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們想讓更多人找你們治療,你們不該從外形上下點功夫嗎?”
治療室里,亞修看著戴著烏鴉面具的醫療師,心里有點疑惑:“你們穿成這樣,別人不懷疑你們打劫傳教就不錯了,還找你們治療?還是說這是沒意義的傳統?”
“是傳統,而且有意義。”醫療師說道:“你想想,如果……萬一……一旦我治療你出了問題,你醒來之后發現掉了些零件,你看見我這副模樣,你敢攻擊我嗎?”
“不太敢。”
“這不就對了。”
兩人面面相覷,亞修恍然大悟:“原來衣著這么恐怖,治療室環境這么詭異,都是用來改善醫患關系的道具啊……等等,這么說你治療出問題的概率很大?”
“也不是很大可能啦,只是有一點點可能……”醫療師說話含糊,甚至都不敢看亞修,看來這個一點點可能跟銀河系差不多大。
亞修說道:“你這樣的服務態度不行啊,你在外面肯定也沒什么病人找你吧?甚至還被病人指責治療得不夠好,所以才不得不躲到監獄找我們這些沒法投訴的犯人刷經驗吧?”
醫療師羞愧地低下頭,很顯然亞修說中了,低聲辯解道:“我明明都治好了,但他們還是到處投訴鬧事,而且有些問題根本與我無關,是他們自己搞出來的……我明明只是提供最基礎的保障治療,他們卻那么多要求……”
像是被亞修破防了,醫療師簡直將亞修當成垃圾桶一樣傾泄負面情緒。她的故事在亞修看來簡直是活該:在大多數醫療師都會收一點錢當診金的時代,她居然什么錢都不要,甚至愿意上門診療,結果就被病人投訴治療得不夠好,因此在市里混不下去,只能來監獄刷經驗寶寶。
亞修聽完,想了想,問道:“你知道你的缺點是什么嗎?”
“我知道,是我技術不精……”
“是你說話不夠硬氣!”
“啊?”醫療師抬起頭,烏鴉面具后面的眼睛滿是疑惑。
“你這樣說話又慫又沒底氣,一旦出了醫療事故病人肯定會找你麻煩,就算你不收錢也一樣會被吃得死死的。”亞修教導道:“我教你,當你說自己未必能治好病的時候,聲音要響亮,腰背要挺直,要用自信又自豪的態度說出來。”
“而且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你得找病人的缺點,如果病人長得好看你就說他生活太放浪,如果病人長得丑你就說他沒有性生活,如果病人瘦你就說營養不足,病人胖你就說營養過剩,總有一款批評適合你。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你肯定能找到地方打壓病人。”
“只要你做到這兩步,就能樹立自己的權威,打壓病人的地位,營造出‘我愿意治你的病你就該感恩戴德’的氛圍。就算你治療出了問題,病人非但不會怪你,甚至會反過來為你解釋。”
醫療師道:“真的有效嗎?”
“真的!”亞修重重點頭:“這是我多年的親身經歷!”
這種職場PUA亞修老熟悉了,先雞蛋里挑骨頭打壓對方的缺點,再釋放自己的善意,就能讓對方如同斯德哥爾摩綜合征般感激涕零,剛畢業的大學生遇到這種招數幾乎無法抵抗。
這種禁術用在職場當然是該拖去打靶,但正所謂武器無所謂正邪只存乎一心,像醫療師這種愿意提供免費醫療的義工,哪怕會有一點點副作用,亞修都覺得應該讓她的職業道路走得更輕松點。
“所以你知道該怎么做了嗎?”
“我該怎么做?”
“你以后無論做完什么手術,都要對病人說:我已經盡力了!”
“我已經盡力了。”
“大聲點,我聽不見!”
