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弘元搖了搖頭,“無妨。你救了我一命,即便你不去送他,父王地下有知也是感激你的。”
他起身鄭重行了一禮,“我也要多謝表妹,拼力相救。只是……這樣危險的事以后還是不要做了。”
讓她冒如此危險,他寧愿她不去救他。
他身后的陸辛,也跟著長長作揖,格外慎重恭敬。
幼菫擺了擺手,頗有俠女風范,“其實也沒那么危險,我手里有厲害的毒藥……”
那些毒藥成了幾次事,給了她莫大的信心。
毒藥在手,天下我有!
蕭甫山扶額,無奈搖頭。若是把那整匣子毒藥給她,她怕是可以獨闖江湖了!
裴弘元笑了笑,明明有些低落的情緒,此時卻覺得好了許多。
他溫聲道,“那些毒藥表妹以后還是不要碰了。”
幼菫訕訕,“也沒機會碰了,王爺都已經收走了,婢女手里的也收走了。”
看她那尷尬又失落的樣子,裴弘元低低笑了。
明明膽小又糾結的要命,偏能做出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事來。
“我今日來,是與你道別的。如今父王已經入土為安,我也該去遼東了。”
遼東正在打仗,他身為忠勇王,自然是該去領兵的。
幼菫起身福了一禮,“那就預祝王爺馬到功成,奏凱而還。”
裴弘元沒有從她臉色看到不舍,不免有些失望。
不過有蕭甫山在這里守著,他也不指望能聽到什么別的話。
他微笑道,“待我奏凱而還,給你帶遼東的土特產回來。”
幼菫笑了笑,“好。”
裴弘元指著矮幾上的匣子,“這里面是腌梅子,我做的都在這里了。我此去遼東不知歸期,放著也是平白壞掉,便都帶過來了。”
幼菫又謝了他,和蕭甫山一起送他出門。
他回頭深深看了一眼,幼菫靜靜站在蕭甫山身邊,乖巧安然,櫻花色的衣裙隨風輕輕擺動。
他揮了揮手,轉身離去了。
春風中,月白袍角飛揚,修長如玉的身姿堅定,又有幾分蕭索。
幼菫這次沒有忘記腌梅子,讓又冬抱著,帶回木槿園。
她一直想嘗嘗的。
蕭甫山一路跟又冬使了好幾次眼色,又冬連看都不看他,緊緊抱著匣子。
蕭甫山沉著臉,這就是他培養的侍衛,敢不搭理他了!
蕭十一十二雖然為幼菫做事,好歹還肯敷衍他一下,給他些面子。
他開口道,“匣子給我,你去趟正院給老夫人說一聲,就說今晚不過去給她請安了。”
又冬面無表情道,“奴婢送王妃回了院子,再去正院。”
蕭甫山伸出去的手攥成了拳頭,放了下來。
幼菫回房后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匣子吃腌梅子。
梅子入口,她睜大了眼睛。
蕭甫山坐在一旁手里拿著一本書,眼角直往她臉上瞟。
“很好吃啊!”
幼菫驚嘆。
蕭甫山酸溜溜道,“你不是最喜歡吃裴弘年做的腌梅子嗎?旁的腌梅子都吃不下。”
幼菫將一粒腌梅子吃完,享受地回味著,“是很奇怪的感覺,就像是喜歡裴弘年做的味道是我的這副身子想吃。但這個梅子,是真正的我喜歡的味道。反正兩種都喜歡。”
蕭甫山皺起了眉。
肉體和靈魂割裂開來,真正屬于她的不還是靈魂么?
他放下書,提醒道,“堇兒,你十有八九是裴弘年的親生女兒。”
幼菫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王爺方才還說,他不見得就是我親生父親。怎么又十有八九了?”
蕭甫山將匣子蓋上蓋子,收到了一邊,剝絲抽繭跟她分析。
“你方才也說了,你喜歡吃裴弘年的腌梅子,是你的身體想吃。那梅子我也吃過,著實沒發現好吃在哪里,偏你吃了后再也吃不下別的。這說明什么?”
幼菫不情愿地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崽子會打洞?”
蕭甫山皺眉,“只前面那句就夠了,哪有這么說自己的……這就是血脈相連,骨血里帶著的東西。”
幼菫不服氣地反駁,“也可能是我隨了父親呢,他每年都要給我做腌梅子,我記得味道好像也差不多!”
蕭甫山問,“你有沒有想過,岳父做這些腌梅子,或許是因為岳母,而岳母喜歡腌梅子,或許是因為裴弘年?”
幼菫蹙著眉,抱著迎枕,“那父親也太可憐了。若如你這般說,父親付出了這么多,到底得到了什么?”
蕭甫山將她懷里的迎枕拿開,將她攬在懷里。
“雖然這個分析有些殘忍,可事實或許就是這樣。感情……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意,有人得意,必有人失意。”
就像裴弘元,不就挺失意的嗎?
不過他并不可憐。堂叔啊!
蕭甫山又繼續分析,“賽德是最清楚你是不是他親生的。可是當時我詢問他時,他多有逃避,怒斥了我一通。他平日里雖喜歡與我擺擺岳父架子,不過少有那般凌厲。色厲而內荏,他心虛什么呢?”
這一點幼菫沒法反駁。
父親那么好脾氣的人,怎么會訓斥蕭甫山呢?
難不成還真是心虛?
幼菫想起父親為她做的,想起父親為她孤苦了這么多年,卻可能不是親生的,淚珠子往下滾。
“王爺說這么多,是想讓我認裴弘年為父親不成?父親如今遠在吐蕃,什么都不知道,他連為自己的身份辯駁的機會都沒有!”
蕭甫山嘆了口氣,用力過猛。
他幫幼菫擦了淚,低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想認不認就是。不過你心里得有些數才行。裴弘年可能是你父親,那裴弘元就是你堂叔,四服里的長輩,血脈近的很。”
幼菫眨著朦朧的眼,“就是他長了輩分唄。我對他一直也算恭敬,并沒有失禮之處。不過……我以后再恭敬一些就是了。”
蕭甫山垂眸看著她,嘴角微揚,她是這么個反應?
還真是把他當個親戚罷了!
幼菫想了想,“他遠行在即,要不我還是替他準備些東西送去吧?畢竟可能還有血脈親緣。以后再見面說起來,他說不定還能夸一句侄女懂事。”
蕭甫山剛放松的眉頭又緊了起來。
“不必了,他現在說不定已經啟程了。”
“噢,那就下次。”
堂叔的事就此揭過。
幼菫又重新陷入情緒中,父親,也不知他現在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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