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先生沒有去看夏德的紙牌,而是從送酒的酒保手中接過了酒杯:
“雖然我自認為可以勝過北國的騎士,但秋季的時候家里出了些小事,所以沒能進行北國的旅行,實際上我是打算去的。”
說完才注意到大家都在看著桌面,圍著圍裙的中年酒保送完了酒并未立刻離開,而是看了一眼桌面,然后笑著拍了拍詩人的肩膀:
“羅蘭先生,看來你這一次是遇到對手了。”
詩人這才低頭看去,桌面上夏德的三張牌依次是月亮2,花朵11以及太陽8,合計21點。
“還有這種事情?”
羅蘭先生詫異的嘀咕道,但也沒有多說什么,反而像是被激發了靈感一樣,在自己的筆記本上記下了幾句話,然后示意夏德可以進行第二輪了:
“我在報紙上看到過那位大城玩家冠軍的照片。”
詩人很隨意的說著,拿到了第二輪的第一張底牌:
“不知為什么,那位德拉瑞昂的騎士的所有報紙照片,都沒有正面照。”
“這個我知道。”
夏德也拿過自己的底牌:
“我聽人們說過,雖然那位先生是冠軍,但因為他本身很厭惡賭博,只將羅德牌當作興趣和愛好。因此,在聽聞了大城玩家期間,地下賭場開出冠軍的賠率后,便決定不讓自己在報紙露臉,防止自己的名譽被玷污。”
“還真是品性高潔的人。”
羅蘭先生夸贊道,確認夏德也要第三張牌以后繼續抽牌,夏德笑了一下:
“畢竟是德拉瑞昂這個時代唯一的受封騎士。”
“卡森里克也有好多年沒有再冊封有名號的騎士了。那位雷杰德的漢密爾頓,大概是這個時代唯一真正的騎士。我停牌,19點。”
羅蘭先生掀開底牌,花朵9,花朵1以及星辰9。
他期待的看向夏德,夏德則繼續要了第四張牌:
“我其實很好奇,羅蘭先生,您既然運氣這么好,為什么不去賭場為自己弄一大筆錢,來讓自己有更充分的時間去寫詩呢?書行的翻譯工作,恐怕是賺不了太多的錢。”
“因為翻譯工作本身很有趣,最近我們在忙著翻譯的《漢密爾頓偵探故事集》就是本好書。”
羅蘭先生說道,然后看到夏德掀開了所有牌,太陽4,太陽10,星辰1和花朵5,20點,剛好比羅蘭先生多一點。
詩人無奈的搖搖頭:
“除了工作有趣以外,還因為我怕遇到你這種人啊。”
他喝了一大口酒,在周圍人們的起哄中說道:
“我會繼續玩下去的,看來今天是真的遇到對手了。”
第三輪繼續進行,羅蘭先生一邊拿牌一邊解釋道:
“好吧,說回正題,不去賭場賭錢,一方面是因為我可是個正派的人,一方面是因為我也相信幸運是有代價的。”
“羅蘭先生,我寧愿付出代價,也愿意要你的幸運。”
站在詩人身邊,腰間歪系著一條棕色皮帶的大胡子男人開玩笑的說道,但羅蘭先生并沒有笑,他伸手拿過第二張牌:
“如果你是我,你大概就不會這樣想了,幸運真的要付出代價。”
夏德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只是還沒等夏德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深入,羅蘭先生便展示了手中的紙牌:
“瞧,我抽出特殊牌了。星辰一,卡森里克恐怖故事·無頭騎士杰克。抽到此牌時,如果對手的第一張底牌也是星辰花色,且數字小于等于5,則可以選擇將對手的總點數,強制減一。”
圍觀的人們立刻興奮的交談了起來,特殊規則牌的出現總是令人如此的激動。
夏德微微伸頭,也感興趣的看向紙牌卡面。牌面上并不是特別恐怖的畫面,而是一個身著盔甲的無頭騎士站在墓園中,背對身后的三輪月亮,手中拎著自己的頭盔。因為沒有描繪出頭盔中是否有東西,因此這一幕看上去只是稍微有些驚悚而已。
“卡森里克恐怖故事系列?”
