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許愿的代價就是福音,摧毀福音還能順手收獲一個贈送的愿望……就差一點點,真的太可惜了。”
聽完亞修的轉述,安楠露出遺憾的表情,攤手說道:“到頭來我還是功虧一簣,謀劃落空。”
亞修注意到她表情里的落寞,忽然想起一件事:“安楠你……”
“沒關系,孤注一擲就得愿賭服輸。”安楠笑了笑,拍手說道:“不過既然笛音能維持自我意識,那我們也沒必要離開了吧?太好了,據說其他國度可沒福音這么發達,萬一去到一個還是部落制度的原始森林,我可沒法接受生活水平的大幅度下降——”
“莉絲。”亞修看向坐在王座上的笛雅,認真問道:“你有辦法解除福音對多藍家族的詛咒嗎?”
“福音對多藍家族的詛咒?”諾娜立刻反應過來,琴娜也看向他們:“這是怎么回事?”
笛雅認真地看了安楠一眼,感受到靈魂里傳來的劇烈波動,表情微微一變:“福音確實對流著多藍血脈的人都充滿厭惡,假如不管的話,再過幾年福音的厭惡感就會上升到足以影響福音系統的程度,直至多藍族人徹底消失才會停止干擾。”
森海瑟爾姐妹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諾娜都聽傻了,這種事實在是太超越想象力以及太過恐怖,以至于她直接宕機——你能想象有人被太陽厭惡,被水嫌棄,被空氣逃避嗎?
琴娜忽然走過來半跪在笛雅面前,恭敬問道:“需要花費多少積分,才能減緩福音對多藍的嫌惡?”
“琴娜!”安楠伸手抓住精靈族長的肩膀,試圖將她拉起來:“你這樣在我面前裝模作樣有意思嗎?”
琴娜紋絲不動,區區一位二翼術師怎么可能拉得動她,她冷靜說道:“現在編織盛典結束,按照契約,你已經不是安楠·多藍,而是安楠·森海瑟爾,以后還要回到森海瑟爾居住。六紋章是不會放棄任何一位族人。。”
“家族,家族,又是家族!”安楠嘲諷道:“那你和我現在解除契約,我就還是多藍的安楠,不需要你浪費家族資產來拯救一個外人。”
諾娜忍不住說道:“小安楠,姐姐,你們能不能……”
眼看著她們吵起來,本來笛雅還有些遲疑,但當她看見亞修眼里流露出不忍、憐憫與決然時,立刻說道:“我可以壓制住福音對多藍的厭惡,但我有一個條件!”
安楠一怔,立刻問道:“什么條件?”
她本來都做好坐以待斃的決心了——雖然還有逃離福音這個選擇,但歷代多藍家主都沒有逃離福音,她自然也不會。如果她真想逃離福音茍且偷生,她就沒必要守在虛境通道外面捕獲亞修三人,而是直接穿過虛境通道到達另外一個國度就行了。
她沒有逃離福音,首要憂慮當然是她就算成功到達其他國度,也會大概率被當做異域先鋒受到本地勢力追殺,就像亞修等人剛來到福音國度的待遇,說不定比留在福音還短命。
但除此之外,安楠心甘情愿葬在福音的真正原因,是因為她有很強烈的福音自豪感。
或許有人奇怪,你既然對福音感到自豪,為什么還要千方百計奪取神主愿望來毀滅它?但安楠現在對福音有多怨恨,她當初剛接觸福音就有多自豪,破除家族詛咒雖然是安楠的原動力,但毀滅這個系統重構新的未來,卻也是安楠的畢生理想。
歷代福音家主幾乎都是相同的想法——正因為深愛福音,所以才會褻瀆福音。
因此在刺殺公主計劃徹底破產后,理想破滅的安楠早已萬念俱灰。雖然后來笛音將她們保護下來,還安排她們逃亡其他國度躲避迫害,但若不是為了班戟和亞修,她根本不會答應離開福音。
現在笛音能維持自我意識,亞修和班戟都沒有離開的必要,她自然不肯孤零零一個人逃到其他國度自生自滅,還不如盡情享受剩下的時光。
所以,當笛音說她可以壓制住福音的厭惡,破除多藍的詛咒時,安楠心里重新燃起了新的希望。
不僅僅是因為可以活下去,更是因為她在笛音身上,看見理想還有實現的可能性!
“我要你解除你跟亞修的契約。”笛雅瞥了一眼伊古拉和哈維,補充道:“以及博金阿姨和哈維叔叔的契約。”
“沒問題。”
安楠直接答應下來,憑借她的獎勵,只要契約雙方達成一致,就可以口頭上解除契約。解除完契約后,她湊到笛雅面前,認真問道:“你真的可以壓制住福音的惡意?”
