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維家主臥,索妮婭在瑪莎懷里沉沉睡去,眼睛哭得有些紅腫,鼻尖也紅紅的,淚痕已經干透,但滋出來的噴嚏她下意識吸回去,現在緩緩吹出一個透明的鼻涕泡,像小豬一樣。
瑪莎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用袖子擦干凈女兒的臉蛋,給她掖好被子,躡手躡腳離開房間。過了一會兒她捧了盆熱水和保溫瓶回來,新毛巾在熱水里變得滾燙吸滿水分,擰干后暖烘烘的,仿佛承載著母愛的重量。
當熱毛巾輕輕敷在臉上,熟睡的索妮婭忽然睜開眼睛,問道:「怎么了?」
瑪莎下意識搖頭,但她立刻意識到自己臉上的憂慮與糾結瞞不過女兒,一直以來就只有女兒配合她說謊,她從來都騙不到女兒。
「他不見了,院子里也找不到他。」瑪莎捏緊熱毛巾,小心翼翼問道:「他會不會是」
「如果他愿意主動拋棄我,我說不定能輕松點,但世上可沒這種好事。」索妮婭輕聲笑道:「他是絕對不會放開我······就像我也絕不會放開他。」
跟母親討論這種涉及戀人的話題似乎有點不好意思,索妮婭臉上泛起淡淡的桃紅,她將被子拉上來蓋住下半邊臉,悶聲說道:「放心吧,只是出了一點意外,他處理好就會回來。」
但瑪莎非但沒有放心,反而更加緊張:「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因為琳達你們回來,有人來抓你們?我—」
「媽。」
索妮婭抓住母親的手,眼睛半瞇著,聲音懶洋洋的仿佛能拉絲,語氣卻是那么不容置喙:「我說沒事就沒事,別煩我。」
瑪莎立刻閉上嘴打開保溫瓶倒了半杯水,喂到索妮婭嘴邊,索妮婭小口小口慢飲,這時候瑪莎才小心翼翼問道:「他不會有事吧?」
索妮婭睜開眼睛,看見母親臉上真心實意的擔憂,才緩緩說道:「他不會有事的。人間沒有人能傷害他,除了······」
「.·····我。」
說著說著她又沉沉睡去,瑪莎用熱毛巾擦干凈女兒的臉蛋,清洗毛巾的時候瞄到女兒嘴角微微上翹,仿佛沉浸在美夢之中。
睡著的孩子理應是母親的寶物,但瑪莎心里卻有些毛骨悚然。
瑪莎上一次見索妮婭笑得這么甜美,還是在她五歲道歉完回來,讓全村都知道有個八歲的大孩子被五歲的小女孩打哭了。她那時候連吃飯時都哼著歌,仿佛咀嚼的不是面包而是冤家的恥辱,笑容甜甜的頗為清爽,就像海風吹過生銹的鐵絲網。
有種殘忍的美。......
隨著漫天星屑入體,劍律的傷勢瞬間愈合如初。雖然有了至高尾羽的加持,朱紅水月的威能遠遠超出半神位階抵達六翼層次,隱隱有一絲命運玄妙,幾乎能無視一切防御殺傷敵人,但劍律的「悲哀之幕」終究是永恒奇觀,足以將朱紅水月削弱到可以承受的傷勢。
這就看得出主戰天使與神主的差距:森羅一戰里,無論是亞修還是索妮婭的朱紅水月,都未能傷到神主們分毫。
「這些星屑還能用來治療?······不對。」
亞修立刻意識到不對勁:「雖然朱紅水月不算是復雜的殺傷詛咒,但也不太可能這么快就治愈,這是治療一切傷勢的永恒奇觀?」
亞修因為缺乏治療手段吃得虧實在太多了,前有森羅近兩個月的休養,近有福音半個月的蹉跎,都是因為無法治療傷勢,必須尋找其他方法或者等待自愈,因此他非常明白能治療任何傷勢的手段是何等珍貴—除了「虛妄承諾」外,他還沒見過類似的神跡奇觀。
就連他最近構筑的時間奇觀「跳轉」,也只能治療一段時間內的傷勢,而且亞修以前還必須接觸過目標的正常狀態,如此才能將目標 跳轉到正常的過去。如果對方從見面開始就是傷員,或者跟亞修見面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那亞修的「跳轉」也無能為力。
如果律天使的治療手段也能處理一切傷勢,那就意味著亞修只要一招解決不了他們,他們就能迅速恢復過來。
「這算是律天使一個小小的特性吧。」劍律就像是招攬總經理的獵頭,微笑著介紹起他們的福利:「「不滅星標」存在千年就會將我們的魂軀轉化成'類星體',任何星術落到我們身上都會替換掉我們損傷的部分。所以這不是治療,而是更迭。」
亞修瞬間明了:半神魂軀之所以難以治愈,便在于魂軀是不再新陳代謝,不再更新再生,這給了半神永恒的壽命,也讓他們只能死守不變的魂軀······半神甚至不存在「割掉爛肉'這種選項,因為魂軀無法再生,割了就真的割了!