夏德笑著問道,這是二十年前開始發售的系列,迄今為止已經再版了四次。與之相對應的是德拉瑞昂恐怖故事系列,這些特殊規則的紙牌,收錄了兩國傳統的恐怖故事和現代的都市傳說。
因為其卡面的特殊性,因此受到小部分羅德牌愛好者的狂熱追求。不要說是特殊規則卡牌,即使是較為常見的特殊卡面的卡牌,價格都超過同類同時代特殊羅德牌的平均值。
當然,雖然羅蘭先生抽出了特殊牌,但最終還是以爆牌,輸給了夏德的187點。
而在接下來的六輪牌局中,詩人也充分的展現出自己的幸運,抽出了自己的另一張特殊牌,星辰7的摩登女郎·酒館姑娘。卡面是煤氣燈下,獨坐在酒館柜臺前端著高腳杯,神色慵懶的女郎的側臉。
而效果則是丟出一枚20面骰子,如果結果是1或者20,可以將紙牌點數在6、7間調整。
但即使抽出了特殊牌,總計9輪的對局中,詩人羅蘭先生居然一局都沒有獲勝,甚至連平局都沒有出現。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要知道就算夏德和一個運氣普通的對手玩牌,對方也不會輸得如此慘烈。
“今天大概是不適合賭牌。”
羅蘭先生苦著臉看著第九局的夏德抽出的王后,他愿賭服輸,從自己的口袋里準備翻找鈔票。同時,他還將周圍圍觀的人們都笑著趕走,聲稱自己今天的好運結束了,不想再玩牌了。
而等到人們各自離開,詩人一邊將輸掉的錢推給了夏德,一邊試探的問道:
“華生先生,你應該不是偶然出現在這里,然后和我玩牌的吧?”
他將3枚1歐爾的小銀幣和幾張紙鈔給了夏德。
夏德挑了下眉毛:
“羅蘭先生,你很敏銳。”
他將那些硬幣和鈔票重新推了回去:
“我其實向來厭惡賭博,這次不過是想要和您拉近些關系,才會充當您的對手。”
他指了指那些錢:
“這些錢請您收回去,但我有一些問題想要冒昧的詢問您。”
羅蘭先生瞇著眼睛打量著面前的年輕人:
“你也見過‘基路伯’?”
“你是說湖中女神?哦,不不,我沒有見過。”
本地民俗傳說中,為“湖中女神”取過很多名字。雙腿殘疾的德雷克教授將那座湖稱為“基路伯之湖”,因此湖中女神也可以被稱呼為“基路伯”。
“沒見過,你真的是憑借牌技和運氣贏得我?”
羅蘭先生大為驚訝,夏德想了一下:
“其實......我的運氣一直都很好。”
說著,他簡單洗了一下自己的牌組,然后隨便挑選出一張展示,牌面居然是太陽一:
“不過,我的確是為了‘湖中女神’而來。我從德雷克教授那里聽說了您的事情,想要了解更詳細的情況。”
“原來是德雷克教授,是的,我為了尋找一些資料,曾經和教授提到過自己的事情。”
羅蘭先生的左手握著木酒杯的把手,神色開始放松:
“年輕人,你的運氣已經足夠好了。我勸你,不要再去尋找湖中的那位女神。”
“我有必須尋找的理由,羅蘭先生,請告知我您春季時的經歷,為此,您可以盡可能的提出要求。”
詩人嘆了一口氣,舉起自己缺少了兩根手指的右手展示給夏德:
“一切都是有代價的。”
“我明白。”
夏德點頭。
“你真的明白?”
羅蘭先生苦笑道,見夏德很認真,便點點頭:
“我一直不愿意向別人再提起那件事,但既然你的運氣比我還好,我想即使我不告訴你,你遲早也能自己找到。好吧,具體的經歷我可以說出來,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情。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真的能夠見到基路伯,請代我向祂詢問,是否可以收回我的幸運。”
小酒館的下午氣氛非常悠閑,現在還沒有太多的客人,玩牌的人們離開以后,誰也沒有再注意桌邊的兩人。
“收回?”
夏德遲疑的問道:
“你付出了代價,取得了過人的幸運,為什么還要收回?”
“太過出眾的幸運,對凡人來說是一種負擔。”
羅蘭先生用殘疾的手撫摸自己的胸口:
“我向基路伯許下了愿望,對方只是拿走了我當時創作的一首詩。
回到家以后,從外表來看我和常人完全一樣,但從春季開始,我越來越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像是背負著一座大山。這就好像,老式的蒸汽機被安裝了最新型號的燃料缸。有時候,人們其實并不需要那些自己用不到的東西。”
詩人又去看夏德,年輕的外鄉人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您作為詩人,靈感應該非常高,因此能夠體會出一些常人無法體會的事情。”
“是的。”
羅蘭先生點頭:
“華生先生,既然你能夠理解,那么就來聽我講故事吧,這個故事并不長,過程卻有些不可思議,希望你能夠相信我。”
兩人又要了些酒水,詩人開始講述他的故事。