“我已經盡力了!”醫療師握緊拳頭說道。
亞修滿意地點點頭:“其他的你就慢慢領悟吧,我也該去吃飯了……”
醫療師一直在沉思,等亞修穿好鞋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攔住他問道:“真的不打算整容嗎?你看看鏡子里的容貌,是不是感覺自己就這樣走到大庭廣眾上,其實是對別人的不尊重?”
亞修身軀一震,眼神里都是孺子可教的欣慰——好家伙,剛學會的技能轉頭就用到老師身上了!?
要是入職我們公司,至少也是小組長級別的強者啊!
“這不是沒對比就沒傷害嘛,跟你那張烏鴉丑臉比起來,我忽然覺得自己還挺帥的。下次吧,下次我覺得自己變丑了就找你整容。”亞修敷衍道。
“我才不丑,你才丑!”醫療師氣得都想摘面具了,但她手剛碰到烏鴉面具,就聽見樓上響起腳步聲。
她忽然想起什么,“對了,亞修你拿著這個。”
亞修手里塞了一張銘牌,上面寫著222。
“這是啥?”
醫療師道:“我的編號牌,你記得每時每分都帶著,睡覺也不例外,這樣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亞修眨眨眼睛:“所以說,你到底是什么種族,是GG還是MM?我雖然是一個很隨便的人,但如果你的條件超出我的底線的話,我可是要加錢的……”
“你又不整容,走出去肯定會嚇得別人找你死斗七八次。你帶著我的編號牌,以后你被打成肉醬的時候,我就能享有優先治療權。要是臉爛了,我也可以順便幫你整容。”醫療師將他推出去:“好了快去吃飯,餐廳快關門了……”
亞修想了想,將銘牌放進口袋里,忽然問道:“對了,如果我下次來的話,能幫我切個蘋果嗎?”
醫療師一怔:“可以啊。”
好,目標達成。
別以為亞修是無聊,這就是他的職場交往秘訣——讓別人幫助自己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是拉近關系的捷徑,‘被需要感’是一種高級情感需求,亞修就是靠這招在‘十佳員工’票選里獲得最多票數,成功多拿了6個月的獎金。
“有空一起吃飯,那我就先走了。”亞修說道:“222下次見……差點忘了說,謝謝你啊。”
“想謝謝我就讓我幫你整容吧——”
“下次,下次一定!”
亞修離開后,醫療師繼續整理治療室的工具。
忽然另一道門打開,一個高大醫療師走進來,看著醫療師厲聲說道:“你怎么還待在這里?”
醫療師看了一眼他的工牌,是176。
沒錯,不僅死刑犯不知道醫療師誰是誰,就連醫療師之間也不知道互相的身份。除了在自己的寢室,否則在任何公開場合,醫療師都得戴著烏鴉面具,以工牌辨識身份。
“有個病人剛醒了,耽誤了一點時間。我將我的銘牌給他,預定了他以后的治療。”
“你沒跟他聊天吧?”
高大醫療師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你知道的,跟犯人交流是違反規定的行為,我們的身份需要嚴格保密。如果我們在這里進行儀式的消息傳出去,人權協會會把議會給拆了……”
“我知道。”烏鴉面具下的醫療師吐了吐舌頭。
“那就趕緊回自己房間,11寸血術論文在周末之前交,別忘了。”高大醫療師嚴肅說道:“別以為自己有點天賦就能怠惰,如果不是組長的允許,你根本沒資格在這里……”
換成以前,醫療師面對前輩的批評早就變得誠惶誠恐反思自己了,但跟亞修聊天后,醫療師忽然冒出一個想法。
「前輩是不是故意批評我不完美的地方,樹立自己的權威,打壓我的地位?我通過組長的關心進來是我無法改變的地方,跟我的技術一點關系都沒有,他永遠都可以靠這一點批評我。」
聽著高大醫療師那毫無營養的發言,醫療師越來越想念說話好聽的亞修。
說起來,亞修身體的恢復力好像比一般體術師都強得多,治療時的手感是真不錯……
真希望亞修馬上被人打得瀕死啊,醫療師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