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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四章 書劍邪僻一網盡,可保國泰三十年(七)

  弘治十五年三月丁亥,殿試畢。

  欽命謹身殿大學士劉健、文淵閣大學士李東陽、東閣大學士謝遷……等,入院充殿試讀卷官。

  次日,金榜出。

  一甲賜進士及頭名狀元唐寅!

  無數舉子見此,長嘆不已。

  “恩師!!”

  那皇榜下之唐寅已是渾身顫抖,望著那皇榜數次方才轉過身。

  竟是整個人推金山、倒玉柱,對著那桃林方向“撲通~!”一聲便是大禮拜下。

  頭顱在那石板上磕的“砰砰砰~”作響,他的一起來的江潮、許庭光二人趕緊上前便要將他攙起。

  “恩師啊~!恩師再造大恩,弟子粉身碎骨亦難報償!恩師!!”

  再抬首時,唐寅已是淚流滿面聲音嗚咽。

  那額頭上滿是血跡,身上盡皆塵土。

  但卻無人笑話他半句,這些舉子們都清楚唐寅是如何一路走來的。

  弘治十二年舞弊案,對于他的名聲和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

  即便是國朝判定他未曾舞弊,但這名聲掛出去了如何能止耶?!

  但唐伯虎這次直接連中三元就不一樣了,人家上回能直中解元這次又連中三元。

  你說人家作弊?!人家這本事,完全不屑作弊啊!

  “恩師再造大恩,李徵伯沒齒難忘!今生若徵伯有負師恩,天厭之!天厭之!!”

  邊上的李兆先李徵伯,亦不知道什么時候大禮對著桃林方向拜倒。

  整個人竟是嚎啕大哭,江潮等人趕緊上前去又將他攙起。

  知道李兆先情況的便嘆著氣,對著身邊人解釋了一番。

  作為大學士李東陽的兒子,李兆先的壓力不可謂不大啊!

  父親是四歲能做徑尺大書法的神童,稍長又拜黎文僖公為師。

  更是三年連過鄉、會、殿三試,二甲第一的庶吉士。

  然而李兆先卻屢試不第,舉人都沒考上一個。

  若說壓力不大怎么可能?!

  “恩師再造大恩沒齒難忘!衡父若負師恩,天厭之!天厭之!!”

  徐經那更是激動的“砰砰砰~”的不住磕頭,腦門上頓時猩紅一片。

  天見猶憐,徐家數代人倒在了科舉這條路上。

  徐經可謂是家族中如今最有希望,能夠走下去的一人。

  弘治十二年的那場科舉舞弊案,幾乎讓徐經從此徹底絕望。

  是張小公爺一手將他從深淵中拉了出來,如今得中一甲三名探花郎。

  這下,總算是能告慰先祖了。

  其余的舉子們聽得身邊知道情況的,說起這三人的故事頓時不勝唏噓。

  若非是玉螭虎這位少年恩師鼎力相助,恐怕這三人還在塵世間掙扎打滾罷!

  祝允明等人亦是激動無比,他們雖然未曾高中于一甲之內。

  但二甲前三十名,已是足夠讓他們激動的了。

  小周管家的馬車早已經在旁等候,將這些個自家少爺的弟子們好生哄上了馬車這才離去。

  看著馬車的塵煙,一眾舉子們心生唏噓。

  而那些不曾及第的舉子們則是若有所思,似乎……玉螭虎開了一間學館?!

  弘治十五年三月庚寅,上御奉天殿欽賜唐寅、李兆先、徐經……等進士及第出身。

  并差文武群臣行慶賀禮。

  弘治十五年三月辛卯,欽賜進士恩榮宴于禮部,命太師英國公張懋主宴。

  三月癸巳,賜新科狀元唐寅朝服冠帶,賜諸進士寶鈔。

  三月甲午,新科狀元唐寅上殿,率諸進士上表謝恩……

  弘治十五年壬戌科,終于塵埃落定。

  其時,李福達剛剛結束了長達一個月的封閉強訓。

  科舉結束,軍事學院亦放假一日讓他們游覽一番京師。

  李福達走出了軍事學院,笑吟吟的與那些同窗告辭言道自己要去訪友。

  隨后便脫離了人群,拐了幾圈確認沒有人跟著。

  這才留下了暗記,讓人用車馬來接自己。

  中途上再換乘了幾次,最后李福達換上一身綢衫變得大腹便便留著老鼠須。

  胖胖臉上的三角眼,讓人絲毫看不出他之前原本的那副相貌。

  順著潮白河往大道上走一段兒,便會見著一條老舊的土路。

  車子駛過黃沙土路,便會來到一叢樹林邊上。

  樹林內有著一座小屋,看起來似乎是獵戶們歇腳的地方。

  文杰等幾人,已經在屋子里恭身等候了。

  “情況如何?!”

  小木屋里極為簡陋,四周圍布滿著李大禮帶來的漢子。

  這些漢子們手上握著鋼刀,警惕的瞧著四周圍。

  “‘老頭子’已經確認三月戊戌,將出京往經筵辯場主持開場!”

