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你的精神世界,理論上你可以無限復活,再加上10000:1的時間流速,你至少有十幾個小時時間嘗試。不過黑魔可是術法至高,論搏殺水平她也就是比我差點點..如果你能壓制她,那你其實也沒什么必要支付1/4來換取她的力量,因為只有術法至高才可能戰勝她。」
「而且對黑魔來說,你是觀者的代餐,她那些惡毒殘忍的心思沒法用在觀者身上,你便成為最好的泄憤容器。」
「所以我還有一個方案,」死狂看了他一眼:「由我來壓制她。」
亞修張了張嘴巴,過了半晌才問道:「我要付出什么?」
「理論上我出手是需要你支付最后一次1/4,但這次只是在精神世界內部活動,所以你可以保留最后的1/4作為代價,你必須支付關于索妮婭的記憶。」
「你就不能」
「不能。」死狂搖搖頭:「我和黑魔都是風中殘燭的思念,現在她通過燃燒你對莉絲笛雅的思念降臨到現實,我要對付她也必須燃燒你對索妮婭的思念......這是成本價。」
兩個方法,一個是自己想辦法壓制黑魔,但完全沒有成功的可能,黑魔是實打實的術法至高,他現在連神主都不是;另一個是支付索妮婭的記憶換取死狂出手。
還有最后一個方法,那就是什么都不做,任由黑魔暴走將繁星祂們好不容易維系的局面徹底破壞,給這列本就急速俯沖的火車踩下油門,帶著全世界沖入烏洛波洛斯的蛇吻。
「你之前為什么......「亞修低頭看著漆黑的海底,聲音像是從靈魂深處皺褶擠出來的哀嚎:「不警告我呢?」
「你有沒有想過,」死狂平靜說道:「我或許也恨你和索妮婭呢?」
亞修抬頭看向她,張開嘴想反駁,但又緩緩閉上。剛才死狂描述黑魔所思所想太過詳盡太過真情實感,令人無法確定,到底是她真的那么了解黑魔,還是她借著黑魔說出自己壓在舌頭下面許久的話。
雖然死狂非常關注他和索妮婭,好像她很喜歡他們兩個,但沒人規定不能同時存在喜歡與憎恨兩種情緒......更多時候愛與恨才是手牽手一起出現的搭檔,恨不會滋生愛,但愛往往導致恨。
亞修沒有說話,死狂安靜地在旁邊吞云吐霧。
黑魔認為自己沒機會活下來才想拖著莉絲笛雅一起埋葬,其實死狂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吧。她肯定不對活下去有什么期待,所以她才那么希望亞修與索妮婭能獲得幸福,既因為她一路見證了這段戀情,也因為她想通過索妮婭彌補一些遺憾......看見索妮婭過得幸福圓滿,就等于她自己也擁有了幸福的人生。
「我沒法壓制黑魔。」
死狂看向亞修,亞修認真說道:「但我也不想支付關于索妮婭的記憶。」
「幫幫我,死狂。」
「你是沒聽懂我剛才說的話嗎?」死狂說道:「還是你覺得這個世界仁慈到你想怎樣就能怎樣?」
「幫幫我,死狂。「亞修還是這句話。
「想要我幫你就支付索妮婭的記憶,「死狂說道:「你現在應該開始遺忘莉絲笛雅的記憶了,很快你就會連莉絲笛雅」這個名字都會忘記。你已經忘掉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事,為什么不將索妮婭也忘掉呢?你就這么偏心,魔女銀燈維希都可以忘,只有索妮婭無法放棄?」
「無可奈何的犧牲跟不假思索的依賴是不一樣的。」亞修直勾勾盯著死狂:「但凡有一點可能,我都不愿意支付這種代價.....幫幫我,死狂。」
「索妮婭也是無可奈何的犧牲——」
「幫幫我。」亞修只是一遍遍重復這句話,低下頭說道:「幫幫我。
死狂眼里泛起復雜的情緒,冷聲問道:「但我為什么要幫你?憑什么?」
這種語氣這種回應放在哪個時代哪個國度都是拒絕的意思,但亞修仿佛受到鼓勵,他緊緊盯著死狂,眼睛在這個漆黑的深海里射出光。
「憑我將希望賭在自己身上,我賭自己會贏。」亞修說道:「難道這還不值得你下注嗎?無論贏還是輸,我都是你人生最后一場賭局。」
