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臨淵港內大小渡船停泊,飛劍帶起五色流光在天空交匯,猶如一場絢麗的流星雨。
左凌泉來到紅葉湖畔,走向前往登潮港的渡船。身上的打扮換成了往日游歷的江湖裝束,黑衣佩劍,背后掛著斗笠,除此之外,背上還多了一把淡青色飛劍。
方才磕磕碰碰來到臨淵港,姜怡和冷竹臉都嚇白了,到了集市第一件事兒,就是去云水劍潭的鋪子,買一件安全性比較高的飛行法寶。
畢竟姜怡可不希望,以后在修行道聽見‘悲報!九宗會盟第一黑馬,昨夜疑似酒后御劍,不慎撞山暴斃,還請廣大道友謹記,酒后不御劍,御劍不喝酒……’之類的快訊。
‘飛劍’并不是兵刃,而是云水劍潭以秘法改良的飛行法寶。
雖然有法寶的品階,但定位和玲瓏閣一樣,專精某樣效果,舍棄其他功能,從而達到壓低成本的目的,讓囊中羞澀的修士也負擔得起。
不過打造玲瓏閣,有幽篁巔峰煉器師的硬門檻,其他人造不了,如今還是價格昂貴且產量不大,只有九宗內門弟子入幽篁,九宗才會獎勵一個。
飛劍則要親民一些,以前的御空法器,多半是法寶附帶的功能,一寶難求,而且消耗較大,難以支撐超遠距離長途跋涉。
后來云水劍潭的鑄劍師,某次鑄劍時鑄了個廢品,雖然切肉都嫌鈍,但意外發現用來當飛行法器效果很好,就流傳開了。
因為云水劍潭是鑄劍宗門,所以大部分都是劍的造型,不過因為沒有其他作用,別的樣式也有,比如琴、琵琶、扇子。還有些比較燒包的,巨型金元寶、大葫蘆、玉蒲團等等,也可以按照需求私人定制。
飛劍的適用范圍是半步幽篁到半步玉階,看起來只是暫時的代步;但‘幽篁’二字,就是‘處幽篁兮終不見天’的意思。
到了這個境界,就是在看不到任何出路的情況下找本命、養本命,身體變成了吞金獸,運氣再好的修士,都會覺得自己命比紙薄。在這種情況下,一件跑得快的法器就很重要了,而且大部分人都得用到入土。
左凌泉自然不會買那些花里花哨的飛行法器,花了三千余枚白玉銖,買了把實用型的飛劍。
飛劍的功能靠預設的陣法實現,可以改變顏色、自行平衡、自行避障、咬尾追蹤等等,再也不用擔心磕磕碰碰,失了‘劍仙’的體面。
左凌泉買到飛劍后,自然想挽回尊嚴,帶著兩個姑娘再體驗一把遨游九天的感覺。
結果不言自明,用姜怡的話說,就是:
“你直接把我從空中丟下來,都沒陪你御劍刺激;你以后審問對手,就帶著他飛一圈兒,保證比老虎凳都好使,有啥招啥。”
左凌泉覺得自己技術其實還好,和過山車差不多,又沒真摔下來。
不過媳婦不愿意,他也不好強求,用腿把兩個姑娘送了回去。
上官靈燁做事雷厲風行,已經把畫舫停在了家里,準備啟程。
左凌泉很久沒體驗過姨侄女疊羅漢的滋味,但此時也只能過過眼癮,和幾個姑娘道別后,就獨自出發,前往仙家渡口坐船。
飛劍消耗不大,但超遠距離飛行算起來,還是沒有仙家渡船劃算安逸。而且此行是聽說有人要算計他,他過去以身為餌,把潛在敵人直接勾引出來,以免夜長夢多。
因此,左凌泉不用刻意隱藏身份,大大方方走公家渡船,做出一個人游歷的模樣,給對方機會;上官靈燁暗中護道,保持百里之內的距離,只要出事兒,左凌泉自身完全沒辦法應付,幾個呼吸就能過來。
