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克斯聽到這里立刻發現維希的漏洞,亞修果不其然也問出來了:「也就是說,其實從一開始就不需要解除紅寶石鎖鏈?」
「我不想跟你吵架,」維希幽幽望著亞修,理直氣壯低聲說道:「我就是想趁火打劫騙你解除鎖鏈,這有什么難以理解的嗎?你就非要在這時候讓我難堪嗎?」
怎么說得好像是我的錯一樣……亞修有些哭笑不得,他思索片刻,還是搖了搖頭:「我說了,我會幫你完成試煉,不需要你獨自面對。」
「但你不是還需要幫劍姬魔女嗎?」維希聲音有氣無力,僅僅是這種低水平的爭辯,她都累得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落水狗,渾身沁出薄薄的細汗:「你可以不用管我,專心幫她們不好嗎?」
換成其他時候亞修會懷疑維希是不是吃醋了說反話,但現在的維希根本沒有陰陽怪氣的余裕,她是真心這么想的。
亞修一邊擦拭維希脖子上的細汗,一邊問道:「你為什么這么想獨自完成試煉?」
「因為我能,這個理由還不夠嗎?」
「不夠。」亞修忽然捧住維希的臉,讓她不得不跟自己對視:「你剛才是不是說謊了?你是不是有需要我幫忙完成的心愿?」
維希想移開視線,但亞修直接湊到她眼前貼著她的額頭,她閉上眼睛,斬釘截鐵說道:「沒有。」
亞修右手憑空握緊,一輪虛幻的紅寶石項圈在她脖頸浮現,鎖鏈延伸到亞修手里。
「說謊對我沒有意義,」他平靜說道,「我可以直接命令你說出來。既然你有心愿,那我幫你完成不就能通過試煉,為什么你非要——」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維希緩緩睜開水盈盈的眼睛,淚眼蒙眬地看著他,一滴淚珠劃過臉蛋滴落他的手背上。「沒有。」她聲音透出一絲沙啞,「就是沒有!」
「你什么都別問,就讓我自己完成試煉好不好?我真的不需要你管……你去幫劍姬魔女她們不好嗎?」
亞修用大拇指擦拭她的淚痕,無可奈何地嘆道:「從戲劇詩人得知試煉的具體形式后,我最擔心的就是劍姬魔女她們會不會為了不麻煩我,非要自己硬撐著完成試煉。我唯獨沒想過你會跟我唱反調……你明明跟我一起知道試煉內容,你明明知道合作才是最簡單的捷徑……我不懂你為什么非要獨自試煉。」
「難道你就這么不愿意讓我知道你的心愿嗎?」亞修聲音很輕像是害怕戳破一個他不愿接受的泡沫:「將心靈暴露給我看就這么令你難受嗎?寧愿冒著巨大的風險也不愿意讓陌生人進入你的世界?」
「不是,不是。」維希搖了搖頭:「跟心愿沒關系……你別這樣想好不好?」
「那你為什么不讓我幫你完成心愿?」
「因為我拒絕的不是你!」維希似乎用盡力氣說出這句話,靠在亞修身上氣喘吁吁,「我拒絕的是……你的幫助。我不要你幫我,明白嗎?」
「不明白。」亞修無法理解,「我還以為你是應該是最配合的,你又不像劍姬魔女會將我的利益看得比什么都優先,在你心里你自己才是最重要,你是要利用我成為術法至高,你忘了嗎?你只需要跟過去一樣寡廉鮮恥地接受我的幫助不就好了,為什么突然這么……叛逆?」
旁邊的菲利克斯感覺怪怪的,叛逆的應用場景應該是好孩子變成壞孩子,但現在就像是形容每天只會吃喝玩樂的富二代忽然想創業投資一樣。
「就是因為我自己是才是最重要,所以我必須要拒絕你的幫助。」病弱精靈強撐起身子:「我不能再依賴你了。」
「為什么不能依賴我?」
「因為我害怕我會離不開你。」維希緊緊抓住亞修的肩膀,抬起眉眼露出一張倔強的淚臉:「我害 怕你真的鎖住我了!」
「你們總是擔心我遲早有一天會背叛你……其實我也擔心。」
她說道:「我擔心在那一天到來的時候,我已經無法背叛你了。」
「但那時候我還剩下什么?一具名為惡魔女仆的美麗軀殼?或許在你們看來那樣的我才是最好的吧,有了感情也有了羈絆,有了盔甲也有了軟肋……可我失去堅持了幾千年的自我,這跟死了有什么區別?」
「我被你用紅寶石鎖鏈捆住的時候,我沒有害怕,哪怕我靈魂被鎖住但我的心還是自由的。但試煉開始的時候,我就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維希輕聲說道:「如果這次我還接受你的幫助,我就真的連最后的自由都沒有了。」
菲利克斯怔怔看著真情流露的維希,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喪心病狂的狂徒。看似沒有原則利益至上的維希,其實還是有再多利益都無法壓垮的底線,即便面對亞修也不肯妥協……因為這條底線就是她的人生啊。
如果否定了這條底線她還能剩下什么?
