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平眉頭一挑。
王成竟不記得他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一念及此,柳平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抱拳道:“見過道友,我也剛從地下爬起來,不知是誰殺了我。”
王成盯著他說:“不……我能感覺到,就是你殺了王成。”
柳平收了笑容,嘆道:“自衛而已,道友千萬別怪我,對了,敢問道友從何而來?可需要盤纏?只要道友愿與我化干戈為玉帛,小弟可資助一二。”
王成目光一變,整個人透出幾分兇厲之意。
“煉氣期殺筑基期,這倒是件奇怪的事,值得我親自過來查找原因。”他說道。
柳平深吸一口氣,正盤算著說些什么,忽然異變陡生——
王成臉上猙獰的笑意停頓住,四周的一切化作死寂,柳平也陷入了無法動彈的狀態。
電光火石之間,仿佛一切都陷入停滯。
時間停留在了這一刻。
怎么……回事?
柳平心中暗暗稱奇,卻見虛空中,那個閃爍的文字猛然展開,化作無數瘋狂閃爍的玄奧符文,如瀑流般飛逝不停。
一行行火焰般燃燒的小字飛快顯現:
“時間:未知。”
“首次確認成功,第二次確認成功,第三次確認成功。”
“確認:本序列無法判斷當前情況。”
“此狀況極度罕見。”
“請注意!”
“本序列將展開第一次探索。”
“你必須用手接觸一具死而復生的尸體,以便本序列對其進行分析。”
柳平望著眼前的一行行小字,低喝道:“然后你就能開啟了么?”
數行燃燒的小字隨之浮現:
“本序列必須隱藏,并不會開啟。”
“但若你能讓本序列分析一具死而復生的尸體,本序列將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給予你一定的幫助。”
柳平心念飛閃,立刻就要打開存錢罐。
誰知他心念一動,虛空中立刻有一行新的小字浮現:
“請特別注意。”
“你對面的那個存在已不是王成了。”
“它暫時被限制在王成的實力水準。”
“在它面前展現出存錢罐,也許會暴露本序列的存在,進而讓你陷入必死之地。”
“為了謹慎起見,從現在開始,本序列將封印一切力量,保持靜默狀態。”
“你將無法使用存錢罐功能。”
“當然,本序列沒有權力強制你做任何事,倘若你覺得無法應對當前局面,也可以立刻逃離此地。”
“是戰還是逃,你必須自行決定一切。”
所有小字一閃而去。
下一瞬。
一切恢復正常。
停滯的時間再次開始向前移動。
柳平望著王成。
那些提示稱呼王成為“它”。
——也就是說,王成已不是人。
自己這個煉氣期的螻蟻,難道要去跟這種完全未知的怪物搏殺?
情報不夠。
真的戰斗起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么。
哪怕要戰,也要等身體徹底恢復,進階為筑基期后,徐徐圖之才是正確的選擇。
柳平迅速做了決斷。
“道友,我們就此別過,千萬珍重,另外請不要記掛我。”
他一邊說著,一邊毫不猶豫的朝傳送法陣退去。
此時他距離傳送法陣只有幾步距離,而王成尚在數十丈外,想阻攔他根本來不及。
王成顯然也看明白了當前形勢,出聲道:
“年輕人,如果我是你,就不急著逃走。”
話音未落,王成猛然加快速度,朝著柳平飛奔而來。
柳平自知危在旦夕,根本不理會王成,一步跨入法陣之中,毫不猶豫的將令牌攤在手上。
令牌頓時漂浮起來——
傳送法陣放出一道道靈光,開始與令牌勾連。
只需要兩息功夫,法陣就會激活。
此時王成尚在十幾丈外。
遠遠的,王成大喝道:“道友,你一定有師長、師兄弟和道侶吧,難道你不想知曉他們的復生之事?我可以告訴你!”
復生……
死了的人會復生成怪物!
霎時間,傳送法陣上所有靈光暗淡下去。
令牌被一只手用力握住,掐斷了它和傳送法陣的聯系。
——傳送中斷了。
柳平站在法陣中央,低著頭,靜靜看著手中的令牌。
強行中斷傳送,讓這個一次性的令牌徹底失去了作用。
“師父……”
他澀聲道。
轟隆隆——
漆黑天穹之上,沉悶的雷聲遠遠近近響起。
雨落。
天地間,雨水漸成滂沱之勢。
王成盯著柳平,目光中滿是嘲弄之色。
“可悲的凡人,你們心里有太多的羈絆,這些羈絆就是你們的軟肋,它會讓你嘗盡命運中所有的苦澀。”他說道。
柳平慢慢抬起頭,望著天穹上翻騰的黑云。
雨水不斷打落在他的臉龐上。
他輕聲說道:
“你說的沒錯,我曾經使出無數手段想解開那個人的死劫,然而到最后,他卻為了救我而死……這是我的失敗。”
王成戲謔道:“沒關系,我馬上就收下你的身軀和靈魂,讓你品嘗到命運中的最后一次失敗。”
柳平冷冷道:“不,這一次我會改變它。”
王成發出一聲不屑的輕笑,搖頭道:
“別癡心妄想了,所有修行者的下場都已注定!”
柳平垂下頭,沒有再出聲。
夜色更加沉郁。
天地間,風雨聲變得嘈雜。
王成的身形沒入黑暗,開始加速奔行。
他速度越來越快,奔行之中一拍儲物袋,將一副拳套戴在手上。
雙方距離急劇縮短。
二十米!