這事兒說實話還有被秒殺的危險,但已經被人盯上,除非以后都躲在上官老祖跟前不出門,不然該秒殺還是秒殺,躲在哪兒都不頂用,這仙也不用修了。
登潮港在玉遙洲西邊,是南方九宗出海的第一大港,過去的船基本上每天都有。
左凌泉來到紅葉湖畔,找到了掩月宗的船只,直接就登了船……
京城,緝妖司旁的宅邸內。
左凌泉孤身去了臨淵港,姑娘們也準備出發。
這趟出去可能比較久,為了路上方便,冷竹還出去采購了些衣物、胭脂水粉;上官靈燁把宮里的貓爬架也給搬過來了,放在了本就不大的甲板上。
五個姑娘加兩只寵物待在小畫舫里,雖然有三個不用睡覺,但還是顯得有點擁擠。
姜怡抱著自己的隨身物件登上畫舫,瞧見畫舫里被木箱堆滿了,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不禁有些頭疼,開口道:
“太妃娘娘,玲瓏閣在哪兒能買到?今天去集市上問了好久,都沒有。”
上官靈燁在書桌后處理著今天耽誤了的卷宗,輕聲道:
“玲瓏閣產量不高,都被九宗預定了,尋常修士想買,得去天帝城找門路,我給鐵鏃府打個招呼,讓他們勻幾個出來,記在左凌泉賬上即可。”
鐵鏃府雖然能弄到,但從丹器房長老手里扣東西顯然不容易,估計得回來后了;玲瓏閣里面也不能裝玲瓏閣,上官靈燁隨身也沒有富余的。
眼見船艙里亂七八糟放了一大堆東西,上官靈燁也覺得太雜亂了,又開口道:
“不常用的東西先放我這兒吧,反正我大部分時間在船上,需要的時候打聲招呼即可。”
說著把玲瓏閣取下來,遞給了姜怡。
姜怡拿著金鐲子,微微頷首以示感謝,然后神識往里面掃了眼。
本以為會看到滿滿一玲瓏閣的絲襪、肚兜、小褲褲,結果可好,差點被閃瞎眼。
里面全是閃閃發光的不知名天材地寶,白玉銖堆成小山,感覺和進了國庫差不多。
姜怡愣了下,還是頭一次意識到鐵鏃府的順位繼承人,是個多么恐怖的仙家富婆。
她也不敢亂看,開始整理起東西,把各種不隨身的東西裝進玲瓏閣里面。
姜怡和冷竹可以把辟谷丹當飯吃,不用攜帶干糧,但衣裙、胭脂水粉、首飾等等物件,加起來也有兩個箱子。
湯靜煣倒是輕裝簡行,修行道掙的東西都給左凌泉了,唯一的財產就是從大丹帶出來的首飾盒,里面裝著幾萬兩官票,算是嫁妝錢,其他的雜物都裝在一個箱子里。
湯靜煣隨時用的東西不多,把左凌泉送的胭脂盒和梳子、發簪等小物件取出來后,就全給了姜怡。
而到了吳清婉這里,就有點尷尬了。
吳清婉規規矩矩坐在美人榻上,和犯錯的小姑娘似的,望著整理東西的姜怡,欲言又止。
活物不能裝進玲瓏閣,隨時可能用的東西還得取出來,因此姜怡裝東西時,都會打開檢查,問下哪些東西不用放進去。
船上都是女子,還是熟人,哪怕是肚兜、底褲也沒有什么尷尬的。
但吳清婉顯然不行!
她收藏的東西拿出來示重還得了?直接下船回去閉關算了。
但吳清婉顯然不舍得就此分別,孤零零回去待著,只能不動聲色地把腳邊的小木箱,移到了美人榻下面。
吳清婉隨身的物件也不多,就一大一小兩個木箱。她能藏住,還能指望對她很上心的侄女不記住?