就算不在乎殘疾,但魂軀還跟術法神殿密切相連,割舍魂軀還會破壞術法神殿,后患無窮,因此普通半神的治療手段都是盡可能將爛肉變回好肉。
與普通半神相比,律天使的魂軀雖然也不能再生自愈,但他們將魂軀轉變成可以隨意替換的「類星體',因此他們可以割掉任意爛肉換上好肉,并且完全不影響術法神殿。
劍律主動說出類星體的特性,自然是為了打擊亞修的信心。即便亞修能夠殺傷他們也沒有意義,只要亞修不能在極短時間處決他們,他們轉瞬間就能恢復如初。
天使的龐大積累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他們侍奉神主千年萬年任勞任怨,作為回報他們得到了神主的培養,將自身無限的時間轉化為無限的力量。假如說地獄諸神的成長速度是1,那天使至少是2,雖然兩者都有天花板,但天使必定比地獄半神更接近五翼位階的極限。
在亞修眼里難以解決的「痛點'「缺陷',天使們可以花費千年時間逐步完善。假如說半神只是一個粗糙的底層架構,那天使就是經歷無數次迭代高度完善的產品,已經不存在可以利用的弱點。
唯一戰勝天使的方法,就是堂堂正正,以超越他們的實力,徹底擊潰他們!
亞修雙手垂下,整個人放松下來,宛如利劍入鞘收斂鋒芒,但他背后的虛翼卻凝聚出第二道黃金虛翼,若是仔細看甚至能看出些微差別—他自己的黃金虛翼如同熔化的黃金,在羽翼肆意奔流;但劍姬的黃金虛翼就像是拉緊的琴弦,下一次扇動就會奏出絕世的音符!
他往前一步,在虛空踏出一層層激蕩的漣漪。劍姬奇觀·閃爍漣漪!
亞修此前從未使用過這個移動奇觀,僅僅見識過索妮婭閃襲的英姿,但他現在仿佛跟記憶里的英姿合二為一,索妮婭的術法經驗毫無滯澀地融入到他的靈魂,他隨心所欲駕馭索妮婭的力量,就像是索妮婭手把手帶著他戰斗一樣,他只需跟著索妮婭起舞就好。
當漣漪波及到天使,亞修立刻瞬移到星律側面,抬手便是刺眼的血潮劍光。星律立刻瞬移到安全的遠方,讓劍律堵住亞修,降下群星追逐亞修。她并非畏懼亞修的劍術,她的主君才是古今無雙的第一劍士,這世上不存在比她更擅長應對劍術的人,但主君將星之海洋托付給她,是要她作為棋手協助主君,而不是作為棋子下場血戰!
她只需要維持好「星海棋盤」便足以奠定勝局,任何以身犯險都是愚蠢的自負。星律可不敢小覷這位未來的天國副君,連主君都在他身上吃過虧,亞修無論創造什么奇跡都不值得驚訝。
但星律想跑,亞修卻不肯放!