「亞修,告訴我,我是誰?」
維希揪住亞修的領子,咬緊下唇質問道:「我可以是誰?我應該是誰?」
她態度是這么強硬,但眼里的淚光卻那么柔軟,看得亞修微微失神。
短暫的沉默后,亞修嘆了口氣,手指握緊了紅寶石鎖鏈。
維希眼里掠過一絲悲戚,但臉上仍舊是不服輸的倔強,張開嘴巴想湊過來咬亞修一口。
亞修伸出食指點住她的額頭,鎖鏈在她眼前晃來晃去。
「幽魂先知,」
亞修認真說道:「我曾經施加給你的所有限制,到這一秒為止,全部失效!」
維希愣愣看著他,表情好像是遲疑不定該笑還是該哭,居然顯得有些呆萌。
她似乎想說些什么,但雙眼軟綿綿地合上,整個人放松地癱在亞修懷里。
亞修和菲利克斯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
等亞修將維希抱起來,一抹銀光掠過通道,化為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劍姬出事了。」
當亞修趕到劍姬的寢室,薇瑟問了一句:「菲利克斯呢?」
「她在照顧維希。」亞修快步來到床邊,伸手撫摸劍姬的額頭,燙得他手掌都變紅了,「怎么回事?」
「就在前不久她的情況突然惡化,體溫逐漸升高。如果說這是魂軀的抵抗機制生效,那說明試煉詛咒在增強。」
薇瑟說道:「再這樣下去,我懷疑試煉詛咒跟她只能活下來一個。」
「為什么會突然惡化?」亞修一臉愕然,「明明魔女狀態已經好轉了——」
「雖然不知道有沒有關系,」旁邊的黛達蘿絲說道:「但劍姬體溫開始變化的時候,觀座你恰好帶著魔女從高塔回來。」
或許是因為事關劍姬,亞修瞬間猜測出她們三人之間的試煉聯系:「當我幫助其中個人完成試煉,其他兩人的詛咒就會加重?」
「不排除這個可能。」薇瑟說道:「現在問題是我們該怎么幫助劍姬?」
「目前的線索是完成她們的心愿就能幫她們通過試煉,但……」
亞修牽住索妮婭的手,這個曾經活潑的紅發少女此時難受得眉頭緊皺,他心疼之余忽然想起剛才虛弱得只能在地毯上爬行的維希。
怪不得維希一見面就問是誰完成試煉,原來她的詛咒也加重了……看到這么難受的劍姬,亞修不敢想象維希跟自己討價還價時在忍受多大的痛苦。
但現在劍姬病得昏迷不醒,他怎么才能知道劍姬的心愿?
忽然,亞修聽到索妮婭好像在呢喃著什 么,便立刻鉆進被子躺在她旁邊聆聽。
索妮婭非常自然地側身靠在亞修懷里,亞修感覺自己就像是在抱著一個大火爐。
索妮婭的聲音迷迷糊糊,就像是無意識的囈語,亞修聽了好一會兒,才終于聽到一個關鍵的詞語:「媽媽。」
亞修怔怔看著眉頭漸漸舒緩的紅發少女,輕輕嘆了口氣,將她緊緊抱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