在他對面不遠處——
柳平手中忽然出現了一柄刀。
這是一柄再平常不過的長刀,只不過刀身勾勒了一些能承受術法的粗糙靈紋,因此才比世俗間的凡器強了那么一丁點。
柳平手持長刀,垂在身側,以刀尖輕輕劃在地上。
咔嚓!
長刀化作殘影,嫻熟而迅速的從傳送法陣上挑起一個個蝕刻著符文的石塊。
一縷縷凌厲的空間波縫開始出現在虛空中。
——傳送法陣變得不完整了,它的力量開始崩潰。
刀停住。
柳平緩緩舉刀,開始調整呼吸。
——從頭至尾,他都沒有看王成一眼。
十米!!!
兇厲的殺氣從王成身上騰起,他整個人仿佛變成了兇猛的野獸。
“說出你的遺言,否則來不及了。”王成獰笑道。
柳平默了一瞬,低聲道:“我出手是很貴的。”
他以極快的速度撕下衣袖,將其系在面上,蒙住雙眼。
黑暗中,風雨愈發猛烈。
雨滴打在刀身上,發出密集而輕微的聲響。
五米!!!
瓢潑大雨中,王成高高躍起,如餓狼撲食般殺向柳平。
——他的雙手擺出拳式,散發出微微紅光,仿佛隨時都會爆發出無比兇悍的一擊。
柳平臉上蒙著布,什么也看不見,卻退入傳送陣中,用力跺了跺腳。
咔擦!
法陣頓時碎裂。
密集的空間裂紋從法陣中升騰而起,被柳平以長刀一引,統統依附而至。
刀刃上頓時發出一簇簇細碎尖利的鳴叫聲。
“說遺言吧。”
柳平手持長刀,輕聲道。
風急雨驟。
王成穿過雨幕,凌空變換招式,雙拳暴起一輪烈焰朝著柳平身周狠狠打去。
柳平持刀迎面而上,那些蜂擁而至的空間裂紋全然沒入長刀,朝高高的天空深處拋出一道極尖極細的鳴動。
剎那間兩人交錯而過。
轟!!!
天空中驚雷炸響,霹靂劃破黑暗,朝遠方奔襲而去。
滔天的雨水被照亮了一瞬。
緊接著,一切恢復平靜。
一息。
兩息。
三息。
雨水不斷落在地上,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響。
柳平站在傳送法陣邊緣,半身衣服被燒焦,身上處處都是破裂的傷口。
咔嚓——
他的刀斷成兩截,一截掉落下去,插在滿是泥濘的地上。
一道道凌冽的空間縫隙猶自從斷刃上冒出來,忽明忽滅,將墜落的雨滴斬成朵朵水花。
數米開外。
王成收了拳勢,臉上露出一縷審慎之色,開口道:
“損毀法陣,利用空間縫隙的余威對敵……小子,你是陣法師?”
“算是。”柳平道。
“難怪會想出這樣的法子對付我,但……為何你要蒙眼?”
柳平不答,卻道:“我有事問你。”
雨水中,他一步步走向王成。
昔日他眼盲而不可醫治,早就習慣了目不視物,如今被神丹改了命,恢復了視力,急切間反倒不適應用眼睛看著敵人,進行戰斗。
蒙住眼,只是為了不受視線影響,全力以赴的殺掉對方。
——這完全沒必要告訴一個怪物。
王成露出深思之色,自顧自道:“王成雖是筑基期,但沒覺醒神通,而你有這般陣法之術,他必然死在你手中。”
他拍了拍手,總結似的說道:“你們的戰斗很正常,是我有點過于大驚小怪了。”
啪——
仿佛什么爆裂開了一樣,王成整個人猛然化作一蓬彌漫的血霧。
細碎的空間之刃從他體內飛射而出,如狂風一般盤旋,發出尖利的呼嘯聲,數息后才散去。
王成再也撐不住身子,立時撲倒在地。
柳平搶步上前,低喝道:“你剛才說死去的人會復生,是真是假?”
王成笑道:“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柳平語氣冰冷的道:“不說我就把你挫骨揚灰——身體化作飛灰了,恐怕也不好施展什么復活的能力。”
王成露出擇人而噬的兇狠之色,嘶吼道:“王成的身軀與靈魂都屬于我,你只是區區煉氣境修士,竟敢動我的東西?”
柳平一怔。
身軀與靈魂……
這怪物到底是什么,竟能收走人的一切!
王成抬起滿是血水的手,指著柳平道:“你惹毛了我,在不遠的將來,我一定會讓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你我素無仇怨,只要把那個答案告訴我,我就不再糾纏你,我們兩清了。”柳平道。
“兩清?”
王成看著他緊張的神情,戲謔道:“你這樣渺小的螻蟻,沒有資格知道任何答案,還有,你記住——”
“不久的將來,我會親自降臨在你身上做進一步檢查,到時候你只能眼睜睜看著,并因此而體會到真正的痛苦和絕望。這很快就會發生。”
話音落下。
王成的雙目失去了神采。
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就像真正的死去了一般。
雨水如注。
柳平站在大雨中,低頭盯著尸體,陷入了沉默。
時間悄然流逝。
好一會兒。
王成真的沒有復活。
柳平的眉頭漸漸皺起來,伸手打了個響指。
一團火焰跳躍在他指尖。
這是最基本的五行術法,靈火術。
“我是個講誠信的人。”
“——既然你真的不跟我說那件事,我就真的揚了你。”
他作勢要把那團火焰朝尸體丟去。
“等等!”
王成猛然起身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