閃爍漣漪在雨幕里不停激蕩,亞修踩著漣漪緊追著星律瞬移,遇到星屑風暴便一劍斬出生死路。要知道他可沒有永恒奇觀,現在他每瞬移一步都在劇烈蒸騰源力,但即便如此亞修也要死咬住星律不放。
星律跑,亞修追,劍律纏,三人幾乎沒有在同一個位置停留超過一秒,在無限的閃爍中進行最奇詭的廝殺!
亞修已經不滿足于當一尊沐浴在暴雨里的雕像,索妮婭也不是挨打不還手的性格。當羈絆等級來到4.5,劍姬的戰斗狂熱徹底點燃他的靈魂,他穿梭于閃耀星雨之中,宛如在雨幕里嬉戲的孩子,但他的雙劍卻如此剛烈霸道,一劍御劍律,一劍追星律,硬生生以一己之力將兩位律天使壓制暴打!
戰斗正酣,亞修只感覺自己渾身血液都滾燙起來,意氣風發縱聲狂笑,笑聲甚至壓過了漫天雨聲。當他左眼的紅光蔓延到右眼里,一頭纏繞著紫紅怨焰的兇貓在他背后浮現。
滅盡怨煌龍似乎有些不滿,但被亞修一瞪它就乖乖獻上自己的力量。
星律與劍律一時為他的氣勢所懾,心里對亞修最后一點輕視也蕩然無存,忽然覺得他或許真的有資格當天國副君。
可亞修的源力終究是有極限,而永恒奇觀的續航能力是無限,勝利始終掌握在律天使手里。
至于最大的變數—亞修的女孩們—也都在六翼試煉里,沒有人能來救他,他的聲音穿不透這層雨幕,這里就是四柱神觸覺·亞修的終點,也是天國副君·亞修的。
但兩位律天使心里仍有揮之不去的不安感······因為亞修到現在還沒拔出他后面的三柄劍。
當亞修召喚出這三柄劍,律天使可謂是如臨大敵,雖然不知道具體效果,但以他們的見識不難看出那是唯一奇觀。他們聚精會神等待亞修揭開這張底牌,可亞修好像忘了自己背后還有三柄劍一樣,激戰至今始終沒有拔出來。
難道這是什么常駐被動?還是說······?
亞修突如其來的瘋狗攻勢打懵了兩位律天使,現在適應了他的節奏后,星律與劍律忽然反應過來—亞修這種打法太奇怪了,就算他能殺傷星律,星律也能瞬間愈合,反倒是他不停瞬移會耗盡自己的源力,完全得不償失。
但亞修不是傻子,他將律天使拖入到這種電光火石級別的高烈度纏斗,必然為了更偉大的利益······既然他不是為了殺傷,那就是為了轉移律天使的注意力!
下一個回合,星律終于不再回避,將法杖掄出雙手劍的赫赫風雷。與此同時劍律幾乎將全身力量都壓在劍上,從上方斬向亞修后面的三柄劍!
如山崩如海嘯的狂徒終于被天使壓制住了。亞修雙劍招架住律天使的攻勢,天崩地裂的氣勢忽然變得風平浪靜。
「還是被你們發現了。」亞修微微一笑,他右眸也泛起血紅,將他的笑容映襯得頗為桀驁。
「不過······也足夠了。」
亞修居然主動松開雙劍,瞬移到戰場的另外一邊,伸手握住后面三柄劍的第一柄。當他握劍的瞬間,劍律感受到熟悉的氣息—那是心劍神靈的法則,這是以心劍神靈為核心建造的唯一奇觀!
但星律還感受到另外一股力量,那是她打了幾千年交道的老朋友,尸山血海的死亡權柄!
亞修的手仿佛為劍注入靈魂,劍體浮現出熔鐵色的紋路,璀璨星河仿佛在其中流淌。當他將劍徹底拔出來,一股寒意貫穿了劍律的靈魂,令這位最年輕的律天使頭皮發麻,如墜冰窟!
「這是我為你們律天使鑄造的劍,」亞修雙眼血紅殺意沸騰,此時他背后的虛翼展開了第二道幻彩虛翼和第二道劍色虛翼,交相輝映,仿若劍姬現。
「此劍名為,劍律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