,幾人面露懼色,議論之聲戛然而止。

  裴弘元淡然上了馬車,陸辛跟著上去,給他倒了茶水遞過去,“世子用茶。”

  他連喝幾杯,方作罷。為減少出恭次數,他在號舍里喝水很少。

  陸辛擺了點心出來,放到小幾上,“您先用些點心,屬下想著您能提前交卷,府里已經備好了您愛吃的飯菜。”

  他雙手扶膝,看了陸辛一眼,“說吧,出什么事了?”

  陸辛向來是在車外護從,今日這般跟著上了車,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而且事情還不小。

  該來的還是會來,陸辛深吸一口氣,說道,“連成破壞軍械事發,被判秋后處決,張德……死了。”

  裴弘元臉色沉了下來,“什么時候的事?前前后后你仔細說清楚。”

  陸辛仔細講了事情前后,說道,“三日前您回來時,王爺怕影響您科考,不讓卑職告訴您。”

  裴弘元面如滴墨,“愚蠢!張德之死明顯就是個局,那時就該直接下手把連成滅口,怎能任他在刑獄呆著!我走前怎么說的?事關表小姐和蕭甫山之事,務必盯好了,隨時來報。你的主子是誰?”

  陸辛閉了閉眼,“卑職回去領二十軍棍。”

  他的主子以前是趙側妃,她死了,他自然是要護好她的兒子,他的主子自然是世子。世子不想依賴王府之勢上位,科考對他來說至關重要,他又怎忍心亂他心神?世子素來冷靜自持,可但凡事關表小姐就失了冷靜。他又怎能冒這個險,錯過此次會試,難道讓他再等三年?

  王府忠勇王外書房,裴弘元推開侍衛阻攔徑直進去,忠勇王讓幕僚先退下。

  “你交卷倒是早的很?考的如何?”

  裴弘元面色陰寒,逼視著他,“這件事既然是我籌劃,父王就不該插手。刑部雖是在端王控制之下,刑部大牢卻也不是滴水不漏,若是三日前我來處理,連成必然活不到次日刑訊。”

  忠勇王看著眼內充滿戾氣的裴弘元,想起蕭甫山說的話,不禁有幾分相信。刑獄不是滴水不漏,詔獄自然也不是滴水不漏,他行事如此狠辣果決,瑋郡王之死,說不定真的是他所為。

  瑋郡王雖然癡傻,卻也是他的骨肉,疼了二十多年的。每每想起他死于非命,都是心如刀絞。他這兩日有派人暗查,但事情過去太久,想查出真相并不容易。

  他不悅道,“你一回來就興師問罪,沒了規矩。本王也找了刑部郎中王承業,卻不曾想榮國公還有這般心機謀算。”

  裴弘元嗤笑道,“此案直接越過京兆府衙和大理寺去了刑部,父王當時就沒看出來是蕭甫山故意為之?他又怎會讓王承業含糊了事?連成能吐的這么干凈,怕就是蕭甫山去審訊的!父王若是不信,可以仔細查查。”

  忠勇王問他,“你這兩個月來一直針對蕭甫山,到底是為了王府,還是為了女人?”

  裴弘元捏了捏拳,王府榮耀與他又有何干,若不是這世子身份拖累,幼菫說不定還在他身邊,親昵地喊他一聲“晉元表哥”。他搶在蕭甫山之前,求娶于她,二人日子必定過得美滿和樂。

  他淡淡說道,“自然是為了王府。兒子告退了。”

  轉身離去。

  貢院里出來的考生個個精神萎靡,灰頭土臉,互相詢問著,“你算學做出幾道?我空了大半!”“我只做出五道,怕是上榜無望了!”“也太難了,我都懷疑我以前沒學過算學!”

  有個考生樂滋滋的,說道,“我倒是做上了十幾道,這幾月去松山書院跟著聽了韓院長的課,受益匪淺。”

  另個考生附和,“對,我也聽了,今年算學要給我加分了!”