姜怡把所有箱子都收好后,略顯疑惑地在房間里掃了眼,最后看向美人榻下面:
“我就說怎么少一個。”
說著抬手去拿。
吳清婉身體一緊,盡量保持心平氣和,柔聲道:
“哦,是忘了一個。就放在這里不礙事吧?”
姜怡本想說不礙事,可心里忽然生出幾分狐疑——以前見過這個小木箱幾次,但從沒見過里面的東西……
姜怡抬起美眸,看向和藹可親的小姨,試探性問道;
“收起來整齊些。這里面的東西,小姨隨時要用不成?”
“不是,怎么會隨時用……”
“小姨,你表情怎么怪怪的?”
“呃……”
吳清婉感覺臉上如同火燒,也不知道自己臉紅沒有,抬手摸了摸:
“有嗎?”
湯靜煣靠在跟前擼著白貓,聞聲偏過頭來,打趣道:
“箱子里不會裝著小左寫的情書吧?”
此言一出,船艙里安靜下來。
正在處理公務的上官靈燁,都抬起了澄澈美眸。
姜怡則是坐直了幾分,望著吳清婉,似是在確認——她覺得左凌泉情話都說得結結巴巴,不可能會寫情書,但小姨有可能給左凌泉寫。
畢竟連‘修煉記錄’這種東西,都能聲情并茂地寫下來,還有什么不敢寫的東西?
吳清婉面對四個姑娘一只鳥的眼神,只覺這輩子算是完了。她連忙道:
“怎么可能是情書,嗯……就是些尋常物件兒。”
姜怡感覺箱子里的東西肯定不尋常,但也照顧小姨的情緒,詢問道:
“我能打開不?不能打開檢查,我就直接裝進去了。”
說了尋常物件,又不讓人打開,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吳清婉暗暗咬牙,都恨不得把左凌泉踹死。
說是孝敬她,就知道‘用嘴’孝敬,也不知道給她買個玲瓏閣,這下好了……
“嗯……打開就打開吧,我閑時琢磨煉器,研究的無用之物,你們不笑話就行……呵……”
姜怡瞧見吳清婉這恨不得馬上跑出去的模樣,有點不太敢打開,怕打開就看到些比太妃娘娘的收藏品還刺激的東西。
不過好奇心使然,得到確認后,姜怡還是沒忍住,把箱子轉到只有她一個人能看到的角度,從吳清婉手里接過小鑰匙,打開瞄了眼……
房間里鴉雀無聲,眼巴巴看著。
“嗯?”
姜怡掃視片刻后,稍顯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花間鯉沒什么稀奇的,但放在旁邊的兩條尾巴和兩對耳朵,有點古怪。
姜怡看了幾眼后,把毛茸茸的狐貍耳朵拿起來,戴在頭上,詢問道:
“是這么用的嗎?”
“噗——哈哈哈……”
畫舫里響起一片銀鈴般的笑聲。
湯靜煣略顯贊許地點頭:
“手藝不錯,挺好看的,沒想到還清婉會做這種孩子氣的小物件。”
吳清婉做出波瀾不驚的模樣,柔柔笑道:
“閑時弄著玩罷了。”
上官靈燁也覺得挺好看,起身走到跟前,拿起了一根卷好的紅尾巴查看,微微點頭:
“還是一整套,想法挺好的。”
姜怡把玩片刻耳朵后,就放了回去,正想等太妃娘娘欣賞完后把東西收起來,忽然又發現箱子里的白尾巴,造型比較特別。
“小姨,這條尾巴怎么掛在腰上?”
上官靈燁已經把紅尾巴纏在腰上了,接過白尾巴打量一眼,琢磨道:
“看起來像是插件兒,還有配套的裙子不成?”
插件兒……
吳清婉也不敢去想這東西能怎么插,尷尬解釋道:
“或許有吧……我也不清楚,隨便弄的。”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