死狂一怔,忍不住笑道:「你這份狂妄......倒是有點像觀者。」
「你是知道我一切的人,那些我曾經說出口的,那些我未能說出口的,你都知道。我不知道怎么說服你,但如果連你都不肯將希望賭在我身上,只能說明我活得太失敗了。「亞修輕聲說道:「如果說每位術師的一生都是一本術師手冊,那你就是我的第一位讀者......連第一位讀者都征服不了的書,肯定寫得很爛。」
「也可能只是因為主角是垃圾桶。」
死狂嘲笑一句,盯著煙頭在海里飄起來的白煙,忽然伸手將香煙放進亞修嘴里。
「索妮婭的記憶我還是要拿走的。」死狂說道:「但可以只拿走一點點.....這樣我就能在你跟黑魔的戰斗里,意念指導你如何應對。」
「但你要想好了,就算有我的指導,你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戰勝黑魔,可能需要數十次數百次的嘗試才能跨越兩個大境界壓制術法至高.....你每一次失敗都意味著黑魔有一個新玩具......你準備好了嗎?」
亞修如釋重負,禮貌性抽了一口煙:「謝謝。」「我并不是將希望賭在你身上,」
死狂斜了他一眼,又將煙拿回來繼續吞云吐霧:「只是在最后一場賭局隨便下注罷了。」
幻想地獄戰場上,神主們忙著跟烏洛波洛斯交鋒,根本無暇顧及后方。
這時候血月極主忽然一股寒意貫穿脊椎,強烈的死亡直感刺激得他血性癲狂,身上每一個細胞都在咆哮著趕緊逃亡!來不及反應,他只來得及用血月屏障保護自己——
血月極主連人帶天國被擊穿,半邊身體爆成血霧。雖然他瞬間就恢復如初,但這么一耽擱的功夫,他負責的防線瞬間失效!
而且不僅僅只有他,全知織主、空想樂主、無間淵主全部遭到襲擊!
神主們經營數千年的「蛛網壁壘」,「世界樹屏障」,「無間道」全部被擊穿,祂們自己更是遭到摧枯拉朽的攻擊,雖然不致命但無一例外陷入短暫混亂,導致防線出了空隙!
祂們看著在戰場所向披靡的詭魅七翼身影,一時間目眥欲裂卻毫無辦法。自從森羅一戰后,祂們已經盡量高估他的實力,可沒想到還是低估了——現在祂們從天堂借來天國,距離全盛時期已經非常接近,但居然還是被他輕易擊潰!
祂們其實早就注意到亞修的身影,除了沒工夫搭理他,更重要的原因是認為他還沒資格參加這個關乎世界命運的最高戰場,但祂們沒想到一個月過去,亞修居然變得更加深不可測,已經超出六翼神主,無限接近——
壞了。
全知織主的聲音瞬間傳達過去:「小心亞修!」
與此同時,注意到螻蟻們出現混亂的烏洛波洛斯卻沒有趁機擴大戰果,而是所有眼睛都鎖定繁星。它已經本能地意識到這只螻蟻就是最強大的螻蟻,趁四位神主無法分攤,它要一舉殲滅至高螻蟻!
繁星提著雙劍飛掠長空,她雖然注意到后面那股毫無掩飾的憎恨惡意,但眼前烏洛波洛斯的攻勢更令她無暇分心。
面對八翼生物和七翼至高的攻勢,她沒有看上去那么游刃有余,必須全力以赴防守其中一方 ......前面還是后面?
電光火石間,繁星做出了抉擇。轟!
術法視線與劍光震鳴激蕩,烏洛波洛斯的身體微微一震,居然后退了些許。四位神主看著矗立在前面的兩個人影,剛才緊繃到極致的心終于放松下來,然后又忍不住自嘲一聲——祂們居然淪落到要注視別人背影的地位了。
「你一副剛剛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模樣,「繁星往右側身,雙劍十字交叉,星藍尾翼輕輕搖曳,「為了掌握不屬于自己的力量,你這次又支付了什么代價?」
在繁星旁邊,是往左側身的亞修。他的頭發幾乎化為純白,但又會隨著時間和角度不同折現出漸變彩色,就像是五彩斑斕的白。
他提著雙劍,年青的臉龐透出疲倦到極致的滄桑,但他的眼睛卻非常明亮鋒銳,像是鋼鐵千錘百煉后泛起的寒光。
「不,」亞修平靜說道:「我沒有額外支付什么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