  卻見文杰恭身垂首,沉聲道:“但……護衛人數,未曾打聽到。”

  李福達點了點頭,回首望向李大仁。

  李大仁見狀趕緊向前幾步,低著頭道:“幾個消息源頭顯示,與文副總使所言一致。”

  “只是……護衛方面,亦未曾有消息。”

  李福達點了點頭,這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弘治皇帝出行的時辰能打聽出來,這已經是非常不錯的了。

  如果連護衛的情況都打聽出來,李福達第一反應就是這是不是陷阱。

  “門中其他人情況如何?!還有波動否?!”

  李大禮聽得父親問話,趕緊站出來低聲道:“現下好多了!”

  “此番雖是工地上發了月銀,但工地上的活兒亦接近收尾……”

  李福達呼出一口氣,這種工地本來就是一期做完就結束的。

  門中的門徒們雖是收了月銀,卻也知道這只是此一回。

  下回還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活兒呢。

  闊且,他們本來的身份可全都是白蓮門徒啊!

  這件事情如果揭破了,他們誰都不落好。

  “飛鴿傳書,讓謝平他們動起來!”

  李福達呼出一口氣,沉聲道:“你們加緊打聽,哪怕只是模糊的消息也好!”

  “是!”

  幾人恭身應是,李福達則是繼續問道:“金陵那邊的貨到了沒有?!”

  “到了,但太扎眼全都存在貨棧里。”

  李大仁聽得這話,站出來垂首道:“都檢查過了,沒有任何問題!”

  李福達聽得這話,呼出了一口氣。

  緩緩的站起身來,開始吩咐一些細節上的事情。

  譬如那些刀劍雖然不可以露面,但還得不時去檢查一番不要出現什么問題。

  下面門徒的心思要注意,別讓他們有了二心。

  再有就是其他的消息,也不要輕易放過。

  尤其是各家勛貴親兵的調動,還有在宮內執勤的侍衛們多加接觸。

  如此林林總總的一大堆,聊了近兩個時辰才堪堪散去……

  經筵辯場的講學在會試開始后,便沒有再舉行了。

  各家都知道,殿試之后陛下將會親自主持這場經筵辯講。

  誰能夠決勝而出,誰就能夠代表著今后國朝科舉的主流!

  甚至一定程度上,他們將代表著儒家官方承認的學派。

  無數人都在翹首以盼,以至于大家對于唐寅他們考得一甲這件事情僅僅是唏噓了一會兒。

  然后注意力繼續放在了這次經筵辯講上。

  在諸家學派們剛剛抵京的時候,還有各自學派的官員們往來見禮。

  而在會試之后,這種往來完全絕跡。

  大家都知道,無數雙的眼睛都在盯著這經筵辯講上。

  如果這個時候還互相往來,那實在扎眼。

  對于雙方來說,這都是得不償失的事情。

  瓜田李下,授人于柄啊!

  湛甘泉此時已經移居了,如今他住在靠近潮白河的這專門的別院中。

  當初大家搬過來,原因很簡單。

  這地方的營造是皇家、勛貴及戶部,在朝中的諸家子弟們暗示了一番。

  并出錢給他們包了院子,大家一琢磨也就搬過來了。

  但真的搬過來后卻發現,這地兒還真是不錯!

  側可見潮白河水滔滔,內有活水淺湖錦鯉池塘。

  小院零零散散的散落在四周,錯落有致下又別有一番風情。

  門前鋪設的是水泥十字路,還有暗渠中潺潺流水而過。

  桃樹、柳樹,在這處別院四周隨處可見。

  整個別院四周卻是由高墻圍上的,更有軍伍中下來的武侯更夫穿著制服晝夜巡查。

  “咕嘟~咕嘟~”湛甘泉在自己的草廬亭子里煮著茶,他現在就很滿意這里。

  倫文敘沒有再過來,湛甘泉現在是帶著自己的弟子在這別院中居住。

  一棟別院入門則有影壁,穿過便見明堂。

  左右廂房為客房,明堂之上有二樓為主臥、次臥及書房。

  明堂后方則是飯廳,拐出便是廚房。

  臥房內皆設有浴室,茅房有三處有水可沖去。

  不知這茅房是如何設計的,居然沒有溢出臭味兒。

  “老師,庠序教諭部已將公函送來了……”

  遠遠的,一名弟子緩步上前恭身將一份信函遞上。

  “是信之公親自送抵的,言道還有其他公函須送抵便沒來拜訪。”

  湛甘泉點了點頭,接過這封信函便擺在了身邊。

  “坐,靜氣。飲茶。”

  幾個弟子知道他的脾氣,告了一聲罪便恭身坐下了。

  “你們可知,為師這次為何一定要前來京師參加經筵辯講嗎?!”

  幾個學生聽得這話,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

  其中一人站起來作揖輕聲道:“老師是為了弘我名教,傳播學問!”

  “此為其一,但非全部。”

  湛甘泉笑瞇瞇的望著自己的學生們,輕聲道:“經筵辯講固然重要,但……”

  “有一人,比經筵辯講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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