  程瓚今年的狀況就比去年秋闈好的多,能站著走出貢院,且交卷時間還頗靠前。在外面三個月的跋山涉水,體力倒是比以往好了許多。

  他回府吃了一點東西倒頭大睡,一覺睡到次日下午。待他沐浴收拾整潔,穿上月白的直綴,又是君子如玉的模樣。

  程紹和程縉已在書房候著他,程紹避嫌不參與閱卷,這幾日倒別同僚要稍稍閑散一些,最起碼是可以回家了。

  程紹問程瓚的作答,各科一一講來,他不停點頭。

  最后說到算學,程紹問他答了多少,他最擔心的就是他的算學。韓院長曾任前翰林院大學士,又是文壇大儒,翰林院和禮部出題時,都要邀請他一起參與。今年韓院長也不知是怎了,給定的題目特別變態,他們禮部的的官員也是做的滿頭大汗。

  第三場考完,多少考生在貢院外頓足痛哭,皆是因為算學。他估計,程瓚若能答對一半,應就算很不錯了,就不至于給他拖后腿。

  程瓚說道,“都答上了,不過答對多少還不好說。”

  程紹楞了一下,都答上了?轉念一想,又覺得他做的不錯,總比空著強,萬一蒙對了呢?

  他贊許地點頭,“很好,若是算學不出大問題,上榜是沒問題的。”

  程瓚淡淡點頭,起身告辭,“昨日回來沒有見到母親,兒子去寧暉堂給母親請安。”

  程紹臉色便有些不好,他多日不在家中,昨日回來方知文斐之事,勃然大怒。以前只覺王氏出身書香門第端莊嫻雅,不想卻是貪心不足攀附權貴之人。文斐和昌平伯世子那么好的親事硬生生退掉,想去攀附王府高枝,如今害得文斐名聲盡毀。

  當年不肯嫁春風,無端卻被秋鳳誤。

  若不是那張德死了,文斐豈不是還要嫁給他?程紹雖無看低寒門學子之意,可終究是不忍心自己嬌養大的女兒嫁去受苦。

  還有程縉隱晦提醒,外面已有傳聞,文斐命硬克夫?

  娶妻不賢!

  程紹一向斯文溫和的臉上有些陰沉,“不必去了,你母親需要要靜養幾日。”

  程瓚昨日便覺得不對,母親一向看重他,他考試回來最熱情迎接的該是母親。昨日卻只見到了叔父和嬸娘,連文斐都沒有見到。

  待他知道了事情原委,沉默不語,子不言父過,母亦如此。

  父親這半年來對母親冷淡,他也看的出來,母親的一些所作所為也讓他失望。若不是母親,他和幼菫本是一對,現在卻只能看他被護在別的男人身后。他連跟她多說幾句話的資格都沒有。

  顧晉元變成了王世子裴弘元,他是這月回來剛剛知曉。幼菫回門那日裴弘元也來了,對自己只是淡淡,連句寒暄都不曾有。顧晉元原本就是冷淡至極的性子,哪怕是成了王世子,自己也并不覺得他是良配。

  母親真是糊涂啊。

  王氏被禁足在寧暉堂,摔了不少東西。她悔不當初,文婓和昌平伯世子好好的親事,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竅退了呢?王莜兒現在又和永寧侯世子結了親,昌平伯的地位也水漲船高,是自己太過短視了。

  她和程紹好不容易緩和的關系再度跌入谷底,程瓚自游學回來就對自己淡淡,科考結束過來也只是坐了片刻就走了。話都不肯多說一句。

  待在院子里避風頭的文婓,整日郁郁憤懣,她不明白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她一心想找門親事壓過幼菫一頭,卻不曾想到了這番田地。而且最終把她從泥潭中解救出來的,居然是榮國公,確切說是何幼菫!

  她不覺得感激,只覺得恥辱!

  尤其是那日二叔父下朝回來說的,“這算是最好的結局了,堇兒真是我們的福星……”

  自己如今名譽受損,還要感謝她了?

  她譏諷道,“她明明是個害人精!不是她我也不會這樣!”

  護犢子的顧氏首先不樂意了,沉著臉問她,“你倒說說看她是怎么害你了?”

  文斐嚅囁了半天也沒答出來,她總感覺幼菫一直在害自己,可她卻沒想出來幼菫做過什么對不起自己的事。和伯府的親事是自己要退的,在王府落水也跟她扯不上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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