笛雅點頭:“可以,福音對多藍的惡意其實是影響福音系統運作的負面影響,只要我要求福音系統正常運作,它自然就不會針對多藍一族。”
“那除此之外,你能不能對福音系統施加更多影響?”安楠眼睛明亮:“譬如降低福音對個人人生的影響程度,賦予個體更多的選擇權;拆分財團家族,像貝爾戴特、六紋章、墨丘利、凱詩瑞這些家族早就該管管了……”
“安楠,你這大撲棱蛾子!”
“安楠,別忘了你現在也是森海瑟爾族人!”
琴娜和依法琳心里冒出一股寒意,連忙過來打斷安楠的讒言,引經據典闡述六紋章和貝爾戴特是如何的大而不能倒。
亞修他們這時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一個問題——整個依蘇王朝,甚至可能是福音系統誕生的一千多年里,第一位具有強烈感情傾向的女皇,誕生了。
她雖然愿意為了福音眾生放棄可能是此生唯一的許愿機會,但這不代表她就是完全公平公正的圣人。相反,她絕對是一個有小脾氣,有討厭的人,也有喜歡的人,甚至是十分情緒化的女孩。
假如說以前的第一福音是懸在眾生頭上的無情利刃,那笛音就是所有人近在咫尺的噩夢或者機遇——如果被她討厭,那你走路都可能踩到香蕉皮摔跤;但如果被她喜歡,你就算摔跤都會有倒霉蛋先一步墊在你下面!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笛音的命令,就是眾生的命運!
她哪怕只能讓福音系統抖出一粒塵,落到誰頭上都是一座山!
難怪琴娜和依法琳會這么緊張——要是笛音真的聽信安楠的讒言,說一句,那就誰都救不了她們。
想到這里,伊古拉忍不住瞥了一眼旁邊的亞修。如果說笛音是至高無上的福音女皇,那亞修至少是權傾朝野的頭號弄臣,甚至得罪他比得罪笛音還要嚴重——畢竟笛音不能離開皇宮,而亞修這貨是可以到處走的移動天災。
他是名副其實的‘笛音之下,眾生之上’!
相比起末日災劫,現在的亞修才算得上真正的。
誰要是得罪了他,就等著體驗‘與全福音為敵’的滋味吧。
不過亞修顯然沒有自己地位飆升的自覺,他跟哈維打了聲招呼,奇怪問道:“怎么感覺你好像變瘦了?”
“減肥。”哈維笑道:“我將肉轉移到別人身上了。”
伊古拉聽得臉色蒼白,亞修有些茫然,但他很快被面前的嬰兒車轉移了注意力。
他蹲下來看著嬰兒車里的藍發小嬰兒,遲疑了一下問道:“這是班戟?這次怎么變得這么小?上次至少還能自己走路,現在……他會自己翻身嗎?”
“他把奇跡用過頭了。”
安楠走過來蹲在他旁邊,說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老年狀態的班戟……融化奇跡結束后,他就變成這副模樣,我也是第一次看見嬰兒狀態的班戟。”
“那他這次要多長時間才能恢復回去?”亞修問道:“上次的兒童班戟過了兩天才恢復,這次怕不是要一個星期?”
“要十七年。”
“十七……年?”亞修一愣,懷疑自己聽錯了時間單位。
“他把自己徹底融化了。”安楠伸手指逗弄小班戟,小班戟伸出手指握住安楠的手指,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音:“他已經無法恢復了,只能像嬰兒一樣,再一次經歷嬰兒、童年、少年、成年。”
“那他的記憶呢?”
“可能會恢復,但肯定會丟失很多。”安楠聳聳肩:“當他遇到以前的人、事、物,肯定會有很多既視感。”
亞修跟小班戟大眼瞪小眼,忽然笑道:“那這次輪到你照顧他了。”
“是啊,多藍欠班戟的太多了。”安楠小心翼翼地將班戟抱起來,“本來我還在擔心到了別的國度難以照顧他,現在能留下來,至少他有一個安穩的成長環境。”
小班戟掙扎著想脫離安楠的懷抱,亞修噗嗤一笑,伸手將小班戟接過來,手橫著讓小班戟趴在自己的手臂上。小班戟立刻不再亂動,兩腿懸掛在他的手邊,好奇地觀察四周。
“哎?”安楠眨眨眼睛:“可以這樣抱的嗎?不會掉下來的嗎?”
“這個叫飛機抱,抱起來還挺穩的,可以有效緩解脹氣哭鬧。”
“你為什么這么熟練?”
回想起自己以前回家經常幫忙抱哭鬧的侄子,亞修會心一笑:“我曾經照顧過孩子。”
安楠看著他照顧小班戟的模樣,一向主動果斷的她忽然羞澀起來,結結巴巴說道:“編,既然編織盛典結束了,那個,我也不是很會照顧嬰兒,亞修你——”
忽然,亞修的福音書自己彈了出來,泛起瑩瑩綠光。
眾人嚇了一跳,以為編織盛典還沒結束。然而他們仔細一看,發現自己的福音書并沒有動靜。
唰啦!
下一秒,亞修的福音書冒出無數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